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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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这篇文本讲述了一个名为萧语的太监的故事,他身处宏大的古代皇宫中,给主人夏无忧服务。在一个宜人的季节,夏无忧和他的太监们在湖边的亭子中享受着美好的时光,但随着剧情的推进,萧语和皇帝的关系逐渐发生了转变。夏无忧被萧语的美貌和气质所吸引,尽管他是个太监,最后甚至强迫与之发生关系。此文中涉及性别认同、权力与悲剧复合交织的主题,展现了复杂的宫廷权力关系和深邃的人性挣扎。尽管夏无忧是个权势滔天的皇帝,但他对自己的情感和欲望却充满了矛盾和困惑。文本通过细腻的描写,展现了萧语从起初的无助、恐惧,到逐渐接受身份变化的心路历程,以及他对情感和身体的复杂感受。本作品对当代性别问题及个人身份的探讨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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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 太监.txt |
Type | document |
Format | Plain Text |
Size | 234368 byt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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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4-11-28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未知 |
Region | 中国大陆 |
Date | 未知 |
Tags | 太监, 皇帝, 权力, 性别认同, 宫廷斗争, 悲剧, 身份探索, 情感纠葛, 家国情怀, 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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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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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温柔的拂过水面,带来一阵阵花香。湖中央的亭子里设著精致的桌椅,俱笼罩在波光潋滟当中,说不出的华美。靠南的一张椅子上斜躺著一个少年,出色之极的五官中,数那两道斜飞入鬓的眉最为神采飞扬,半闭著的眸子中偶尔泄出一丝精光,旋即就会掩去。带著慵懒笑容的嘴角弯成世间最完美的弧度。一袭华服下,掩藏著外人不得一窥的精悍身材。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光凭外表就可以倾倒世上绝大多数男人和女人的无双少年,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操纵著天下芸芸众生的生杀大权,他拥有著天地间一切力量的源泉──权势,财富,疆土,美貌。没错,他──夏无忧,就是这样一个集皇天厚土所有宠爱于一身的宠儿。
"皇上,天色不早,该回宫用膳了。"身边的太监总管衣德小心提醒了一声,惴惴的用眼角余光观察著主子的脸色,没有听到皇上的回应,这让他心中更为不安。
"朕不饿。"大概过了一盏茶时间,总算是夏无忧还剩了点良心,不忍让这个从小伺候自己长大的心腹被吓死,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衣德悄悄用衣袖抹了抹冷汗,抬眼见一个小太监躬身低头正向这边走来,高举过头的翡翠盘中盛著十几个精致木牌,他心里一惊,暗暗叫苦连天道:这些没眼色的小兔崽子,怎么这么早就把牌子送来,后宫里到底哪位娘娘心浮气躁按捺不住,这天还没黑呢,就让小东西送死来了。
只可惜再想阻止已是不及,那小太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将翡翠盘子擎在夏无忧面前,细声道:"请皇上点选侍寝的娘娘,奴才们好奉旨宣召。"夏无忧眯了眼睛,连手指都不曾动一下,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人......还没有找到吗?"衣德的汗顺著脸孔一直流到了领子里,"扑通"一声跪下道:"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那个举著盘子的小太监也吓呆了,跪在地上颤抖著身子,连手上的盘子也几乎捏拿不住。
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不过稍纵即逝,夏无忧缓缓站起身,冷冷看了那个小太监一眼,悠悠道:"朕还不想杀你,所以拿稳你手中的东西,别给朕杀人的理由。"说完迈著轻松的步子离去。身后传来衣德扯著嗓子的高唱:"皇上起驾回宫"夜幕降临,后宫中各处燃起灯火,将这庞大的建筑群点缀成了一片灯海,只是在这一片深不见底暗流汹涌的海洋中,皇上没有临幸任何妃嫔的消息,不知又会让多少如花美眷陷在幸灾乐祸与自怨自艾的双重情绪中度过漫漫的不眠之夜。
皇上在找一个人,具体点说,皇上是在找一个太监。这是宫中上至皇妃,下至奴才都知道的事实。她们也同样知道,原本以为自己一声令下就可以让那个被圣恩眷宠的太监主动来到面前的皇上,却因为连续几日都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太监的消息而大大失了面子。虽然从那张不会泄露任何喜怒哀乐的龙颜上看不出丝毫端倪,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此时的龙心,想必不会有什么欣悦之情,而能在此时获得宣召的嫔妃,自然就是皇上最当意的人,后宫之中,也便有了稳固的地位和可以炫耀的资本。只可惜,再如意的算盘,夏无忧不肯配合,这些想一争高下的女人也只能徒呼一声奈何而已。
御书房的侧殿中,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柔和的光芒映著夏无忧没有表情的脸,虽然躺在床上,但他看起来就像一头随时准备吃人的野兽。太监宫女们都识趣的不发出任何声音,悄悄放下重重帘帐,便踩著轻细的步伐退了出去。
"没有找到,竟然还没有找到。"空无一人的帐幔中,夏无忧终于卸下了皇帝的面具,怒不可遏的低吼著,一张脸上却布满了情欲。他闭上眼睛,陷入对那一夜的回想:那生涩扭动著想要挣脱的身子,那始终憋在口里,只偶尔于唇齿间泄露出一丝的呻吟,那低低的软糯的哀泣求饶,那于不甚明亮的月光中看不清楚的眉眼......"砰" 的一声,宛如魂飞魄散一般,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恍惚。结实有力的腿上,一道热流悄悄淌过。
夏无忧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手上与腿上的粘液,不敢相信一向自制的自己竟然只因为这段回忆就一泻如注。他蓦然大怒起来,捞起一只抱枕,在转瞬间就将它撕碎,一边喃喃低语著:"别让朕找到你,你给朕藏好了,千万别让朕找到,否则朕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朕要天天晚上将你压在这龙床上狠狠蹂躏,朕要让你在大白天都没有半分力气出门,朕让你躲,让你躲,让你躲
赏春阁中,几个美若天仙的丽人围坐在一张石桌旁,摇著团扇的姿态流泻出万种风情,那一派悠然美丽,让庭院中的几百株鲜花都黯然失色。
"姐姐这里的花开的真好,妹妹们羡慕死了,果然是凤凰祥瑞地,就连这些花草,竟然也开的比别处都要艳丽。"柔媚的声音中虽是赞美,却也隐隐露出一丝不甘。
晴妃轻轻一笑:"妹妹说笑了,什么凤凰祥瑞地,皇宫中除了给皇后娘娘居住的柔情宫院,还有哪一处配称凤凰祥瑞地的呢?"说是如此说,但晴妃美艳的脸孔上却难以掩饰自得的笑容,也难怪,皇上没有立后,也没有立皇贵妃和贵妃,在这后宫中,自然以她晴淑妃为尊,若说能与她相抗衡的,也就只有梅庄妃,雪宁妃两位妃子了。
这番话自然又引了旁边一众贵人的谀词如潮。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院子里盛开的锦簇花丛后,正有一个身著素色太监服饰的青年,在那里蹲著身子,认真的给花根翻土。很显然,这众多花草之所以能鲜艳至此,和什么凤凰祥瑞地根本没有关系,完全都是因为得到了这个太监的细心照顾。
后宫女人的话题永远都是在围绕著皇上打转,因此众人说著说著,不免又提及了当前后宫内的头等大事。月贵人是抻不住的性子,率先问晴淑妃道:"娘娘,皇上要找的那个太监,可找到了吗?"晴淑妃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条斯理放下茶碗,浅笑道:"目前么,自然是还没找到。不过皇上的为人,姐妹们应当清楚了,慢说这一个后宫,就是整个大丰国,皇上若想找一个人,谁还能逃得掉吗?照我说,那个太监若识趣,趁早出来倒好,否则只怕性命不保不说,还连累了我们,这几天来,可曾听说皇上翻过哪个人的牌子么?"女子们立刻叹息起来。花丛后青年太监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偷偷抬眼看了那些妃嫔一眼,又低头沉默片刻,方悄悄的带著工具离开了,身后那些贵人们不知说到了什么话题,又发出悦耳如银铃般的笑声。
青年太监顺著小路快步向自己所住的小屋走去,心想今天因为需要翻根的花儿太多,耽搁的有些晚了,皇上或许已经下朝,一旦在哪儿遇上可不是玩的。正低头匆匆走著,忽然与拐弯处猛然冲出来的太监撞在了一处,只听哎哟两声,两人都摔了个跟头。那太监便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睛的,耽搁了杂家的事儿你去皇上跟前担待。"等到一抬头看清了青年太监,不由失笑道:"哟,这不是萧语吗?你这孩子怎么低著头走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人撞见啊。"被叫做萧语的青年太监忙陪笑道:"因为惦记著屋里没开窗户,恐不透气,走得急了些,得罪了春公公。看公公神色匆匆,敢情上头又下了什么命令吗?"那春公公本来赶的很急,可一听这句话,不由就想把肚子里的苦水往外倒一倒,唉声叹气道:"可不是嘛,大热天的也不让人消停。告诉你,皇上火了,因为衣公公还没找到他要的那个人,今日在御书房大发了一顿脾气,好在是衣公公,若别人管著这事儿,脑袋也不知得掉几颗了,如今衣公公被逼得没有法子,就也逼著我们在宫里大肆搜寻,这不大家伙儿又忙起来了吗。你说杂家也不明白了,皇上那是什么样尊贵的人啊,怎么就对一个太监记挂的这么狠,唉,到后来,说不准龙颜大怒之下,会将所有太监集合起来,让皇上自己一个个扒拉也说不准......"春公公本是无心之言,说完就又匆匆离去,因此也没注意到萧语早已是冷汗淋漓,湿透重衣,他发了一会儿呆,又赶紧低下头去,顺著小路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小屋,直到坐在床上,喘息犹未停止,一双手也颤抖个不停,以至于翻花根的工具都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半天才均匀了呼吸,萧语痴痴望著放在墙角边的几种护花工具,脑海中陷入了对一生最恐怖最痛苦最屈辱的那个夜晚的回想。
月朦胧,因为有风有云,属于六月二十二晚上的半圆月亮时不时的便被遮住,微弱的淡淡光芒将人间一切都笼罩在它仿若梦境般的朦胧里。
萧语身穿一袭清凉的白色纱衣,一路上东张西望的来到御花坛前,确定周围无人后,连忙将手中的袋子放在花坛边,仔细寻到一株花朵如海碗般硕大,每一枚花瓣上都有著不同颜色的异种名花,然后打开袋子取出两只大瓮,那两只大瓮里一只装满清水,一只装满了泥土,他先将花根周围的土挖开一条圆形的深沟,将瓮里的花土倒进沟里,再以原本的土覆盖上去,仔细的不留下任何痕迹,这才又用清水洗了手,小心在每一个花瓣上都洒上几滴,等到将这些都做完,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
忙活完了,萧语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原来这株异种名花是番外进贡的。必须以酸碱相混合的中性土壤育根,每日夜里在各花瓣上洒上清水方能成活,萧语精于养花之道,眼见这花自移至园子后并未再盛放,便知管理御花园的太监不懂这花的养护方法,偏偏那人刚愎自用,萧语几次向他进言都不被理会,眼看十日过去,这名花已露出枯萎迹象,爱花成痴的萧语再也无法坐视不理,这才趁著月色朦胧,夜深人静时悄悄进园,育护名花。
伸完了懒腰,看著那舒展著的花瓣,忍不住心喜难禁,轻轻将鼻尖凑上细闻那股淡淡香气,如痴如醉中,他一点儿也没有发觉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无法挪开。
收拾好了东西再度站起来,萧语心满意足的低笑一声,正准备离去,不想腰间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箍住,耳边只闻一道邪魅的声音:"告诉朕,深夜乱闯御花园,是什么罪名?"萧语吓得魂飞魄散,万没料到这个时辰,这个所在竟会遇见皇帝。连忙挣开那股力道,趴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奴才惊了圣驾,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夏无忧看著那个吓得不停颤抖的身子,一种将生死掌握于手中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更深的征服欲,他仿佛听到了这样一个匀称的身子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所发出的破碎呻吟与细细哭声,而这种想象更加深了凌虐的欲望。他纡尊降贵的低下身子,修长有力的十指抬起眼前人的下巴,朦胧如梦幻般的月光中,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只是隐约可以辨认出,那略带秀气恐慌低垂著的眉眼。
夏无忧深深的笑开了,轻轻一推就将那毫无准备的身子放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他的身子随即覆了上去,低声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提杀字岂不太煞风景,不如......你用另一种方式向朕赔罪吧。"话音落,灵巧的指尖已经探入白纱做成的衣襟,不知是因为羞窘抑或恐惧而发烫的充满了弹性的肌肤为这场突然发生的野合更增添了几分刺激的味道,那是夏无忧最喜欢的味道。
"皇上,别......"完全是被吓到的颤抖声音,被压制住的手脚因为顾忌夏无忧的身份而不敢奋力挣扎,只能用言语来提醒明显已经发情的帝王:"皇上,奴才......是低贱之身啊......娘娘们......"一根狡猾的指头插入两片薄唇当中:"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这张小嘴里,只需要发出朕想听的声音就好了。"束手束脚的挣扎根本对夏无忧起不了任何作用,那一袭贪图凉快才穿上的白纱夏衣轻易的就被剥落至肩头,袒露出大片的胸膛,黯淡的月色下,被恐惧激的挺立起来的蓓蕾似乎引起了少年帝王探索的兴趣,以手指轻轻掐了两下,被堵住的唇间便溢出两声惊叫,惊慌的身子拼命的想要后退,却敌不过宛如豹一般的完美身躯强大的力量。不知在什么时候,薄薄的纱裤已被退到脚边。一根滚烫坚硬的东西悄然抵在了那个秘密羞耻的地方。
心沉入绝望的谷底,萧语明白皇上的命令是不可以违抗的,尤其大丰国元敬帝夏无忧的命令就更不能违抗,别说自己一个低贱的宫奴,就是将军宰相,只要皇帝想要,他们也只能奉上自己的身体,即便会因为羞辱选择死路,夏无忧也有本事让你满足了他的欲望之后再死掉。可是......他不甘心,他怕痛,怕的要死。他更不甘心已经不算是男人的自己,心中唯一剩下的那点自欺欺人的坚持也毁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噗"的一声,后庭处似乎是被一根烧红了的铁棍强行启开,那份剧痛是萧语这一生最刻骨铭心的滋味,偏偏惨叫声被帝王的唇堵在唇齿之间无法宣泄,萧语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被服侍惯了的夏无忧却哪里会顾及这个卑贱宫奴的感受,他只知道在这个因为疼痛生涩而不住挣扎扭动的身子上寻找更多快感,只知道那紧窒干涩的甬道在被鲜血润滑后,变得有说不出的销魂,所以他狂猛的,残暴的律动著硕大凶狠的利刃,一边细细品味著身下人儿因为剧痛而逸出微弱细碎的呻吟声,这份享受让他整个人都沸腾起来,而这种飞扬到了极致的快感,是冷酷的他从任何妃子身上也体会不到的。
朦胧的月光下,有浓烈的花香在周围的空气中流动著,却比不上身下人儿裸露肌肤上漂浮著的淡淡醉人香气,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似乎是从各种花香中提炼出来的精华,浅浅的涂抹在他身上,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诱人存在。
"你叫什么名字?"在将滚烫的热液射进那混合著鲜血的肠道后,他舒服的伸展了四肢,鞠起一撮柔滑的发,慵懒的问身下还在无声抽泣著的太监:"告诉朕,朕封你为贵人,以后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来服侍朕。""皇上,奴才......奴才只是个太监啊......而且年岁也大......根本......"身下的人儿似乎颤抖了一下,或许是掩饰不住那份窃喜吧。当然了,在后来的日子里,夏无忧才知道当时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么愚蠢,但是在此刻,他的确是这样以为的。
"你只需告诉朕你的名字,其它的一切,都是朕说了算。"身份卑贱?年岁大?哼哼,只要他夏无忧想要,似乎还没人有这个胆子提出质疑。
"奴才......叫做......苞谷......"一句话分作了三截来说,萧语知道这句话出口,自己就已经犯下了欺君之罪,他天真的希望过了今夜,等皇上离开后他可以逃回自己的小屋,那么后宫佳丽不止三千的皇上大概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就算他想要找寻,等到过两天发现寻不到后,以皇上的性子,会将这个人这件事很快的抛在脑后,那时自己也就安全了。
"苞谷,真奇怪的名字。"宛如蛇的手指在眉眼间游移著,感觉到尚未从秘穴中抽离的分身再度壮大起来,萧语吓的心胆俱碎,忍不住就哀求道:"皇上,今夜......就饶了奴才吧,草地上......或会有蛇虫......啊......啊啊啊啊......皇上......"酷刑再度开始,伴著夏无忧张狂的笑声:"无妨,做完了这一次,朕再让你去锦绣阁,好好疼爱你到天明......"萧语因为这一句话再度吓得魂飞魄散,如果去了锦绣阁,就再也不可能有抽身而退的机会。或许是上天也不忍让一个怕痛怕的要死的人夜夜都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所以在夏无忧将第二道热液射出后,就从远处传来了惊慌的低叫声:"皇上,皇上啊,您在哪里?你可别吓奴才啊......哎哟我的佛祖......"夏无忧不耐的"哼"了一声,却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萧语身上爬起,略整了整衣服,向地上用闪烁目光偷偷看著自己的太监笑道:"别担心,朕会信守承诺的,你休息一下,朕去处理一些事情。"他说完,一派潇洒的离去。
等到确定这个残暴无情主子的高大身影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后,萧语强忍著全身散了架子般的酸痛狼狈爬起,不忘收起掉落在花坛边的工具,又迅速瞥了四周一眼,确认自己没有留下关于身份的蛛丝马迹后,这才跌跌撞撞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此时他不禁感谢起上天赋予自己的坚韧,如果刚才因为那种非人的疼痛折磨而昏厥的话,那么他就再也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大大的呼出一口气,从冥想中回过神儿来,萧语懊恼的垂下头,他没有想到夏无忧竟然会对一个连面貌都没有看清楚的野合对象如此执著,原以为风波很快就可以过去,可是今天从春公公的口气中来看,这一场风雨似乎有愈来愈烈的迹象。
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萧语真的是失了方寸,怎么办?自首是不可能的,自己已经犯下了欺君大罪,此时去自首,夏无忧一定会将他凌虐至死,身为宫中人,他太清楚这个主子的冷酷残暴。可是不自首,他也逃不出皇宫,因为这件事,宫中和皇城都把守甚严,出去办事的都是皇上身边最放心的近侍和内监,自己要在这时候出去,说不定还会自投罗网。正没个主意的时候,忽闻门边一声冷笑道:"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想自首,还想著能逃过这张为你设下的天罗地网吗?"一句话如五雷轰顶一般,只吓得萧语一颗心脏险险跳了出来,猛抬头一看,只见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子笼罩在正午日光的阴影下,看不清面目,只能听到那不怀好意的奸笑声。
那人缓缓的步进屋子,避开了刺目的阳光,萧语才看清此人竟是他因为那株异种名花屡次进言都不被采用的御花园管理太监,戒备的站起来,仔细估量著眼前这人究竟是在套话还是他真的了解一切内幕,嘴里却说出强自镇定的话语:"李公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尚冷笑了一下,不屑道:"别装了,虽然我不知道就你这个样子是怎么媚惑了皇上,不过这一次衣公公将我叫了去,告诉我皇上是在御花坛前宠幸了那个敢翻天的奴才,呵呵,皇上只怀疑是管理御花园的太监们,而我却一听就明白了,那人一定是你。"他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如一只看到小鸡的黄鼠狼般凑近萧语:"你说,那株已经露出了枯萎迹象的名花为何又奇迹般的恢复了生机呢?这几天我按著你说的方法养护它,效果果然不错啊,哈哈,当然,如果你一定要否认,我也没有证据,不过我想皇上是不介意见一见你这个有重大嫌疑的奴才的,你说是不是呢萧语?如果真要......""不要再说了,你想要什么?"萧语背过身子,不愿让李尚看见自己青白交加的狼狈脸色,他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是有所图,否则他老早就去告密领赏,而绝不会特意到这里走一趟。
"我们太监,还能要什么?"李尚目光中露出贪婪狡猾的笑容:"我喜欢的无非是黄白之物,衣公公开出的赏银是二十两银子,你......总得多给我一点是不是?""二十两?"萧语转过头来,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他辛苦攒了多年,也只攒了二十五两银子,还是准备今年趁见家里人的机会给他们,让他们帮弟弟成家用的。
"如果你不舍得,我只好去领另一份了,虽然少一点,唉,只可惜我们太监地位低下,不可能和主子谈条件,否则别说二十两银子,就是二十两黄金,我想皇上也不会在乎的。"李尚转身就要出去,然后不意外的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犹豫著的声音:"等等,你......我怎么能相信你不会在拿完我的银子后再去向衣公公告密?"李尚沉默了一下,然后轻松的道"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提供任何保证,你只能选择相信,毕竟,相信了我,你还有一半的机会不用暴露。"又沉默了一下,他才又不带一丝感情的加了一句:"我很明白,像我们这种卑贱的身份,一旦你被皇上找到,等待你的将是什么,同病相怜,只要不危害到自己,我也不想看你被凌虐至死后扔到乱坟里喂狗。"一包银子出现在李尚面前,他露出满意的笑容接了过去:"好了萧语,这笔交易就算成功,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再多一句嘴,你可千万要藏好了,保重吧。"他说完,得意的吹著口哨离去。剩下萧语跌坐在椅子上,看著那耀眼阳光下的诺大皇宫陷入了恐怖的幻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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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德,你说朕为何忘不了他?"御书房中,批完了奏折的皇帝懒懒躺在软榻上把玩著一只夜光杯,状似不经意的与心腹太监闲聊著。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实在已经把整个皇宫的太监都找遍了,皇上......"请罪的话语止于帝王的挥手之间,夏无忧渐渐坐直了身子:"不是你无能,而是他太聪明,隐藏的太深,他知道皇宫里上万个太监,朕绝不可能放下身份去一个个的盘察,所以他才敢隐匿不出。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除了朕,没人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就算是朕,也不过只是朦朦胧胧的印象,何况,他的名字......"帝王的拳头握紧,手中的夜光杯应声粉碎,不一会儿,一撮粉末顺著夏无忧的指缝落下,他这才恨恨的接道:"他的名字,竟然也是假的,他根本从一开始就存了躲避朕的心思。"抓起桌上的酒壶丢到对面的墙壁,强忍著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好,朕就看你能躲多久。衣德,传旨下去,从今天起停止一切寻人行动,朕又不是没有他不行。"衣德小心的应了一声:"是",心里却清楚:如果说之前夏无忧还是贪图新鲜才找那个奴才的话,那么现在这件事情就已经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结,一根刺,一天找不到那个太监,大丰国的皇宫就别想过一天安生日子,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的奴才宫女们成为这个任性狂妄的主子的出气筒。他心里著急,却无法可想,只好寻了个别的话题,小心翼翼问道:"主子,这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中秋了,不知主子的意思
"朕还能有什么意思?就照往年的办吧。去去去,别拿这些事情烦朕,有时间去想想该如何偃旗息鼓,暗中将那人查访出来。知道吗?再办事这么不得力,小心朕饶不了你。"夏无忧不耐烦的挥挥手,衣德连忙知机的退了下去。
自己......终究也是有得不到的东西吗?烦恼的以手抵住额头,夏无忧就是不明白:"跟了朕有什么不好?封为贵人,不比你一个下贱的阉奴强吗?为什么要躲?为什么宁愿冒著欺君之罪,也要躲开朕,这份荣宠,别人想要还要不到知道吗?"诅咒似的喃喃自语,一生中从未经历过任何挫折的夏无忧这回是彻底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诚如他所说的,自己一国之尊,总不能为了一个野合的对象而浪费时间去将万多名太监逐个筛查一遍。无论他是怎样的无所顾忌也不能如此失体统。
怎么想也想不出该如何找到那个不识抬举的混帐东西,夏无忧彻底的愤怒了,他知道自己该放弃。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太监,自己只是因为他的行为而愤怒,所以才这么迫切的要找到他治罪而已。心里是这样说的,但他自己明白,事实上,绝不是这样简单,就是这样一个低贱的下奴,让自己痴迷于他的身体而对任何一个妃子都失去了兴趣。
狠狠的一拳轰上桌子,夏无忧咬牙切齿的一字字道:"朕会找到你,一定会找到你,明的不行,就暗中查访,半年也好,一年也罢,就算两年,三年,不放弃,朕绝不会放弃,你......给朕等著吧。"赏晴阁的寝宫内,晴妃正在梳妆,她满意看著铜镜中原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在盘起来的华贵发髻衬托下更加的迷人,散发著无边贵气。旁边的宫女小兰见她满面春风,连忙趁机笑道:"娘娘风华绝代,若是皇上看到您此刻的样子,也一定迷醉不已。"她刚说完,晴妃就收了笑容,淡淡道:"皇上?他还会看本宫吗?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有过来?"小兰连忙安慰道:"娘娘说哪里话,皇上这些日子虽然没过来这里,可也没听说去别的娘娘那儿,或许是国事繁忙也说不定,咱们皇上娘娘还不知道吗?虽说性子张狂了些,可对于国家大事,还是很上心的。光看这一次中秋节的家宴还是安排在咱们赏晴阁后园的观月桂轩就可以知道,皇上啊,还是把娘娘您放在心上的。"这几句话显然对了晴妃的胃口,她慢慢站起身,忽然道:"传本宫的旨意给那个管理花草的奴才,就说今年皇上的心情恐怕不好,务必要让他在这几日好好侍弄,将咱们这里的花卉弄得鲜艳一些,尤其是观月桂轩下的那几棵桂花,要格外精心。若皇上和各宫的娘娘们都说好,本宫会重重赏他。"她说完,早有内侍太监领命而去。
今年中秋皇上还要来赏晴阁。脑海中回想起晴妃的话,萧语挺下手中的动作,一只手抚著隐隐作痛的脑袋。
其实皇上这两年来每年都会在观月桂轩里办中秋节的家宴,他曾说过喜欢在明亮的月色里看轩下的那几树桂花,开的比别处都好。而自己也曾经因为这赞美小小的满足过。可是如今,他只恨自己,干吗要把那些桂花侍弄的那么繁华。如今皇上还要在这里办家宴,每年这个时节,他们赏晴阁里上上下下的人都逃不掉,全部要去观月桂轩伺候著,虽然说添酒添点心,在前面服侍的活儿轮不到自己,可那毕竟还是在皇上跟前,他眼睛那么毒,人又那么精明狡猾,一旦被他留意到了自己,继而认出自己就是那个敢欺君抗旨的小小太监,那么自己还哪有活路啊。
不过转念一想,皇上没事儿应该不会瞅著太监宫女瞧吧,何况还会有歌舞和烟火吸引他的视线,反正也不用在近处伺候,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躲的远远的,他就不信被娘娘们围绕的皇上会在乎到自己,这样一想,方放下心来。
此时的萧语当然不知道,人的命运有时候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任你费尽了心机,想的再周到,临到头时,该是什么命运就还是什么命运,因此世人往往叹息说造化弄人,没错,就是造化弄人,他的人生,也会在一个月后的中秋节接受命运的捉弄,发生重大的转折。
转眼间到了中秋节,赏晴阁的主子和奴才们个个都喜气洋洋,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别人就算再嫉妒,也得不来的荣耀。待到月亮自山后渐渐露出脸来,观月桂轩里已经坐满了人,当今皇帝夏无忧独自高坐在主位上,距离他几步远的左右下首分别坐著梅妃和晴妃,雪妃与另五位嫔则坐在更下面,她们面前都有著自己的一张桌子,摆满了果品点心。再底下的大厅里,是地位稍低的贵人们,都团团围著一张大圆桌子落座,地位再低者,除非皇上特别宣召,否则是没有资格来参加这次宴会的。
稍顷月亮已上中天,夏无忧命令所有宫人灭了灯烛,霎时间只余明亮的淡色月光笼罩著大地。观月桂轩前的那几树桂花,都摇曳在月影中,微风吹过,散发出浓郁的清香,惹得众人交口称赞。
夏无忧百无聊赖的喝了一口甜甜的桂花酿,眼光扫过装扮得宜的晴妃,心道不若今晚就留下吧,为了那个该死的不识抬举的失踪太监,自己实在是已经反常太久了,久到连他都不敢相信这么执著的人竟然会是自己,如果......如果今晚晴妃可以伺候的自己舒服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忘掉那个混帐东西,没错,还是忘了吧,他是夏无忧啊,是大丰帝国的最高王者,为了一个太监念念不忘,传出去要惹多少人笑话。妈的,这件事实在已经让他失了太多的面子,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虽然被逼的说放弃一向不是他的性格,可是,就这样算了吧,难得他也做一回好人。
他端著酒杯下意识的一口一口啜饮著,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哼哼,当然了,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一旦被他找到那个奴才,结果可就不会善了......哼哼哼,他会......心里想著床第之间最残酷最折磨人的方式,幻想中仿佛已经将那个刻在脑海里的身影使劲儿压在床上折腾,轻吟浅泣间,他的身上浮动著那股醉人的淡淡花香......
花香!夏无忧猛然坐直了身子,没错,鼻尖处确实有一缕香气轻轻掠过,在浓郁的桂花香中,这香气是那么的微弱,以至于说它稍纵即逝也不为过,可就是这么极短极短的刹那,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没错,就是这股淡淡的花香,虽然他只闻过一次,但已足够叫他难以忘怀,这么多日子以来,春宵帐中他不要任何妃嫔陪寝,只是靠著对那一夜的回忆打发漫漫长夜,每到动情处,他忆起的不但是那个惹火的身子,还有伴随著那个身子的低吟以及罩在那光滑肌肤上的这丝花香。
眼神募的锐利起来,全身紧绷的夏无忧此时就如一头发现了猎物的健壮豹子,他不动声色的快速扫过周围所有人,见有两个太监似乎是给晴妃和梅妃添了酒正要离去。几乎是立刻的,猎豹的目光就锁定在了晴妃那边的太监身上,一瞬间,热血沸腾起来,夏无忧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燃烧,如果不是他平时的自控力堪称完美,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被这突来的惊喜给烧到疯狂。
与此同时,添完酒往回走的萧语正在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一边在心里喃喃道:真是的,下次坚决不能再因为滥好心就帮拉肚子的同伴倒酒了。虽然也是主子得意,让他过去领赏,但是他可以找个理由推脱一下,等事后再领也不迟,这也算不上太大的忤逆,怎样都罪不致死。想想刚才,自己简直连头都不敢抬,心脏也快要跳出了嘴巴,好在匆匆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上头的皇帝,结果发现他好像在发呆。可是就算发呆,那股压迫感也几乎令他站不住脚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心虚吧。反正这种吓破胆的滋味可不是人受的。
眼看就可以回到奴才的人群中,到时候只要一躲进去,就会再安全不过。萧语终于敢伸出袖子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都到了这里,自己应该是成功的没有引起皇上注意吧,本来嘛,皇上怎么可能会去注意一个太监,何况自己都一直低著头。就算抬头皇上也未必认得出来,那一晚上月光根本就不明亮,他看不清皇上的脸,想必皇上也没看清自己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样想著的萧语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挺直了身子,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身上的冷汗似乎也消退了不少,他迈著轻快的步伐紧走几步,想快一点归到太监宫女的队伍里,就在这时,从遥远的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冷漠威严的声音:"为晴妃添酒的奴才,给朕站住。"08
本以为听到自己命令会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奴才,却只是愣了不到眨眼的功夫,他甚至都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眼看整个人就要隐入那人山人海的太监宫女群中。夏无忧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狂怒,一掌挥出去,凌厉的风声从萧语耳边呼啸而过,然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中,离萧语脚尖不到一步的距离处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坑,将他的身子与那触手可及的人群无情的隔离开来。
歌舞声停了,说笑声停了,众多的嫔妃贵人在发出一声惊叫后也都齐刷刷捂住自己的嘴巴,只要长著眼睛就可以看出来,皇上此刻的心情处于极度不爽当中,这时候敢惊扰到他,无疑是自寻死路。
一番东张西望后,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盯在那个不知为何跪在地上发抖的太监身上,后宫里养出来的八卦本质立刻让她们发挥了淋漓尽致的想象: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个太监不小心将酒洒在了皇上身上,抑或是他走路之间踢到了什么惹恼皇上,唉,看皇上这么愤怒,恐怕是不可能有命了。
夏无忧的确很愤怒,甚至是狂怒,他怎么也想不到,都这时候了,那个叫"苞谷"的太监竟然还敢妄想逃脱自己。他慢慢站起身来,冷冷道:"很好,你终于知道朕叫的是你了,对吗?过来。"最后两个字募然转厉,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颤抖了一下。
萧语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他的脑海里也只是暗黑一片,僵硬的身子跪爬到夏无忧的几案前,他抱著最后一丝希望低垂著头,轻声道:"奴才......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只想著快点回去吃东西,没......没想到皇上喊的人是奴才。"熟悉的软糯声音在弹指间就平复了夏无忧暴躁了近两个月的心情,他的嘴角边甚至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该狠狠的训斥这个混帐奴才一番,然后再残暴的凌虐他一夜,第二天将遍体鳞伤的他扔给那些如狼似虎的禁军或侍卫,让他们一个个的上他直到他断气为止,不是吗?只有这样才能惩罚他对自己的不敬,才能挽回自己那高高在上从未受过一丁点儿挑衅的威严。可是他竟然只是这样想著而已,竟丝毫没有付诸行动的打算,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以至于看著面前跪著的颤抖身子,兴致就莫名的高昂起来。
"现在你该告诉朕,你究竟叫什么名字了吧?还是说,朕要问你的主子才能得知你的名字啊,苞谷。"他刻意拖长了声音,然后看到晴妃身边那个总管太监诧异的眼神,他嘿嘿一笑,大声道:"难道你们还不明白?这个奴才,就是朕让衣德翻遍了整个皇宫却仍未寻到的人啊。"这句话的惊人效果,只要看看底下宛如炸锅般停不下来的喧哗声就可以知道了。萧语虽然还低著头,一颗心却彻底陷入绝望中,皇上......他认出来了,他......真的认出来了吗?他怎么会认得出来,可如果......只是诈他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巧吧,怎么办怎么办?自己要不要赌一把......不赌也不行啊。
"启禀......启禀陛下,奴才......奴才不知道......"没等狡辩完,就听到上面传来嘲笑意味浓厚的声音:"先别忙著辨白,抬起头来,正好今晚也是月色千里,虽然比不上那一夜明亮,但相信这个眼力朕还是有的,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吧。"丝毫不隐瞒自己在夜里与面前这样一个低贱宫奴野合的事实,应该说,肆意惯了的夏无忧根本不以此为耻,连带的,底下也没有一个人肯皱一下眉头。
虽然是秋天,但萧语身上的藏青色太监服却被汗水打透了,绝望的感觉到周围再次静了下来,多少道目光如同芒刺一般死死盯在他的背上,他终于停止了所有的心理挣扎,认命的叹了口气:既然要死,也别死的太难看了。
平静的缓慢抬起头,视线对上一双混合著欣喜愤怒期待等等复杂神情的明亮眸子。萧语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啧啧,真是连天上明月都比不上的出色容貌,怎么偏偏就生在了这么狠毒残暴狡猾的一只狼身上呢。反正自己也要死了,在心里偷偷的不敬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错,是他,就是他,夏无忧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盯著那双平静无波中透露出淡淡悲伤的眸子,一股强大的热流倏然从丹田升起,在他周身游走而过,酒杯在他的手中应声碎裂,一丝痛楚传来,震醒了险些烧成灰烬的神智,他再次缓慢的坐下,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然后低沉的,一字一字道:"衣德,安排人带他到锦绣阁,等朕与众爱妃赏完月,再去那里治他欺君抗旨的罪。"09
这话说的虽是治罪,众人却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当下席间有几个贵人就暗中狠狠剜了萧语一眼,心里暗恨道:都是你这个奴才闹得皇上不安生,连带著我们也受冷落,哼,等看今晚皇上玩厌了你或送出或赐死,才让人解恨呢。这些妃嫔在宫中一年年岁月寂寞,心理已不平衡,再加上日日与别人竞争皇上宠爱,将那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等手段学了个十足十,因此一个个心思都狠毒无比。
虽早已料到结局,萧语仍是忍不住颤了一下。夏无忧见他起身要随领路太监而去,眼中似是有所决定,他蓦然明白,暗道这奴才好聪明,怕是知道自己的性子,唯恐受那凌虐侮辱,打算自行了断呢。于是微笑著拈起一块桂花糕道:"对了衣德,再派人查一下这奴才的身世,他罪犯欺君,理应诛灭九族,不过上苍有好生之德,又是这样一个好日子,若他认罪的态度好,朕也可以考虑放过那些无辜之辈,毕竟都是朕的子民啊。"他假惺惺的说完,萧语已在心中将他唾弃了十几遍呸,还都是他的子民。忍不住满腔怒火,萧语又抬头看了夏无忧一眼,却发现那家伙也正饶有兴趣的盯著自己,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收敛眼中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怒火,低头转身就走。
而夏无忧就好像是在玩一个他感兴趣的游戏似的,等到萧语走了几步,他才又好整以暇的道:"等一等,苞谷,你还没告诉朕你的名字呢,当然,朕这回要的是......你的真名字。"桂花糕被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泛滥开来,好像一直渗进了心底深处,呵呵,当皇帝,的确是世间最享受的事情啊。
"回皇上,奴才的贱名叫做萧语。"萧语回过身,又恭敬的跪了下去,低头顺从的回答。他非常清楚,事到如今,自己越是不屈,越是愤怒,就越能挑起夏无忧凌虐征服的欲望。倒不如做出一副自甘下贱的样子,或许他就会兴趣尽失,哪怕就是赐死呢,也比忍受那种非人的疼痛好,最起码死亡不过一瞬间,而那种事情却有可能折腾半宿,怎么算都是赐死上算一些。
这世间有句话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概就是形容萧语这种行为的。如果他能抬著头,看见夏无忧倏然亮起来的眼神,他就会知道自己太低估了对方的智慧。
"好名字啊,萧语,恩,不错,比苞谷好听多了。下去吧。"夏无忧云淡风清的笑著,目送内侍领著萧语离去,他这里哪还能坐得住,勉强喝了几杯酒,与众妃嫔说笑了一回,便起身道:"朕有些乏,就先去安歇了,爱妃们不要拘泥,左右难得聚一回,你们自己玩个痛快吧,只要不太过失仪就好。"说完带著衣德匆匆而去。
他的身影一消失,观月桂轩里便是一片怨声沸腾的景象,晴妃恨恨的将酒杯摔在地下,冷冷道:"一个奴才竟也有这么大脸面,仔细折了福,早知如此,就不该令他在皇上面前过来领赏。"只是恨归恨,后悔药却已是没地方去买了。
再说夏无忧,一路上就似草上飞一般,幸亏衣德跟他自幼一起长大,共同学文习武,这才跟得上,遥看著主子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不由也欣慰起来,暗道萧语啊,你牺牲就牺牲了吧,最起码换得我们几万人平安啊,这也算十分值得不是吗?转念一想:万一皇上天威难测,真恼了这个萧语,用完后就把他弄死,那自己还是得暗中想个法子尽力保全了他,天下之大,让他逃了就别再回来,皇上还是相信自己的,救他一命应该不是难事。唉,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啊,仔细想想那个奴才也是无辜受这劫难,衣德十分悲天悯人的想。并且绞尽脑汁的开始盘算救人行动该如何开展,一根筋的他根本就忘了夏无忧不处死萧语的这种可能性。
"萧语,朕来了。"心情是飞扬的,口气是温柔的,夏无忧完全忘了自己在观月桂轩里冥思苦想过的种种狠毒方法,他努力使自己摆出一副严肃的嘴脸,可惜眉梢眼角的笑却泄露了他的真正心意。
锦绣阁里的执事太监连忙退了出去,看见门外的衣德,一个太监便笑道:"衣公公,看来这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管用啊,皇上找了那奴才这许多天,我以为这回怎么也不能善了,可您瞧瞧,啧啧啧,我多长时间没看见皇上这样儿了。"衣德哼了一声道:"什么欲擒故纵,我看那个萧语是真的躲著皇上,小心他听见你这番话告你一个毁谤罪。"他说完,几个太监都笑了起来,先前那个太监又道:"左右长夜无聊,衣公公,咱们赌一把吧,我说皇上用完了那萧语就会把他扔给侍卫们,您看......"衣德板著脸:"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敢拿皇上开赌......"顿了顿又接话道:"多少钱一注?我赌皇上大概会赐死他。"其他太监仿佛早已习惯了这太监总管表里不一的一套,一个个都笑著报上赌注银子,衣德又道:"说归说,皇上若真对他下手,真得想个法子救他一救,唉,咱们都是太监,应该紧紧的抱成一团,互为救援。你们说是不是?"其他太监也都纷纷点头,若夏无忧在这里,他便会明白为何大丰皇宫里的太监们都活得如此消遥自在了,因为团结就是力量嘛,何况带头人还是他的玩伴──太监总管衣德呢。
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赌博工具的夏无忧,在所有人都离开后便迫不及待来到锦绣阁内室──那些没有封妃的女子侍寝的地方。本以为会看到萧语坐在桌前或跪在地上,结果屋内却空无一人,他心里一激灵,第一个感觉就是:萧语这个混帐奴才又逃了。
"好啊,混帐东西,都这时候了还敢逃,哼哼,有胆量,不过这回朕看你往哪儿躲。"夏无忧阴著脸自言自语,刚要喊衣德进来,就听重重帘幕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皇上,奴才在这里。"夏无忧一愣,紧走几步撩开几层纱帘,只见萧语浑身硬邦邦的躺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任君宰割的可怜样子。他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就升起一种满足感,这个费了他两月精神的奴才,终于在此刻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再也逃不掉了。
慢慢坐下来,双手抚上那张英挺中带著几分秀气的面孔,夏无忧不禁笑道:"这一回,朕可看清你的样子了,来,告诉朕,你躺在这里干什么?"萧语低眉垂眼的道:"等著皇上治罪啊,如果皇上治罪的方式不用奴才躺在这里,奴才感激不尽。"他说完就要爬起来,气得夏无忧一把又推下去,叱道:"别在朕面前耍这些字面上的小聪明,你给朕好好躺著吧,哼哼,治罪,不错,你还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他说完就要去撕扯萧语的衣服,却又蓦然停下手来。
萧语看那两只狼爪慢慢的缩回去,还以为皇上看清了自己的长相年纪,忽然间没了兴趣,心里正庆幸著,却听夏无忧悠然道:"萧语,难道你想让朕帮你宽衣吗?"欣喜的看著那张本想力求镇静的脸孔渐渐成了被煮孰的大红虾,夏无忧心中又升起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呵呵,果然这种风月之事还是要有合适的地点与足够的时间慢慢品味,不过细想起来,上一回那次野合虽然只求得一时痛快,却也令自己回味无穷。一想到此处,小腹处便窜过一道强大的热流。
那几根慢吞吞的手指解了半天,还没解开碍事的腰带,夏无忧知道萧语是在故意磨蹭,他本想好好的欣赏一下对方难堪的样子,此时却也不得不放弃了,一把扯下身上龙袍,将没有准备的萧语扑倒在床上,手已经探进了衣襟,然后向两边使劲一扯,露出大片白皙的颈胸,他还不满意,哼声道:"这种太监服就是碍事,反正是夏天,从明日开始,你就穿纱衣,朕让他们给你挑几件好的。"一边说一边寻到胸膛上尚未充血挺立的红蕊,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耳听得萧语痛得叫了一声,身子也是一缩,他才畅快笑道:"哼哼,谁让你躲著朕,这可是自作孽不可活。"说话间早将身下人儿的衣服扯了个干净,他下体肿痛,也顾不上亵玩萧语欣赏他各种表情,便把他翻过身去,心中道:以后的日子长著呢,不愁他不臣服在朕身下。
萧语一言不发的默默忍受著,心中虽然对即将发生的事充满了恐惧,奈何他一点都反抗不得。其实,夏无忧没有准备任何性虐工具已经让他十分意外,他晓得这个主子是位不知良心为何物的狠角色。心里默默祈祷,但愿皇上这一夜能够因此尽兴,让他少些痛楚,若做完后就赐死自己,不要侍卫们羞辱凌虐,便是好结局了。正想著,忽然两瓣臀被分开,他不由自主的全身一紧,只觉一根木桩被强行钉进了后穴处,一股锥心疼痛立时在全身弥漫开来。他虽紧咬牙关,也忍不住痛呼出声,双手扯紧了面前的锦褥,却一点儿作用没有,后穴处那根桩子努力不懈的一直往里钻,他越来越痛,越来越痛,眼前一片模糊,直到锦褥上蓦然出现水渍,他才惊觉到自己已经痛得落泪。
"放松,你这样当然疼了。"夏无忧轻轻在萧语的耳垂上咬了一下,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萧语的紧张让他也不好受,紧窒的甬道顽强的拒绝他的入侵,夹的他那里也很疼,偏偏萧语不同于他过往的那些娈宠,他是个太监,男人最能快活的地方已经不存在,自己无法通过高超的技巧分散他的意识让他放松,只能慢慢寻找其他敏感的地方。思及此,心中忽然有了一点爱怜,暗道都怪自己太心急,下一次一定要准备润滑后庭的软膏。
觉得夏无忧停止了凶猛的进攻,萧语总算呼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气,这短暂的放松,竟然也被杵在后庭里那条凶恶的大蟒给把握住,一下子就窜进了深处,毫无准备的他在逸出一声尖叫后立刻就咬住了自己的胳膊:不可以出声,不可以,不可以诱发出皇上更深的欲望,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苦苦支撑,却没想到这样的自己,这样落著眼泪却还咬牙强撑著的自己,已经引发了万物不入眼界的君王心底深处那一抹异样的情绪。
"怎么?疼的哭了?"夏无忧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替他轻轻的拭去一脸泪痕,不知为什么,他向来是个冷酷的君王,他喜欢的女子必须要美貌柔媚顺从温柔高雅智慧兼具,而他喜欢的男人要求就更高,除却这些外,还必须有一份傲气,要能够挑起他内心深处的征服欲望才行。可是这个萧语,相貌不过中等之姿,柔媚顺从温柔高雅更都谈不上了,年龄看起来还比自己要大,至于智慧嘛,倒是有的,偏偏没用在好道儿上,愣是成功躲了两个多月,可傲气却半分都没有,自己还没动呢,他眼泪倒先下来了,若是别的娈宠这般不济,早就被打入冷宫去,偏偏,就是这么个怎么寻思怎么不对自己胃口的太监,却让他莫名的心生一股怜悯,甚至为了他,连自己憋的快要爆炸的兄弟都不顾,让他只杵在温暖的洞穴中静静等待,自己却下足了功夫诱哄身下人儿,让他慢慢放松下来。
可怜夏无忧从小到大,在性事上一贯是要求别人服侍的自己舒服,何尝用过怀柔手段为别人考虑,这破天荒的头一次,竟是用在一个低贱的宫奴身上,他还不觉得有何不妥,直到萧语渐渐停了低泣,他才缓缓动起来,谁知这一动,让萧语全身又是一紧,那一处刚刚放松,也收缩起来,夏无忧措手不及,只觉下体闪电般窜过几道令他战栗的快感,待回过神来,一道爱液早已留在了萧语干燥高温的肠道内。
太......太丢脸了。如果萧语不是趴著的话,就可以看见骑在自己身上,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时脸已经青了一大半。没动两下就泄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像是要证明刚才的"早泄"只是个偶然,夏无忧再也顾不上其他,在萧语体内狂猛驰骋起来,他要用事实证明自己在这方面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才不会让萧语看扁他,然后在宫人之中拿这事做笑料。他非常小人之心的想,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好在有了那些爱液润滑,即便如此,那后庭处也慢慢渗出几丝血迹。
萧语狠狠的咬著胳膊,白皙的肌肤已被他咬的血迹斑斑,却仍阻止不了因为剧痛而逸出的呻吟,激的身上君王更是兴奋,简直就化身成了一头野兽,好容易苦苦挨了一个时辰,夏无忧的欲望才得到满足,翻身下来扳过他的脸细瞧,只见一双原本清明的眸子已是迷离起来。他心中一紧,暗道自己后来完全失去理智,那样不顾后果的激烈冲撞下,萧语没有昏过去已可说是坚韧过人了。
审视了一番红肿的后庭,那里还有一道细细的血液伴著白浊的爱液缓缓向外流出,再回头,面前赫然是一只血迹斑斑的小臂,他叹了口气,将萧语搂在怀里,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可以肯定的,这滋味是过去二十年里的自己从未体会到的,无尽的满足和一点心痛,他闭著眼睛思忖了片刻,方换人抬一只热气腾腾的大浴桶进来。
那两个奴才正要扶萧语下来清理,却蓦然听到皇上沙哑的低吼声:"滚下去,不得宣召不许进来。"再看那双拉著纱被遮住无限春光的有力双手,明明就是一副捍卫自己所有物的神态,两人连忙退下,来到外面,那里太监们还正赌得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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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苦短,天刚蒙蒙亮,夏无忧就起身了。外面有熟悉他习惯的一众宫女太监捧著洗漱用具在那里伺候,衣德见萧语还在沉睡,心道我的天,这人倒是天塌下来能当被子盖的主儿,这时候不赶紧巴结巴结皇上求他饶你一命还等什么呢,一边就要悄悄移过去喊醒他。
没等挪到床边,就听见夏无忧沈声道:"让他多睡一会儿,等他醒了,传那高明的御医来替他瞧瞧伤口,开几道外敷的方子治疗一下。"一边说一边整衣完毕,衣德赶紧上前道:"回皇上,这......这处理完后呢?是否让他继续回晴妃娘娘那里种花?""还让他种花?"夏无忧不满的哼了一声,听得衣德心中一沉,看来皇上还是不打算善了啊,既如此,又何必给他治伤......还没想完,就听夏无忧沉思著道:"若一下子封得太高,那些女人们又该眼红心毒了,恩,算了,就先封个贵人吧,赐居在佳秀园的山水居中,随时等候召传。"衣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罪犯欺君抗旨,有命活下来已是意外,竟然还获封为贵人,这......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眼看著皇上理都不理自己就走了出去,他连忙对身边同样瞪成了一双金鱼眼的张桥道:"听见了没?等会儿新贵人醒了,就传旨知道吗?可别耽误了,赌帐等我回来咱们再算。"一边说一边连忙跟上夏无忧,服侍他早朝去了。
从睡梦中醒来,原本以为会狼狈不堪的被撇在地上等著治罪的萧语,惊异于自己还躺在豪华大床上并且盖著纱被的事实,而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下体处虽然疼痛却并不粘腻难受的感觉,望望左右没人,他涨红了脸,一咬牙将手探入身下,没错,那里清清爽爽的,根本不像他第一次承欢一般,明明回去洗了半天,最后一觉起来,身底下还是流了一小滩肮脏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任萧语再聪明,也想不出皇上如此"善待"他的理由,他才不会因为自己将死而好心的让人替自己清理呢。不过这磨人的一夜既然过去,慷慨赴死不过是片刻后就要发生的事情。萧语强忍疼痛爬起身来,昨夜穿的衣服早已被那头野兽撕烂了,好在床头叠著一套整齐的月白罗衣,他拿起来慢条斯理的穿上,刚系好腰带,门外边就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萧语接旨。"萧语从容跪下,心道处死一个太监也要传旨,皇上还真是有闲心啊,不过既然是传旨赐死,那他应该免去被侍卫禁军侮辱的危险了吧,毕竟皇上再肆无忌惮,也不可能在代表至高无上尊严的圣旨中下这种搬不上台面的下流命令,就不知道他想让自己怎么个死法,腰斩,凌迟,五马分尸,绞死,哦,自己应该好好的听圣旨才会知道啊。
不过等他想起来认真听的时候,宣旨太监已经宣读完毕了,他冲著萧语暧昧的笑了一笑:"新贵人,接旨谢恩吧。"谁说衣公公手底下都是好太监?萧语恨恨的想:我都要死了,他却笑得这么暧昧,明显就是幸灾乐祸嘛,还说什么新贵人,真是的,自己就要死了耶,用得著这么讽刺吗?
"那个......公公,刚刚有一点没听清,不知公公可否告诉我......皇上要以何种方式赐死我?"赐死?宣旨的太监愣了一下,然后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圣旨,那额上的青筋就一条条蹦了起来,一把提起萧语,他一字一字咬牙道:"你确定只是一点没听清吗?恩?哼哼,感情我读圣旨的时候,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是吧?好,你小子有种,先是欺君,再是抗旨,现在又对皇上的旨意大不敬,你没听清是吧?那杂家现在就告诉你,皇上封你为贵人,赐居佳秀园,你听......"没等说完,立刻醒悟到眼前这位已经是贵人了,再不是和自己同等地位的宫奴。
这么受皇上宠幸的人,万一被皇上知道自己对他大吼大叫,宣旨太监再不敢想下去,"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奴才无礼了,请贵人治罪。"说完重重的磕下头去。
萧语整个人都呆住了,待看到宣旨太监的举动,心中又不禁一酸,这就是为人奴的命运,生与死,笑与泪,都是掌握在主子的手里,忍著后庭的不适扶起宣旨太监,为了安慰他只好温柔道:"公公不必如此,再怎么说,我也和你是一样的人,其实,如果能不当这个贵人,我宁愿给你下跪磕头。"说完这句话,忍不住悲从中来,瘫坐在地上哭丧著脸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把我杀了就好了啊,一了百了,也能彰显出皇上的霸主气势,为什么还要将我这个欺君抗旨的忤逆之徒留下,为什么要让我继续体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我宁愿被砍头,被腰斩,被......"可惜抱怨是没有用的,萧语还是要搬去佳秀园住在众位贵人答应中间,纵使他万分不愿,一步三挪,却还是在半个时辰后来到了自己以后的居室,那是一间大而华丽的屋子,在众位贵人中,这屋子也算是上等了。可是萧语却宁愿能够回到自己那简朴的小屋,他想念那小屋里的一切,包括他的花籽,各种工具,散落在屋角各处的花土,还有那几盆虽不名贵但也是被他捧在手心里侍弄的花草。
正想著,先前那个宣旨的太监忽然领著一些小太监走了进来,怀中都抱著他那小屋里的东西。萧语激动的站起,却不料扯动后庭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只听那个太监笑道:"贵人,这些都是你屋里的东西,奴才想著您大概舍不得扔掉,就都搬来了。刚才衣公公安排奴才领著这些猴崽子伺候您以后的饮食起居,奴才叫做延喜。还有几个宫女,想必不刻就到的,贵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萧语感激一笑,旋即又正色道:"延喜公公,以后你和这屋子里的人就叫我萧语,我不喜欢那些娘娘贵人的称呼。我虽然已经......不算男人,可我也绝不想做女人,皇上来了,我们不得不做出样子,可皇上不在,我们就不必有什么尊卑之别,其实说起来,我不也就是一个奴才吗?皇上现在虽一时糊涂开恩,可不知什么时候,他想起了我的种种不敬之处,就把我打进十八层地狱也未可知啊。"延喜笑道:"如此说来,是奴才们的好运来了。萧语,我不叫你贵人,你也别叫我公公,咱们年龄相当,就都喊名字......"一语未完,院中已响起了一个柔媚的声音: "哟,这又是哪位新贵人搬进来了,同一屋檐下,少不得也要拜会拜会。"随著话音落下,萧语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造化弄人,命运已经将他卷入后宫这个最黑暗的大旋涡里了,只可惜他除了接招外,别无选择。
一身鲜艳的贵人娘娘在丫头的轻扶下款款步进屋子,待看清新封的贵人竟然就是萧语,不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那副呆呆表情令她的风华荡然无存,延喜和其他小太监都忍不住回过头去偷笑。
"怎么会是你?新贵人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早该被赐死了吗?"贵人尖叫起来,这不能怪她失态,实在是昨夜才和一大堆嫔妃贵人们推测出萧语的结局,大家一致认为这奴才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结果今日便看到他活得好好的,还受封为贵人,换谁谁都受不了这打击。
萧语不卑不亢道:"我也希望能如娘娘所说被赐死,可惜皇上没让我如愿,若娘娘肯为进言,萧语感激不尽。"他说得是实话,谁愿意天天晚上被一个变态暴君玩弄半宿,带著一身散了的骨头架子入睡啊。
偏偏这位萝贵人一向小人之心,闻听萧语如此说,便当作他是在向自己示威,冷笑一声道:"你不用得意,皇上不过宠幸了你一夜,图个新鲜罢了,你一个贵人,一个月还轮不上侍寝一回呢,等到轮上了,怕皇上也早把你忘了,别封了个贵人,就无法无天起来,奴才就是奴才,迟早把你打回原形。"说完啐了一口,愤愤去了。
延喜气不过,说到底萧语和他是一样人,他自然是站在萧语这边,何况萧语现在还成了他的主子,于是对著萝贵人的背影"呸"了一声道:"一个不受宠的贵人就这么嚣张,你们都是同等地位,凭什么她就啐得你,萧语,你不用急,这事儿等我禀告衣公公,到皇上眼前评理去。"说完看向萧语,就见他不知为何又神游天外,根本没把自己的"忠肝义胆"看在眼里。
延喜险些气得吐血,不料萧语一把拉住他的手,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问道:"延喜,刚才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从未在前面伺候,不知道皇上召妃的规矩,难道说,我不用夜夜去侍寝吗?"延喜奇怪的看著他:"当然不用了。萧语,你真是种花种的痴了,就是你的主子晴妃娘娘,也不能受宠到夜夜侍寝啊,去年皇上最宠的是雪妃娘娘,那是直接封了妃的,也不过一月召唤三四次而已,唉,皇上的女人男宠太多了,一个月能轮到一回就该偷笑。"或许是因为共同身份的关系,延喜对这个新贵人怎么也敬畏不起来,说话举动都还当萧语是自己的同行,大大咧咧的也不加注意。
萧语忽然笑了起来,继而转为大笑不止,笑得延喜心里发毛,暗道萧语该不是现在才醒过神来,知道自己被封了贵人,乐得发疯了吧。却听萧语语气轻快道:"如此就太好了,原来是我白担心一场,哈哈哈,皇上他最好一个月后能把我忘了,恩,最好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我这个人。"他心情大好之下,也有心思去看自己的宝贝花草了,浇水松土,忙的不亦乐乎,其他人想帮忙他也不用。一天下来,所有人都是心情舒畅,萧语不用提,其他太监宫女也因为这个主子实在和蔼可亲,想必日后不必像其他宫中的奴才那般战战兢兢而放开了心怀。
等到摆上饭来,满满的一大桌子山珍海味,萧语以前只看过晴妃的膳食,偶尔娘娘心情好也能赏他们底下人几样,都是吃过一次就不能忘怀的美味,如今自己也吃到了,不由开心暗道:只要皇上冷落了我,后宫中人就不会把矛头对准我,我也不用去承受那非人的痛苦,还可以吃到这许多好东西,和延喜他们斗嘴玩耍,更可以多养几盆花,反正这屋子又大又通风,还有几间向阳的居室,啊啊啊,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当下招呼自己屋里的奴才们都过来围著桌子吃饭,那些人初时不敢,后来听萧语说皇上昨夜才召唤了自己,今夜断不会传,暗地里大家不必那么多规矩,众人一想也是有理,便不再顾忌尊卑,都有说有笑的上了桌,一顿饭吃的酣畅淋漓,尽兴而终。待把饭菜撤下,那天色就渐渐的黑了。
萧语来到窗前看自己种的那盆夜来香,那边延喜等人已摆好了桌子,准备玩骰子搓马吊。萧语看完了花,延喜已等不及,喊他过去上场,他微笑著正要过去,一抬头,忽见窗外有个太监逐渐走的近了,还未反应过来,那太监已站定在屋外,高声道:"宣佳秀园山水居萧贵人见驾侍寝,皇上特旨,不须宽衣,尽速前往,钦此。"萧语愣了半晌,那身子就"咕咚"一声软倒了,半天方爬起来抓住延喜的袖子,一迭声的质问道:"你......你白天是怎么跟我说的?你......你不是说一个月后皇上能传我都是早的吗?那......那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是不是公公传错人了,你......你快去问个清楚啊。"他又惊又怕,一边和延喜说话,身子却不住往众多太监宫女们的身后躲,仿佛这样就可以躲开夏无忧的传召,躲开他那颗......锁定了自己的心。
延喜也愣住了,连续两夜召同一人侍寝,这在夏无忧的身上还从未发生过。看著拼命躲到宫女身后就差没掉下眼泪的主子,真是的,这主子也够奇怪啊,这样的荣宠,别人做梦都做不到,他却当作要杀头般,他哪知道在萧语眼里,侍寝这件事可是比杀头还要严重和恐怖的。
"延喜,你快问问啊,是不是传错了?我想一定是传错了吧。"萧语抱著最后一丝希望问只是一脸好奇表情的奴才,不等延喜发问,宣旨的太监就一脸笑容道:"贵人可是说笑了,这旨意谁敢传错啊,皇上看到不是他要的人,奴才是死是活?千真万确皇上点的是您的牌子,贵人就快跟奴才走吧,皇上在那儿等著呢,晚了可不是玩的。"延喜叹了口气,陪笑道:"温公公,这不是有定例的吗?咱们皇上也......"未等说完就被温公公打断道:"定例?皇上便是定例,那些规矩他愿意遵守就遵,他若不愿意,谁还敢说个不字吗?咱们皇上的性子你还不了解?"说完又催促道:"赶紧帮你们主子收拾收拾,这皇上要是等急了,连你们也有不是的。"延喜点头,一把拽出萧语,吩咐宫女们道:"都傻站著干什么?快带萧语更衣去,皇上今儿不是赏了几套‘软兰香'纱料的衣服吗?那都是上等的,随便什么颜色的,赶紧拿过来一套换上。"这命令一出口,整个山水居里立时便是一阵忙乱。
温公公笑道:"延喜,有你的啊,这山水居里到底谁是主子呢?连贵人你都敢拉扯,这若在别的宫里,你这脑袋还想要吗?"延喜也笑道:"公公,萧语是咱们自己人,是他不许大家把他当主子看待的,高处不胜寒,他不愿意高高在上,咱们当奴才的也只有遵命,至于您说我拉扯他,您自己瞧瞧,若依著他的心,或许赶明儿天亮能到皇上那里去?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咱们。"说完两人都是会心一笑。过了半刻,方见屏风后转出一人,头发只以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绾了一下,散在肩背上宛如一匹黑色的锦缎,光可鉴人。不算出色的面孔上不装扮半点脂粉,倒显得十分干净,身上一件月白色的纱罗披风,裹住骨肉均匀的身子,衬的他整个人更显得飘逸。
温公公暗暗点头,心道平日里看不出,这个小太监到还有些风姿气质。却听萧语紧张兮兮的问延喜道:"怎么样怎么样?我特意让她们把头发披散下来,脸上也没抹那些东西,我......我还没照镜子,她们就把我推出来了,不照就不照吧,反正那是女人用的玩意儿,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很杂乱很散漫啊?"温公公一愣,又听延喜正色道:"没错,皇上看见你,大概会倒尽胃口,保准再也不用你侍寝了,所以你赶紧过去吧。"温公公险些没憋住笑,暗想这屋子里有意思。一边吩咐两个小太监上前扶住萧语,孰料都被他撇开了,自己道:"我平日里比他们走得还快呢。"说归说,他可是一点都不想拿出平日里的速度。一步三挨的往前磨蹭。温公公若催的紧,步子便挪的快些,一旦停了口,他便慢起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恨不得能裹足不前或者干脆逃走。
一众奴才忍著笑,好容易把这尊菩萨给送到了锦绣阁,没等到门口就听见皇上的怒吼声:"衣德,你派人去看看,萧语和那一帮子奴才是不是被老鹰叼走了?否则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影儿。"紧接著衣德仓惶出来,一看到他们,先就松了一大口气,拍著胸口道:"哎哟我的佛祖,好嘛,差点没把我憋死,下一次我可不在皇上身边儿呆了。"又问温公公道:"怎么这时候才来?下一回我把你派到皇上身边伺候,让你也尝尝一个时辰不敢喘口大气儿的滋味。"温公公一肚子的委屈,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倒苦水的时候,先把萧语给送了进去,这才找到衣德慢慢诉说。
萧语进了屋子,使劲儿咽了几口唾沫才平静了情绪,刚要拿出一副谦卑的样子抬头面对夏无忧,冷不防整个人都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耳垂上被重重咬了一口,惊魂未定之下,听到皇上夹杂著怒气的声音:"你是蜗牛吗?就算是蜗牛,一个时辰也该挪到了吧,哼哼,敢和我耍花枪,看我今晚怎么罚你。""皇上,你听奴才说,你要给奴才申辩的机会......啊......等等,我们......我们先吃点东西吧,我......我有些饿......"萧语语无伦次的扎手扎脚,却听"扑通"一声,自己已经被扔在了床上,耳边传来夏无忧热情的低语:"朕先前的确是想过和你吃点东西,聊聊天,培养一些浪漫气氛的,只不过可惜的很,用来做这些事情的时间,都被你在路上浪费掉了。"他得意大笑起来,及至在明亮的烛光下看清了萧语一身素净的打扮,不由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萧语一看见皇上呆怔住的眼神,心内不由升起一丝希望,暗笑道:哈哈,太好了,这招果然有效,我就说嘛,每次晴妃娘娘侍寝时,都要格外精心的打扮,如今我素面朝天,本来就不好看的面孔当然更没有魅力,恩,虽然说......虽然说上两次我也没擦什么东西,不过......不过那两次皇上好像情绪比较激动,没有细看也是正常,如今我封了贵人,还是这样一副寡淡面孔,他当然不会感兴趣了。
正想著,忽觉身上一阵悉索响声,回过神一看,只见夏无忧正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眼神望他,一边温柔的解去披风的系带。萧语大惊之下刚要出声,就听夏无忧呵呵笑道:"朕想朕这回真是捡到宝了。"只说完这一句,便恶狼一样扑上来,可怜萧语精心设计了一场,却只是让他被使用的更加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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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透进了精致典雅,流动著淡淡馨香的室内,窗外响起了欢快的鸟鸣声,将睡梦中的人儿惊醒。萧语缓缓爬起身来,全身的酸痛比起前两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心酸的直想掉泪:为什么自己的命运就这么不济呢?
"萧语你醒了。"听见了里屋的动静,一脸笑容的温公公和几个太监宫女蓦然出现在他面前,知道他不喜欢人家喊他贵人,便索性都叫他的名字。
他们的出现让萧语红透了脸,等到看见身上干净的纱衣,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懊恼叫道:"我......我睡得这么死吗?连你们......连你们给我换衣服都不知道。"温公公和蔼到近乎谄媚的笑道:"我们?呵呵,我们可不敢动手给你换衣服,这些都是皇上的功劳啊。萧语,我是真不知道,你究竟哪来的魅力,让咱们皇上如此上心,要知道,就是晴妃娘娘,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荣宠,更别提这两天早上根本没用你起来帮著收拾,还警告我们不许吵醒你,啧啧,这是天大的恩德啊。""不许吵醒我?"萧语自语完,蓦然睁大眼睛,一骨碌的爬起来,忍不住又呼痛不已,他也顾不得,随手拿过屏风上还算完好的衣裤披风,手忙脚乱的换上,这里就赶著出了院子。未等挪步,就有一声高唱:"皇上驾到。"抬头一看,只见夏无忧远远的走来,一瞧见他的身影,那脚步便加快了几分,吓得萧语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去,就想装作没看见一样溜走。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夏无忧的声音传来,似乎很欢快的样子:"萧语啊,朕正想著不知道你是否起身了呢,谁知道来得还算及时,呵呵,来来来,陪朕吃些早点,再下会儿围棋,打发这一天时光。"萧语实在很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又怕吸引的皇上更加注意,想了又想,只好不甘不愿的跟著夏无忧回到屋中,思虑再三,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渴望,小心问道:"皇上,打发完一天时光后,奴才是不是就可以回自己的屋子了。"夏无忧唇边泛起一个狡猾的笑:"你说呢?打发完一天时光后,自然就到了晚上,连点牌子宣旨都省了,岂不是可以让温录少跑一趟,你也应该为他高兴,否则就依你的速度,今天他的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说完看到萧语的脸色都白了,他忍不住更想逗弄他,又一本正经的对他道:"萧语啊,你如今已经是贵人了,在朕面前不用再自称奴才,应该说臣妾如何如何......"没等说完,萧语已经忍不住跑到院子里干呕起来,幸亏经过了一夜的激烈运动,晚饭时吃的那些东西都消化的差不多了,没什么东西可吐,否则打扫庭院的太监就要倒霉了。
萧语在身体上虽然已经不算男人,但那是家里实在太穷,逼不得已只能把他卖进宫里做太监,在他的内心里,可是没有一丁点女性的想法,即使这一辈子不可能有女人,但他也从没想过要有一个男人,此时听见夏无忧如此说,真是从心里反感将臣妾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所以才有这么激烈的表现。
夏无忧虽然有娈宠无数,其实也并不喜欢女性化的男子,之所以如此说,只是要逗萧语,看这老实男人的表现,当下乐不可支,便吩咐人摆早饭,顷刻间,宫女太监如流水般穿梭往来,不一刻的功夫已摆了几百种的细粥小菜,茶果点心,当中有几样普通的萧语还见过,其他的连名字都说不上,只剩下赞叹的份儿,夏无忧被他目不暇接,伸长了脖子不停张望的样子逗得又不停笑起来,好心的告诉他什么好吃,都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吃了有什么好处。如此细细解说一通,一顿饭直吃了一个时辰方才吃完。
萧语没想到夏无忧竟如此博学,对吃的也如此精通,不由更对他刮目相看,心想皇上治国有道,竟连这些杂学也了如指掌,真是聪慧过人,唉,这样的人,偏偏品味却奇怪的很,害我昨晚弄巧成拙,哼,都怪延喜,那家伙说得多好,结果怎么样,他是不是故意害我啊,按理说他在皇上身边那么多日子,能不知道皇上的喜好吗?越想越觉得有理,萧语决定回去后好好质问该死的延喜,竟然一点都不帮忙,好容易帮了个忙吧,还是个倒忙。
夏无忧见他又神游天外,也不叫醒他,待残席撤去,命人摆上棋盘,两人对弈。萧语看著棋子,心中又想出一个主意,暗道帝王都是天皇贵胄,最不喜有人超越自己,任何方面都一样,所以做臣子的,即使比他聪明也要作出一副差他一点的样子,我今日反其道而行,不如把他下输了,还怕他一怒之下不把自己打回原形吗?思忖完,忽抬头看见夏无忧期待的眼神,心中一凛,暗道不对,皇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处处出人意料,这次可千万别弄巧成拙,不如干脆作出一副蠢笨如牛的呆样,试想夏无忧如此天纵英才,怎么能够忍受身边之人是一个愚人呢,没错,就这样。想到此处,他立时高兴起来,心想该死的延喜,你既然不肯救我,我就自救,哼哼。
心里转了这些念头,脸上却声色不露,他到关键处,其实还是蛮聪明的。于是两人慢慢在棋盘上厮杀起来。萧语时而出些蠢招,引得夏无忧窃笑不已,须臾三盘棋下完,夏无忧仍是兴致勃勃,他便有些沉不住气了,看了一眼对面的皇上,却琢磨不出他的心思,只好强挤出一丝笑容,期期艾艾道:"皇上,奴才愚蠢,皇上睿智无比,奴才实在招架不住,你看......皇上赢得容易,是否也索然无味,不如我们......就下到这里吧。"夏无忧兀自整理著棋盘,看也不看他一眼,云淡风清的道:"索然无味?不会啊,看你明明精通围棋却还要拼命的想往哪里下会成为臭子,才能表现出所谓的‘愚蠢',朕觉得很有趣呢。"他说完才抬起眼,泛起一抹状似鼓励的笑容:"萧语,你还真是无时无刻的都会给朕惊喜,朕和你在一起,真是一点乏味的感觉都没有啊。"萧语差点就被一口唾沫给噎死,皇上的智慧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可是......可是这家伙也太恶劣了吧,他明明一早就看出来,却不露声色,就这样看自己耍猴似的耍了半天,想必心中都笑的快中内伤了。他怒火中烧,眼中不禁就闪过一丝怒气,但是这时候如果表现出来,这家伙一定又会说什么"你发怒的时候还真是可爱"之类恶心的话,所以他拼命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淡淡道:"皇上说笑了。"其实心里已经要气的吐血。
这个样子显然不能满足夏无忧的恶趣味,他摆好了棋盘,又好整以暇的笑道:"萧语你不想知道朕是怎么看出你精通围棋的吗?"他知道萧语不会问,便索性自己回答道:"其实你一早就露出破绽了,每当朕走一步好棋的时候,你表面上虽然平静无波,但眼中总会闪过一抹亮色,然后又会浮出一丝失望,想必是因为不能和朕好好博杀一场而感到遗憾,呵呵,萧语,喜怒不形于色这句话你还是做的不够彻底啊。""谢皇上教诲,奴才以后会努力学著做的彻底一些。"萧语恨恨的说完,就别过头去,不再理这个变态的家伙。他觉得如果自己一直在夏无忧身边的话,是不会有什么好死法的。不是在床上被他操弄死就是被他活活气死,或者恶心死这种史无前例的死法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惹得夏无忧生厌就最好对任何事都没有反应,但是......但是让他一下子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了,只好慢慢锻炼吧。微微叹了口气,暂时来说,他只能认命了。
第四盘棋下了不过十余子,回廊上便匆匆走过三个人来,待到近前,衣德恭敬的对夏无忧回道:"启禀皇上,雪妃娘娘宫里的大宫女春白有事回,皇上是否?"他没再往下问,只是拿眼不住看著夏无忧的脸色。
夏无忧皱了一下眉头,不耐道:"有什么事叫她快说。"一边将一枚棋子下在东南角上。
只听那叫春白的大宫女跪下磕完头后,道:"回皇上,这个奴婢大胆,竟敢偷盗皇上赐给娘娘的夜明珠,奴婢特带她来给皇上处置。"说完退在一边。
夏无忧这才将目光转过去,只见一个秀气的小宫女跪在地上,如筛糠一般的抖,他心中厌恶,冷冷道:"既如此,查明了按宫规治罪也就是了,如此小事就要来找朕,雪妃身为妃子,若连这点事情都办不明白,还有什么资格统率六宫。"那大宫女连忙又上前一步,道:"回皇上,雪妃娘娘怎会连这点事不明白,娘娘本已将这胆大奴婢关押起来,预备交予宫监处治罪,谁料这奴婢半夜竟要逃走,将自己扮成女鬼模样,正巧被娘娘遇见,突兀之中,娘娘被吓得卧床不起,今日天一亮,奴婢本要立刻来回明皇上,但娘娘说皇上国事繁忙,不可为她而废,所以奴婢等到现在,才来回明,娘娘到现在还卧于床上,面白如纸,御医们看过后,用了几味药也不管用。"她说完,又退在一边,等著看夏无忧的反应。
没等那宫女说完,萧语就明白了,这分明是一场为了吸引皇上注意力所设的局,雪妃被吓得卧病在床,皇上焉能不去探望,待看到楚楚可怜的爱妃,哪有不怜惜的道理,怜惜一起,爱意便会跟著滋生,只要在国色天香的身子边销魂一场,他哪还会想起自己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来。
平心而论,这是一条好计,皇上回到了六宫妃嫔的身边,让多少人都称心如意,自己也是非常乐意接受这个结果的。只是......这个无辜的被牺牲掉的小宫女,她的结局只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萧语心中泛起一丝酸楚,他们奴才的命,在主子的面前比一只蝼蚁还要轻贱,牺牲一个卑微的宫女,能换回皇上的恩宠,这实在算不了什么。看那小宫女只知道抖,却半句话都不敢辨白,委实可怜的很,他忍不住就想为她说一句公道话。抬眼看向夏无忧,却见他也正在炯炯的盯著自己看,一边将棋子一粒一粒收进罐子里,轻声道:"这件事......萧语你怎么看?"萧语大喜,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给自己救这个宫女的机会,只要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皇上是聪明人,当然可以分辨出个中情由,即使不会因为这个谎言给雪妃难堪,但这个小宫女,他想必也不会治罪吧,最好他能顺水推舟,既放了这宫女,又去探望安抚雪妃,这样大家的目的都达到了,还不用牺牲任何人,岂不是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刚要开口,蓦然发觉夏无忧深不可测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暗道好险,差点没害了这个小宫女。因垂下头去,漠然道:"这个胆大的奴婢竟然敢偷盗皇上所赐之物,还将娘娘吓病,论罪当斩。"夏无忧深深的看著他,忽然微微一笑,懒懒道:"既然新贵人也如此说了,来人啊,将这大胆的奴婢拖下去,乱棍打死。"萧语睁大眼睛看著他,然后又把头别过一边看那小宫女,暗道还是救不了她吗?夏无忧,你这个混蛋,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抑或说,奴才的性命在你眼中根本就是玩物,管什么冤屈与否,死了就死了,根本没有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反应,否则这小宫女只有死的更惨,却偏偏控制不住,眼角边隐隐聚了一丝水气,强忍著才没落下来。
那小宫女还只是抖,一句申辩之词也没有,春白得意之极,衣德却是气红了脸,只是不敢作声。眼看著侍卫们上来就要拖走那个宫女,萧语一滴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他回过头去不让夏无忧看到,却听这个混蛋又悠悠道:"等一下。"然后问他:"怎么了萧语,你心疼了吗?"萧语豁然转身,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夏无忧也直起身来,收起了面上一向不羁的笑容,良久萧语才努力控制住激动的心情,用平板的语调道:"皇上说笑了,奴才和她素不相识,何来心疼之说,不过天涯沦落,同病相怜,想到这里,才为之叹息罢了。"夏无忧注目看了他良久,忽然点点头,挥手道:"算了,你们下去。"说完问那小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小宫女再没想到能死里逃生,竟呆住了,还是衣德在旁边提醒才回过神来,忙磕头道:"奴婢......奴婢名叫洛琴。"夏无忧"恩"了一声:"洛琴,名字倒是好听。好了,你偷了雪妃的明珠,到底有罪,就贬你到新贵人的房里伺候吧。你的手脚朕暂且留著,趟上了这么个主子,朕相信你以后不会再偷东西。衣德,你送萧语和这个丫头回去,朕想独自呆一会儿。"他这话一语双关,只吓得春白脸都变了颜色,夏无忧却没理会她,只让她回去好好伺候雪妃,细心照料她,然后一句关怀的话也没多说,便径自去了。
这里衣德在路上才问萧语道:"那雪妃娘娘的一通谎话不是没有破绽,我不相信你没听出来,她分明是为了吸引皇上才编派出来的,你怎么都不为洛琴求情,还说她论罪当斩呢?"萧语后庭处疼的火烧火燎,腰也抬不起来,心情正极度恶劣中,闻言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只有我们两个明白这场局?你也不想想,连我们都明白,皇上怎么可能被蒙骗到,他问我话的时候,难道你没看见你们家主子的眼神吗?只怕我一求情,洛琴立刻就得被凌迟了,呸,无耻的帝王的嫉妒,就连我这种人的醋他也要吃,哼哼,好在他后来不知道怎的转了性子,否则我替洛琴一辈子诅咒他。"他说的痛快,所以也没看见衣德不敢置信的表情。
"乖乖,嫉妒?咱们家皇上还会有这种情绪吗?"衣德大惊小怪的叫:"萧语,你没有看错吧?"被他这么一嚷,萧语也犹豫起来:应该不会看错吧。他记得很清楚,去年皇上到晴妃那里,看上了一个宫女,当时晴妃娘娘虽然低头一笑,但眼底就有那样一种阴狠神色晃过,那时候自己在花中整理,稍微抬头就看见了,所以......他......应该是不会看错的。
不一会儿回到山水居中,一屋子的奴才个个都像赢了几百两银子般的高兴,忙著给衣德倒茶的,拉著洛琴安慰她的,看见萧语疼的龇牙咧嘴赶紧去传御医的。延喜凑到萧语身边,笑道:"没想到皇上如此恩宠于你,竟在锦绣阁呆到了这个时辰,我只当要吃过午饭才回来呢......"没等说完,气的萧语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满屋子追打起来,一边大叫道:"让你乌鸦嘴,我让你乌鸦嘴,敢情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吃力扒外的东西,还说什么皇上见了我,肯定倒尽胃口,我呸......你......你气死我了......给我站住......站住。"一屋子人都只顾著笑,正闹著,御医进来了,见此情景深以为异,萧语这才红著脸住了手,早有宫女奉上茶来。衣德说了声前面还要伺候,便抬脚走了。
这御医名叫孙凉,十分的年轻英俊,难得的医术还非常高明,待衣德离去,他方坐下,不等诊看,先就笑道:"臣记得曾对贵人说过,若想那伤势快些痊愈,上了药后必要静躺修养,偶尔运动一下自然不妨,但似这般激烈的追杀,还是能免则免的好。"一句话说完,引得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起来,萧语无话可答,延喜却笑道:"老天开眼,我也有了靠山了。"那洛琴从雪妃处来,还道自己这回定要机灵一些,千万莫要再惹主子生厌,招来杀身之祸,及至看到了这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不由石化在那里,心中惊疑不定,暗道怎么这山水居里是这个样子,这些奴才们不怕贵人处罚吗?一个个没大没小的。
这里孙凉也不用察看伤口了,知道萧语羞窘,只是大略问问肿痛情况,然后开了方子,又听萧语悄悄道:"孙大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伤口更严重些,最好能......能恶心一点,让皇上一看就失了兴趣,看在我可怜的份上,您就想个法子让我歇几天吧。"孙凉笑道:"这种办法就是有,我也不敢给你用,哦,这么简单的伤没治好倒治重了,敢情我这御医是吃干饭的,皇上还不把我砍了啊。"说完站起来安慰道:"你不用急,这些天皇上是图新鲜,等到新鲜劲儿过了,自然就有你歇的日子,真是不明白你,别宫的主子们使尽了心机要求这份恩宠,你却还嫌弃。"说完也走了。
这里萧语又心生一计,对延喜道:"借我些银子,咱们给温公公送过去,让他放牌子的时候将我的牌子放在最后面,或者干脆不放,让皇上忽略了我......"一语未完,延喜已跳开道:"得了,你少害人,这差事我替温公公谢绝了,你让他那条老命多活几日吧。"萧语见什么计策都行不通,心里越发悲凉,午膳来了他也没胃口,众人这才不安起来,个个上前劝慰,无非是这样的恩宠别人想得也得不到等话。萧语默默背过身去,不肯听他们唠叨,心道自己的愁思他们哪里懂得。什么恩宠,让他们尝尝夏无忧的狂猛就知道了。
正想著,忽然一个身子挨了过来,一只洁白玉手递过一方帕子,听一个温柔的声音道:"主子若伤心,就哭出来吧。奴婢虽刚来,却明白主子不是那种喜欢趋炎附势的人,这后宫中到处都是暗流汹涌,想必主子不愿卷入其中,皇上又是个喜怒无常偏偏不形于色,无法琢磨的人,主子应付起来大概也辛苦,但是奴婢的短浅见识,这人生在世,哭著过也是一天,笑著过也是一天,既然哭笑都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为何不苦中作乐的过日子呢。"萧语翻过身来,见旁边的宫女竟然是洛琴,没想到这刚收的小宫女竟然是个知心人,因叹道:你说的不错,只是你说的原因并非最重要的,我是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什么后宫的争斗,皇上的喜怒吗?只是......只是......唉,那件事......那件事真的实在是太痛了,我......我不怕死,可是我怕痛,怕的要命,偏偏皇上不肯放过我,沾上身就再没了顾忌,好痛......真的好痛啊。"洛琴险些一跤跌倒,因为怕痛所以讨厌皇上宣召的人,她还是就第一次见到,心想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却见萧语起身道: "算了,你说得对,怎么过都是一天,既然皇上不在,我就该高兴才是。"说完来到桌边,招呼大家入座,众人见他开怀了,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纷纷坐下大吃起来。一边谈论著宫中的八卦下酒,正到高兴处,忽听门边一个听不出丝毫感情的声音道:"呵呵,朕从来不知道,山水居里的气氛这么热烈啊。"19
说笑声停了,屋子里一下静的可怕,等到萧语回过神,只见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跪在地上颤抖著,一边哭喊:"皇上饶命。"他再也忍不住怒火,也忘了要在皇上面前努力做出没有反应的样子,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想了想几步上前,又跪下,沈声道:"回皇上,是奴才硬拉著他们和我一起吃的,他们不敢不听我的命令,若皇上认为这违了宫中的规矩,大可将我治罪处死。"夏无忧迈步进屋,脸上挂著一向的笑容:"萧语,你倒是时时刻刻都盼著朕处死你,怎么,难道朕真的把你吃怕了吗?你放心,朕以后会尽量轻一点的。"萧语没有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夏无忧竟说出这种露骨的话,又羞又气,却听他下一句话便道:"至于这一屋子的奴才,除非你给朕一个非要他们和你这主子一起吃的理由,否则他们统统要死,你放心,朕绝不会漏了一个的。"他全身的神经又紧绷起来,怕被对方看到自己怒火熊熊的眼神,于是低下头道:"皇上,在奴才的心里,从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主子过,就算现在奴才确实被皇上封为了人上人,可是在昨天以前,我也是和他们一样的身份,我......也只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所以我喜欢和他们一起吃饭,皇上若生气,求皇上只拿我问罪便可,千万别连累了他们。"说到后来,已是语带恳求。
夏无忧微微一笑,饶有兴味抬起萧语的下巴:"原来你也有向朕示弱的时候啊,放心,朕怎么舍得杀了你呢?杀了你,朕还到哪里去找你这样有趣的人,呵呵,没错,是有趣,在床上你一直求朕饶了你,如今下了床,就开始硬著语气的求朕杀了你,恩,萧语,没想到你还有做千面人的潜质啊。"萧语觉得自己又要昏过去了,结结巴巴的道:"皇上......你......你是一国至尊,怎可......怎可将......床第之间的事......拿出来说......"夏无忧一耸肩道:"为什么不能说,难道朕不说,别人就不知道我们做什么了吗?在宫中,三岁的孩子大概都懂得侍寝的意义吧?"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一向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皇帝,满屋子的人又要因为这段话而狂笑了。萧语不肯再和他说,反正也要落下风的,却见夏无忧扶起了自己,对延喜道:"若依朕平常的性子,你们的确一个也别想活,延喜,你在朕身边的时日不算短,也该清楚朕是最不喜欢别人比朕还要快乐的,不过既然萧语不惜性命替你们求情,朕也不愿拂他的意思。都起来吧。"众人磕头谢恩。夏无忧淡淡道:"算了,你们不必谢朕,要谢就谢你们的主子吧。"说完又扭头对萧语柔声道:"萧语,朕不介意为你改一改向来的习惯,但是你要知机一些,千万别逼朕为你改变太多哦,否则......"他余下的话虽没说出口,但众人却都明白其中意思,眼看著这年轻体贴的帝王虽然笑的温柔,可是每一个人都从心里,骨子里往外泛出一股寒意。
不过萧语的回答更加出乎众人的意料,只见这个家伙竟然白痴的跪下道:"是,皇上,奴才一定努力,让这一天早些到来。"一屋子的下巴全部脱臼,只有夏无忧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作答,一把拽起他搂进怀里道:"恩,朕期待你努力的结果,不过要小心,不要弄巧成拙哦,呵呵,萧语,你还真是不负朕望,时刻都能给朕惊喜。"萧语挣了出来,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皇上,你不是说要自己独处一会儿吗?怎么这么快又过来了?午饭有没有吃?还是说你要在这里陪我们这些奴才一起吃?"他连珠炮似的问,夏无忧却是一副懒懒的样子:"朕已经吃过了,你们继续吃就好,等吃完了,和朕说会儿话。"就是瞎子也看出来夏无忧心中有事了。萧语怔怔望了他半晌,然后转过身去继续吃饭,可是其他人如何敢再吃,一个个都推说吃饱了,最后还是夏无忧下令让他们吃,这些奴才们才不得不吃几口应付差事,只是一个个苦瓜脸实在让人提不起胃口,没吃一会儿便散了,命人撤去残席。
萧语又去看夏无忧,见他眉头紧皱,似乎心事重重 ,他忽然笑道:"皇上,我有一个笑话,你要不要听。"说完果然见夏无忧抬起头来,笑道:"哦,萧语这样不解风情的人竟也会讲笑话,呵呵,这个朕是一定要听听的,快说出来,若说得不好,朕可是要罚的哦。"20
萧语不理他眼神中的暧昧之色,想了半晌方开口道:"恩,有一个人,他去面馆吃面,要了一碗鸡蛋面,等到伙计端上来的时候,他又说要换一碗鸡丝面,然后鸡丝面端上来后,他却又说他要炸酱面,炸酱面端上来后他又说要一碗排骨面,排骨面端来后他又要一碗牛肉面,最后他把这碗牛肉面给吃掉了。"他看了看都好奇看著他没有任何笑意的夏无忧以及其他众人,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继续说道:"恩,然后伙计过来让他付帐,这个人大惊小怪的说:‘付帐?付什么帐?'伙计一听就急了,说你吃了一碗牛肉面,当然要付帐了,这个人说我的牛肉面是排骨面换来的啊,伙计说那排骨面也要付钱啊,这人又说排骨面是炸酱面换的,两人一直说到了鸡蛋面,伙计心想这下看你还怎么狡辩,于是说鸡蛋面你总该付钱了吧,结果这人又大叫道:‘鸡蛋面?鸡蛋面我已经让你端回去了啊。'呵呵呵......"他自己笑出声来,满屋子的人却还是一脸没有笑意的表情。
夏无忧咳了两声,笑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萧语气急败坏的大吼:"这个笑话就是这样的,到这里为止,你们......你们......"他气的涨红了脸,好过分啊,就算自己的笑话讲的确实不好笑,也不用这么冷场吧,好歹笑几声给自己点面子啊。
忽然一阵拍掌声响起,抬头一看,夏无忧正在那努力做出大笑的样子:"恩,哈哈哈,好笑,这个笑话太好笑了,你们说是不是?恩?"他话音刚落,所有人便"嘿嘿......哈哈......嘿嘿嘿......哈哈哈......"的附和般大笑起来。
萧语的脸更红了,大声叫道:"不用假惺惺的了,哼,我知道我讲的不好,算了算了,你们谁讲的好谁就讲吧。"夏无忧连忙安抚道:"不是不是,萧语,你这个笑话真的很好笑啊,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朕还从未听到过呢,呵呵,好笑,真的很好笑......"他的话蓦然停顿,眼神也深邃起来,众人立刻便知道他是在思考问题,当下全停住了笑声,屋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谁也不敢出声,唯恐打扰皇上思考的罪名会落到自己身上,到时候能落个腰斩就不错了。
良久,夏无忧的嘴角方展开了一抹笑,他又"嘿嘿"笑了几声,才自言自语道:"没错,胡搅蛮缠,朕就给他们来个胡搅蛮缠,哼哼,想凭著三朝元老的老资格来插手朕的私事,等著吧,朕岂会被你们左右。"他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愉快无比,拽过萧语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萧语,你真是朕的知心人啊,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也能为朕解开难题。衣德,从昨儿车瓦国进贡的东西中取出十颗明珠,五瓶香露,三匹夜染纱赐给山水居。"说完又对萧语道:"朕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你和你的奴才们就自由的玩笑吧。"说完走出大门,想了想又回头道:"对了,刚才的笑话真的很好笑,呵呵,哈哈哈......"萧语的脸再次被气红,哼了一声悄悄道:"虚伪,明明说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现在又说好笑,哼哼哼,帝王果然都是虚伪的。"延喜凑上前笑道"萧语,既然觉得皇上虚伪,为什么还要给他说笑话哄他开心呢?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看他愁眉不展,这样的话他就没有心情宣召你侍寝了啊。"萧语一愣,皱了下眉头道:"我没有想到这一层耶,我只是因为皇上说的那句话,他说他是最不喜欢别人比他还要快乐的。延喜,这不仅说明他霸道,也说明皇上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喜怒哀乐,悲欢离愁种种情绪啊,呵呵,别看他平日里高高在上,大概也是很孤单吧,所以我不自禁的就讲了那个笑话。"想了想他又懊恼的道:"延喜,你刚才是吓我的吧,他今晚......今晚总不该召我了,他有正事要处理,还有雪妃要安抚,呵呵,轮也不该轮到我啊。"延喜笑道:"论理是这样没错,不过这回我可不敢再给你下保了。"他们在屋里说话,谁也没注意到窗外站著的仿似痴了的夏无忧。透过窗子再看一眼那还在为今夜是否会侍寝担心的可人儿,他嘴角不由泛开了一抹真心的笑,然后转身离去。
"主子,玉佩拿回了吗?"衣德迎上来:"奴才就说今儿那带子不紧,偏您心烦不愿意等,到底掉了吧。"说完他往夏无忧身上看,却见他微微一笑道:"不必找了,朕没拿回来,日后再说。"与此同时,负责打扫的洛琴忽然看见夏无忧坐过的地方有一块象征著他身份的龙形玉佩,连忙捡起来交给萧语,一边道:"萧语,这是皇上的东西,掉在这儿了,等你今晚侍寝的时候拿给他吧。"话音刚落,萧语已经被她的乌鸦嘴气的不住咳嗽起来。
夜幕降临,御书房里的琉璃灯一盏盏亮了起来,衣德将桌上冷了的茶倒掉,又换上一杯热的,方对正将最后一道奏折合起的夏无忧道:"启禀皇上,小柳子已把各宫主子的牌子拿来了,皇上是否要拣选一下?"夏无忧把批过的奏折扔在一边,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叫他拿过来吧。"他想起了日间萧语对侍寝这件事的担心,忽然不知为什么就想放过他一晚上,虽然自己还是想叫他,但平心而论,是该缓解一下他对性事的恐惧了,也不知怎的,萧语的那处比起别人都紧窒的多,且他还容易紧张,很难因为这个事情产生快感,也难免他会害怕,所以夏无忧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逼得他太紧,这才意兴阑珊的挑选起别人的牌子。
只是选来选去,心里面却还想著那个看似脆弱无比事实上却十分倔强的人儿,想起他在床上瑟缩著求饶的模样,那任他蹂躏却只能婉转承欢的身子,下腹处又有几股热流窜过,他叹了口气,将那些看在眼里却引不起丝毫性趣的牌子都略过去,一只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到底还是将刻著"萧语"两字的牌子翻了过来。
小柳子看了旁边的衣德一眼,暗中吐了吐舌头,拿著盘子飞快的下去找温录传旨了,这里衣德又陪笑道:"皇上,今日钦天监已把南巡的日子送了来,是下个月初六,不知皇上心中有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奴才也好早吩咐他们准备。""特别要去的地方?"夏无忧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忽然转头道:"这个明天朕会告诉你,中秋时节,天气凉爽,南方的秋不似夏日那般炎热,正是游玩的好时节,又可体察一下民情,一举两得,你多准备几套平常百姓衣服,以便到时朕微服出去,哼,从那些官员嘴里,岂能听到实话,看到民间真正的疾苦。"衣德一一答应下来。
稍顷来到锦绣阁,萧语果然还没有到,想是路上又找理由磨蹭,夏无忧的耐心将要磨光之际,他方哭丧著脸进来,夏无忧挑了挑眉头,朗声道:"今日怎么这个脸色?可是谁欺负你了?说给朕听,朕给你做主。"萧语心道:就是你欺负我,我说了你能给我做主吗?这里低著头小声道:"谢皇上关心,没有谁欺负我......"一语未完,温录已在旁边笑道:"回皇上,萧语前日因为素面朝天而得皇上眷宠......"没等说完,萧语已冲上来捂住他的嘴巴,大吼道:"不许你说,不许说。"夏无忧一把将他拽过去搂在怀里,低头对他道:"胆子越来越大,在朕面前就敢大呼小叫了,啊?"说完抬起头对温录道:"你接著说,到底怎么回事?"温录方忍著笑继续道:"萧语因为昨晚素面朝天而得皇上眷宠,今日便让宫女们给他上浓妆,等到装扮完了,他这回长了个心眼,到底自己要镜子照了一照,结果一照之下,自己先受不了,险些吐了,最后又让人把妆卸下......"不等说完,夏无忧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捏了捏萧语的面颊道:"萧语,有你的日子,朕真是不寂寞啊,哈哈哈,这可比你讲的那个笑话还要好笑多了。"当下一番云雨自不必说,待萧语好容易将这酷刑忍耐下去,已是近三更天了,清洗完了身体,夏无忧依旧没放他离开,只将他搂在怀里,坏笑道:"朕觉著你今日到后来似乎有了一点快活,是不是?这就好了,往后就不会如这几日般全是痛苦,一点点你就会适应的,只怕到时候没有了朕,你夜里还会辗转反侧,熬的睡不著觉呢。"萧语哼了一声,心道:谁像你一样无耻啊。嘴上却不说什么,夏无忧也不再说。
又过了一刻,萧语已快朦朦胧胧睡去的时候,忽听夏无忧又问道:"萧语,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宫?"萧语眼皮已睁不开,含含混混的咕哝道:"什么时候?有些忘了,大概刚懂事的时候,4岁还是5岁就记不清了。"夏无忧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微微的叹了口气,又道:"原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啊,那你父母以后来看过你吗?"一提到父母亲,萧语将睡的神智立刻清醒,半晌方黯然道:"只来过两次,宫规森严,太监宫女们又多,哪是随便就能见家人的,何况我家路途遥远,走一趟也费不少盘缠,所以自从五年前见了他们一面,就再也没见过了,呵呵,前几日家乡有人捎信来说,我弟弟已经要娶亲了呢。"说到这里猛然想起自己辛苦攒下的银子都被那李尚给敲诈了去,心里不由愤恨不已,只好安慰自己道:听说贵人的月银足有六两之多呢,再攒几个月也就补上了,到时让人捎给弟弟便是。
他这里算著帐,冷不防夏无忧又问他道:"萧语,你家在哪里?这么多年了,你想不想回家去看看呢?"22
"回家......看看?"萧语疑惑的看向夏无忧,他不是不激动,只是从进宫那日起,管事太监反复强调的一句话就是:"进了宫里,你们就别想著这辈子还能回去了,趁早一个个给我安分的呆著。"这句话他记了二十年,如果说一开始还对回家抱有幻想的话,这么多年来,那一丝幻想也早就被岁月给磨灭了,因此今夜夏无忧提起这件事,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不解的看著对方。
"是啊,回家看看。"夏无忧翻了个身,看著他的眼睛笑得如沐春风:"朕一个月后要出巡,如果你......表现的好,恩,朕可以考虑带上你,经过你家的话,让你回家去看看哦,难道你不想看著自己的弟弟娶亲吗?不想再见见家乡的乡亲们?不想再见见自己儿时的......"一语未完,萧语已经"蹭"的一声坐了起来,他的手紧紧抓著夏无忧的衣服而不自知,只是一连串的叫道:"皇上,我......我想......我想回去,哪怕只能回去看一眼,皇上,您......您会带我回去吗?真的会带我回去吗?我...... 我只看一眼,看完后让我立时死了都心甘情愿,我......"夏无忧捂住他的嘴巴,又好气又好笑道:"什么叫看完后立时死了,要这样的话朕带你回去干什么?"萧语连忙点头:"恩,不死不死,皇......皇上,您真的会......"他迟疑的看著夏无忧,如果这家伙是骗自己的话,也太恶劣了。
"你的眼神告诉朕,如果朕是骗你的话,下一刻你大概会扑在朕身上把朕给咬死。"夏无忧好笑的握住他的双手:"你抓的朕都痛了,呵呵,萧语,朕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呢,因为有求于朕,竟然破天荒的使用了敬语,你之前不都是你啊你的喊朕吗?啊,没想到藏不住情绪的你还是这样的可爱,让朕移不开眼睛。"他说完在萧语的鼻尖上轻啄了一下,戏谑道:"怎么样?后不后悔今晚被朕召来侍寝了?"萧语的头摇的飞快,一边急著道:"不后悔不后悔,皇上......您......您真的会带......会带我回家乡吗?"他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夏无忧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点头道:"朕是天子,金口玉牙,怎么会失信于可怜的萧语呢?呵呵,你都这么委屈自己,在朕的身下痛到哭泣呻吟也不肯控诉,只乖乖躺著满足朕的兄弟,偶尔扭一下身子让它更兴奋,你这么贴心的为朕和朕的兄弟谋幸福,朕满足你这小小的愿望也是应该的嘛。"萧语自动忽略那句"痛到哭泣也不肯控诉,只乖乖躺著满足朕的兄弟,偶尔扭一下身子让它更兴奋,你这么贴心的为朕和朕的兄弟谋幸福"呸,他哪有这么伟大的情操,何况这么下流无耻的话,亏身为皇帝的夏无忧竟然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但是今晚的夏无忧,他真的好温柔啊。萧语默默的想:他肯带自己回家,肯替自己拭泪,还有那个轻吻浅啄,为什么他体贴起来,会让人这样的感动呢?如果不是深知帝王的性子,自己也会深深的沉溺吧?沉溺于君王在好心情时编织的这张情网里吧。即使知道那只是偶尔流露出来的柔情,他可能也会甘之如饴的为之奉献一生。
"萧语,你还没有告诉朕你家在哪里呢?"夏无忧呵呵的笑著,一双手不规矩的在光裸的身子上滑动,可怜萧语所有的刚强意志全被"回家"两个字消磨的干净,也不敢反抗,唯恐惹怒了夏无忧就会让他反悔。想一想,其实就算没有回家的事,自己也反抗不了对方的"恩宠",还不如逆来顺受,早点让他失了胃口的好。当然,要等到回家后再失去胃口就是再再再好不过了。
夏无忧如果知道身边人儿到此刻还在想著怎么让自己对他失去兴趣,恐怕会吐血吧。纱罗帐里,他轻声问著萧语家乡的风土人情。萧语的家在扬州,当下便滔滔不绝的讲起来。其实他被送进宫时年岁尚小,家乡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模模糊糊,这些不过是从家里捎的信中得知的,再加上自己懵懂的记忆一起结合起来,学给夏无忧听。夏无忧之前也去过扬州,自然知道那里的繁华与景物风俗,只是不知为何,看著萧语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那因为兴奋而微红了的脸颊,还有那优美的薄唇用从未有过的激动口吻口若悬河,他竟觉得比自己亲去还要精彩的多了,两个人一个说的入迷,一个听的入迷,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萧语软糯的声音在袅袅的微香中缭绕。
主子被皇上选入南巡的队伍陪王伴驾了。这个消息宛如烟花一般在山水居中炸了开来,然后散落到宫中各处,一时间,萧语成了众矢之地,各种愤怒嫉妒,羡慕怅然的眼神都集中在他身上。一个小小的,卑贱的太监,他有什么资格来享受这份荣宠,即使被封了贵人,可事实上,他也只不过是个宫奴而已啊。
萧语是万事不在心上的人,管别人怎么看怎么不满,他只是沉浸在自己即将回扬州的事实中,他不知道的是,山水居里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因此还有心情去探看锦绣阁里的盆栽花草。
"恩,这盆月季该修枝了,否则会累死的。还有这盆剑兰,不应该浇这么多的水。啊,这盆杜鹃开的很好,不过应该抑制一下,不能让它继续结出花蕾了。"他一边看一边提出意见,负责打扫锦绣阁的小太监则在一边飞快的记著笔记,拿崇拜无比的眼光看著这位平易近人的贵人,心里暗道:萧贵人真好啊,这么亲切,还教我怎么养花,如果不是他指点,我这对养花一窍不通的小人物哪知道这些东西,到时候花死了,倒霉的还不是我。恩,为什么他会这么的亲切呢?就算他以前是太监,可现在已经是贵人了啊,可是为什么还会这么亲切呢?
好半天,萧语才说完了,看到旁边已经记了满满一大篇的小太监,他歉然笑道:"对不起,我以前就给晴妃娘娘养花,二十年了,结果把自己也养成了个爱花如命的毛病。"小太监头点的都要掉下来了:"奴才愿意听,贵人肯教导奴才,是奴才祖上积德,不知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啊。"话音刚落,就见萧语垮下脸来:"不要叫我贵人,就叫我萧语好了,温公公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贵人我听著不习惯。"门口传来一声轻笑:"萧语啊,若讲这后宫里最平易近人的主子,你称第一,相信是没人敢称第二了。"回头一看,夏无忧一派悠闲的走了进来,慌的小太监连忙下跪参见。
这句本来该算作表扬的话听在萧语耳朵里,怎么都觉著别扭,他不服气的抬起脸:"谁说的?我凶得很呢,昨天你去之前,延喜就被我追杀了半天。哼哼,谁让他竟敢害我,说我那个样子会让你倒足胃口的。"夏无忧挑起眉毛:"哦?想不到朕的萧语竟然也会追杀奴才,不知道是用什么工具追杀的啊?山水居里能有什么威力十足的武器,说来听听。"他饶有兴趣的一句话让萧语红了脸,期期艾艾了半天,才在夏无忧的逼问下艰难的吐出四个字:"鸡毛......掸子......"这一回别说夏无忧,就是衣德和跪著的小太监,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萧语越发觉得难堪,他发现在夏无忧面前,越来越掩饰不住自己的真性情了,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昨夜他偶尔表现出来的温柔吗?自己......应该不会这么愚蠢吧。不行,他还要加强定力,一定不能被眼前披著羊皮的狼给骗了。
时值晌午,夏无忧和萧语用完饭后,才让他回去,看著雀跃著离去的背影,他忽然淡淡的问衣德道:"你说,朕......是不是变了很多?"衣德吓了一跳,想起他在山水居说得话,连忙恭敬道:"哪儿有啊,皇上您多虑了。""是多虑吗?"夏无忧轻轻垂了眼,自言自语道:"只是图新鲜吗?可为什么朕这么喜欢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会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会觉得这么放松,这么......充满了活力和趣味呢?"××××××××××××
萧语回到山水居中,一嗓子"我回来了"还没喊利索,十几个奴才便又哭又笑的围了上来,险些没把他吓呆,心道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别宫的主子来过了,将他们折磨了一顿。未等开口询问,延喜已上来拉著他的衣角哭道:"萧语,恭喜你了,呜呜呜,恭喜你了......"萧语连忙扶他坐下,一边道:"如果你不是哭得梨花带雨一般,这声恭喜听起来会舒服一些。"他刚说完,延喜就止住了泪,故作恶心的模样道:"不必这么夸张吧,梨花带雨,呕......"萧语见他恢复了平日样子,这才好奇问道:"大家都是怎么了?我一回来就听到哀鸿遍野,是别宫有人来欺负你们了吗?"他一说完,众人又都恢复先前的样子,总算延喜还镇定些,也是眼泪汪汪的:"没有,你......你不是被皇上选入南巡的队伍中了吗?我们......我们都替你感到高兴啊。"萧语看著那双明显写著"我有要求"四字的眼睛,狐疑道:"不对吧,只是这么简单吗?延喜,别和我卖关子,有什么话就赶紧说。"24
延喜擦擦眼泪,一脸不满的道:"萧语,到底是谁和谁卖关子呢?难道你看到我们这样,还不明白吗?"等到看见对方一脸"我明白什么啊"的茫然表情,他猛然想起:对了,这家伙是个除了花就不再关心别的事的人,上回还问我侍寝的事情,可能他是真不知道。于是连忙清了清嗓子,挤出一个无比谄媚的笑容:"那个,主子啊......"一语未完,萧语已吓得坐到一边,大声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别搞这一套。"延喜收起笑容,哼了一声道:"不来就不来,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你不是被选入南巡的队伍了吗?每个被选进去的主子都允许带上三个自己得力的奴才跟著一起去,也就是说,咱们山水居里也有三个名额,萧语,说实话,我们大家都想去,就算没有你那么好运能回自己家乡看一眼,但是能出宫走一趟,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是什么样子,也算没白来世上一遭了,可惜只能去三个,就看你会选谁去了。"说完想了想,到底咳了两声道:"咳咳,那个......你是会带我去的吧?那个......毕竟我是山水居的管事太监啊。"萧语心想:这是谁定下的规矩,根本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嘛。眼睛望著延喜,凉凉道:"哦,我带你过去干什么?让你吃力扒外,再和皇上串通一气,骗我往他喜欢的地方上打扮吗?"他还记著延喜前天晚上骗他的仇,因此开了句玩笑,却不料一说完,延喜竟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哀嚎道:"不能啊萧语,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我......我那不也是......不也是没办法吗......"他的嚎声越发尖锐,萧语忙捂住了耳朵道:"停,停,我和你说笑呢,你还当真了。"延喜这才站起身,拍著胸口道:"萧语你看吓死人不偿命是吧?我魂儿都吓飞了。"这话虽是玩笑,却也看得出渴望的心情。萧语看著一屋子充满了期盼的眼睛,心里又是酸楚又是为难:大家都想出去,到底让谁去好呢?忽一眼看见在旁边偷笑的延喜,心里有了主意,恩了一声道:"延喜,你去是定了的,剩下两个人选就由你来定吧。"延喜一下子傻了眼,谁不知道这是得罪人的差事,萧语再怎么著是主子,他选出来,大家也不敢攀比抱怨,自己可就不一样了,选谁不选谁啊,偏偏这话还不能和萧语说,那人虽聪明,有时却是一根筋,最讨厌自己等人把他当主子看,当下苦笑道:"这若是在别的宫里就好了,或者我是那贪财的人也行,这样的肥差,还怕人不给我流水般上银子呢。'萧语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敢,我最讨厌趁火打劫的人。"心里想起李尚,暗道自己辛辛苦苦攒了二十五两银子,全都被那个王八羔子给勒索了去,结果最后自己也没逃掉被抓获的命运,这买卖真是赔大了,若非那混蛋果真遵守诺言没去告密,自己一定要向衣德检举他的恶劣行径。
这样一来,众人全部转移阵地,到延喜身边软磨硬缠去了。萧语看著延喜被团团围住叫苦连天的模样,忍不住会心一笑,自己落得清闲,便缓步来到窗台上的几盆花草前专心看视,偶尔拿起剪子将那多余的花枝剪下,遇见干了的便浇点水,或松松土,正自得其乐间,冷不防窗外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道:"你如今封了贵人,怎么还摆弄这些,屋子里难道没有奴才吗?"他大惊抬头,只见一张熟悉的倾国容颜,正是晴妃娘娘,她身后跟著另一个绝色佳人,却是梅妃。
萧语心中一凛,连忙就要跪下参拜,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扶住,晴妃满面春风的笑道:"我听说皇上见了你都不用你参拜,何况我一个妃子,快别这样。"说完携了梅妃,款款步进屋来,延喜等人忙都收了嘻笑之色,小心翼翼的端茶端水伺候,萧语坐在下首,暗暗琢磨著昔日主子迂尊降贵来到这里的目的,嘴上却不得不陪笑道:"娘娘有吩咐,叫奴才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走这一趟?"晴妃抿嘴一笑道:"哎哟,还自称奴才,我如今可受不得了,你已是皇上的人,咱们就是一样的。"萧语连说不敢,晴妃又转向梅妃笑道:"妹妹看怎么样?我那里种花的人如今一打扮起来,倒还真让人从心里泛出喜爱来呢。"萧语险些没呕出来,晴妃比自己的年纪还小,自己在赏春阁种了五年的花,她才被封为淑妃赐居赏春阁,如今却用这种老气横秋的大姐口吻说话。好在梅妃看起来是个娴雅的人,闻言只是一笑,轻声道:"姐姐会调理人,我看他倒没怎么打扮,自然的多,让人看著怎么能不舒服呢?"她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一个悠然的声音道: "天然去雕饰,梅妃这句话深得朕心。"25
又是夏无忧,萧语都有些蒙了,这刚刚分开还不到一个时辰,何况他说过吃完午饭要去和朝臣们商议各个属国纳贡之事的,怎么转眼间就又出现在这里,还真是有够神出鬼没的。
晴妃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以及狠厉之色,梅妃却坦然多了,两人都跪下见驾,萧语和屋中的奴才们也都跪下。夏无忧晃了进来,吩咐他们平身,这才向晴妃梅妃笑道:"你们两人约好了来的吗?"晴妃掩嘴一笑:"回陛下,臣妾今日无事,听说这次南巡皇上要带上我们三人,所以和梅妃妹妹过来看一看萧贵人是否准备妥当,他没去过,万一有遗漏也好提醒一声。"她说完,萧语才知道皇上此次只带三人,而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带上雪妃。
"哦,晴妃想的很是周到,朕也是无事,闲来走走,就逛到这儿了。"夏无忧面不改色的说著谎言,晴妃明知道,却也不说破,只是娇笑道:"真不知萧贵人这里有什么?让皇上随便逛逛都能逛来,臣妾也讨一些去,也好将来引皇上龙足踏上赏春阁,让臣妾也沐浴一点圣恩。"萧语连忙道:"娘娘不必心急,皇上今早还和我说过,要去你......"话未说完,夏无忧忽然咳了一声,悠悠道:"恩,说起此次南巡,扬州似乎是个好地方啊。"他说完,"奸计"未能得逞的萧语便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只是无比哀怨的看向高高在上的帝王,心里恨恨道:真是的,去赏春阁会死啊,让我说完了你也好顺水推舟不是吗?轮也该轮到我歇一夜了吧。
晴妃先是心中一喜,待到夏无忧将这话遮掩过去,她心中失望,更是不甘,只是见夏无忧目光向她这里微微一转,眼中已有警告之色,只好知趣的停下话题,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皇上,雪妃妹妹前些日子受了惊吓,何不趁此机会让她也去散散心,去年您带了她,她可开心呢。"夏无忧冷冷道:"正因她受了惊吓,朕才留她在宫中好生静养。对了晴妃,萧语是个实在人,宫中有些虚礼实在不适合他,你在后宫传朕的旨意,让他随心所欲,不许任何人拿这些东西说事儿,还有,不必叫他贵人,只称萧语即可。你......听明白了吗?"后一句话的语气,他稍微的加了些分量。
晴妃心里一颤,想要反驳,却终于慑于他的威严,只得诺诺答应。夏无忧又道:"好了,时候不早,你让他们自己忙活著收拾吧,有什么不妥,让梅妃在这里看看也就行了,你是淑妃,这些小事还劳动不到你。"说完起身道:"朕也要去了,我们一起走吧。"待晴妃和夏无忧去后,梅妃抿著嘴笑看了萧语一回,方微笑道:"我心里虽无什么想法,但也确实奇怪的紧,究竟你有什么,让皇上如此紧张。"留下这一句打哑谜般的话,她也袅袅去了。
萧语一头雾水的看著三个大人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心里直嘀咕今儿个是怎么了,最奇怪就是夏无忧,明明有事不是吗?延喜看出他的不解,叹口气道:"萧语,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皇上对你,似乎真是特别的很,也不知道将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萧语气道:"你也来和我打哑谜,从哪里就看出他对我特别了?"延喜道:"去年皇上看上了晴妃宫中的一个宫女,春风一度后将她封为荷嫔的事,你知道吧?"见萧语点头,他又道:"你知道她后来的下场吗?"萧语道:"听说是不守规矩,冲撞了晴妃娘娘,当场就被赐死了。"他忽然恍然大悟,因为有些不敢相信而使一段话说得结结巴巴:"你......你是......你是说......晴妃娘娘......她......"延喜点头:"对,晴妃娘娘此次是善者不来,你还真以为她是关心你这个跃上龙门的昔日奴才是否收拾好了行李啊?皇上之所以匆忙赶来,就是为了救你,他后来说的那些话,也就等于在后宫中给你戴上了一块免死金牌,所以我才说皇上对你真是特别的很了,否则死一两个妃嫔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荷嫔死的时候,他也没认真追究,不然真追究起来的话,晴妃娘娘即使位高权重,也脱不了干系的。"萧语哼了一声:"叫你这么说,我还要多谢他的恩德了?哼,无情最是帝王心,他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等新鲜过后,我是怎么个死法他也不会在意的。搞不好有一天,就是他亲自让我饮下鸩酒呢,难道要我对这样一个男人付出感情?呸,办不到。"26
延喜哼了一声:"你就不能往好道儿上想,说不准将来你是皇后的命,非要成天死呀活呀的咒自己。"萧语倒不在意这个,凑过去又问:"不对呀延喜,夏无忧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晴妃娘娘过来了,他们几乎是前后脚赶到的呢。"延喜冷笑著摇头:"你啊,聪明的时候真挺聪明的,可是一根筋的时候,也够让人无奈。你这样问,只能说明对咱们的皇上还不了解,这宫中到处都是他的眼线,谁那里有什么动静,全瞒不过他,只不过鲜少有让他挂心的事,所以他也一般不过问罢了。"萧语机灵灵打了个冷颤,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可怕的家伙。"他蓦然想起一事,忙著喊一屋子的奴才集合,等到人都到齐了,他才郑重其事的问:"说,你们这里谁是夏无忧的奸细,哼哼,告诉你们,我已经知道了,现在给你们一个坦白的机会,抓紧时间利用......"不等他说完,一屋子人"嘘"了一声,全都散了开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萧语嘟著嘴看著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众人,自言自语道:"皇上说的对,我实在是太平易近人了,哼。"×××××××××××
转眼间到了南巡的日子,宫中连续忙乱了十几日自不必提,总算诸事妥当。夏无忧和晴妃梅妃静静的坐在龙车凤撵上,衣德则前去山水居接萧语了。
萧语这次带了延喜,洛琴和另一个宫女凛儿,临出门前,再三安慰那些留守家中的太监宫女,答应他们一定会带很多的礼物特产回来送人,主仆众人再三惜别。
衣德的眼睛已经要翻到屋顶上去了,对延喜道:"我看这山水居里的奴才们已经快赶上主子了,你有时间也该管一管。"延喜委屈道:"叫我管,我管的起来吗?那一次有个宫女打碎了一盆花,我不过说了几句,萧语就给我按上了一个‘仗势欺人'的罪名,公公难道不知道?我们山水居里的主子爱惜奴才们比自己还厉害呢。"萧语哼了一声:"衣公公,你别听他瞎扯,我这人御下一向是很严格的。"刚说完就被延喜顶了回去:"你就是对我严格吧,对别人,我看你可是宽容得很。"说著已看到了前面南巡的队伍,萧语一下子傻在那里,瞪大眼睛道:"我的天呀,好壮观哦。"衣德急道:"别顾著感叹了,这么多人可都是在等你呢。说完引他来到夏无忧面前。
按规矩萧语是不能和夏无忧坐在一起的,因此打了一声招呼后,衣德就引他到自己的轿子前,他却想起一事,连忙笑道:"等一下,我再去和皇上说一句话。"说完又来到夏无忧面前,满面春风的对他说道:"皇上,等到了扬州,你借我点钱好不好?"夏无忧看著他站在底下,眼盼盼的往上望著,心里忽然一阵痒痒,伸出手去就要携他上车,吓得萧语连忙后退一步,又摇头又摆手道:"不......不用了,我有自己的轿子,皇上只记得到扬州后借我点银子就行了。"说完不等夏无忧再说,一溜烟的去了。剩下夏无忧在车上咬牙切齿的恨恨自语道:"混帐东西,溜的倒快,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人都齐了,队伍便缓缓开拔,须臾间出了皇城,萧语二十年来是第一次出宫,心中感慨不已,只觉的入目所见都有无比的新鲜,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只把一个脖子左右乱扭,嘴里一边和延喜洛琴兴奋的低语。
夏无忧坐在自己的龙撵上,以手支著下巴,百无聊赖的看著外面的民舍秋色,因为出巡的关系,街上已经清场,没有一个行人,显得有些冷清,与他们这一大队人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叹了口气,回头望了望随行的侍卫宫女太监们,只见他们脸上全是兴奋的表情,一个个都难掩欣悦的窃窃私语。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惆怅,暗道:都说皇帝是这世间最风光的,有谁知道他们也是最孤单的人呢?难道朕每日里高高在上,已经高到没人可以和朕并肩了吗?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双清澈的眸子,那眸子里的目光明明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拘谨,却偏偏要做出一副畏缩的样子,目的只是盼著能让自己对他尽快的失去兴趣。
想到了萧语,夏无忧的嘴角边不由泛出一个笑容,他忽然明白,也许自己就是喜欢萧语这种从心中不把他当作皇帝看的表现吧。又想起他那天对延喜说得话:"我只是因为皇上说的那句话,他说他是最不喜欢别人比他还要快乐的。延喜,这不仅说明他霸道,也说明皇上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喜怒哀乐,悲欢离愁种种情绪啊,呵呵,别看他平日里高高在上,大概也是很孤单吧。"恩,其实他对自己也还是挺关心的吧。他叫过衣德,吩咐道:"你去后面看看,萧语在那里干什么呢?"27
不一刻衣德回来,表情奇怪的扭曲著,夏无忧还没等问,他已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喘著道:"皇上快去看看吧,那凤撵就快装不下他了,也不知怎么想的,这还没出城呢,看见个民房柳树的都兴奋,宫里又不是没有。这要是出了城,指不定怎么折腾呢。"夏无忧向后望去,果然就见后面远远的凤撵上,一个人儿时而站起时而坐下,伸长了脖子前后左右不住运动那颗可怜的脑袋。笑著摇了摇头,他自言自语道:"好嘛,一出宫就撒开野了,萧语,原来你的真性情竟是这样一颗稚子之心呢。"衣德接过话悄声道:"可不是呢,幸亏皇上见机的早,比晴妃娘娘先行了一步,否则就这副德行,只怕被赐死的时候还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呢。"一语说完,忽听夏无忧道:"去,把他叫到朕的车上来,就说朕担心他太得意忘形,省得一个不小心再摔了下去。"衣德笑著去传旨,心道皇上也会怄他,明明就是盼著萧语去给自己排遣寂寞呢。等到来到面前,说了皇上的意思,果然就见手舞足蹈的萧语立刻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摔下,只是有什么用,到底被衣德半拖半拽弄到了夏无忧的车驾里。
一到了夏无忧面前,萧语整个人都变了,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无比的规矩老实。夏无忧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怎么了?刚才不是很高兴吗?隔的这么远都能听见那鸹噪声,怎么这时候反而安静了?"萧语低头道:"回皇上,我一时忘形,累皇上担心,如今自然谨遵皇上教诲,不敢再放肆了。"说完仍旧垂头不语。
夏无忧笑了一声:"是吗?"说完猛然望著天上,惊讶叫道:"哎呀,两只大雁叼著的那是什么?是青蛙吗?啧啧,用一根树枝......"未等喊完,萧语已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的大喊道:"在哪里在哪里?啊,真有大雁会叼著青蛙去南方吗?"说完使劲儿的仰著头看天,最后干脆把身子都探出了龙撵外。
夏无忧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萧语这才知道被他捉弄了,心里这个气愤啊。却听对方好容易收了笑声,断断续续道:"哈哈哈,萧语......啊,你......也是......一个聪明人......哈哈哈,怎么一到朕的面前......哈哈哈,就变得这么笨......哈哈哈......"萧语哼了一声,平静道:"皇上说错了,不是我笨,而是皇上太聪明,智计百出,诡计多端,我是防不胜防啊。"这话前半部分还让夏无忧受用的很,到了后来,就怎么听怎么别扭了。
如此一路上热热闹闹,地方官员巴结奉承自不必说,走了二十几天陆路后便又转入水路,行了十几天的船,扬州城的轮廓便已经遥遥的入了眼帘。
因为天高气爽,微微的秋风没有半分寒意,吹在人身上舒舒服服的,所以夏无忧和晴妃等都并肩站在船头上,夏无忧便道:"前年南巡时朕来过扬州,果然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说完拿眼看著后方的萧语,却见他意外的沉默下来,一双眸子只望著对岸的扬州城,不一会儿眼角便有了微微的湿意,他微笑著步过去,拉了他的手笑道:"怎么了?又高兴的哭了吗?"萧语回头望见是他,怔忡了一会儿,眼泪便不受控制的落下,他使劲儿摇著头:"不是,我不是高兴,不知为什么,我......我很害怕,家里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爷爷奶奶还......还在不在人世我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就很弱,家里又穷,他们......他们可能做梦也想不到疼爱的孙子有朝一日还会回来,也不知......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能不能再见到我一面。"夏无忧看著他痛哭失声,心中微微的泛开了疼,搂住他的肩让他半依偎在自己怀里,安慰道:"会等到的,一定会等到的。原来朕的萧语是近乡情怯了啊,放心好了,一切都会很好的。"萧语向来是不喜欢接近夏无忧的,但这时候和他偎在一起,感受著他的心跳,不知为何,莫名的就安了心,他叹息道:"虽然每次爹娘的信里都说两位老人家很好,可是......可是我真怕那只是他们用来安慰我的话。"夏无忧不语,半晌方道:"做人该知足的。萧语,最起码你还有父母安慰你,即使是谎言,也是他们对你的关心,可是朕呢,父皇母后都不在了,只留下万里江山,只留下午夜梦回时的孤单,只留下......"他蓦然惊醒过来,便不肯再说下去。萧语抬头望他,立刻了解了原因,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做皇帝真不容易,就连真情流露也要考虑做皇帝的威严,脑子里这样想著,一只手已像是有了自己意识般的握住夏无忧的手,等他回过神来,两只手早已紧紧握在一起了。
他心里一惊,待要甩开,忽然夏无忧贴近他耳边道:"别动,这时候甩开了朕,岂不辜负如此良辰美景,缠绵浪漫的气氛。"一句话说得萧语脸都黑了,心想才正经了多久,就恢复了这副德行。
此时已近岸边,已可看见岸上的官员们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延喜凑上来道:"回皇上,您该起驾往晴妃那边去了,论理她是贵妃,萧语只是贵人,在官员百姓们面前,这......还是......"不等说完,夏无忧就冷冷看著他打断道:"萧语说你吃力扒外,一心向著朕,此时看来,也不全是这么回事嘛。"说归说,他到底放开了萧语的手,大步回到船头。
萧语先前盼著他放开,如今真放开了,心里又觉有一丝失落,吓得他连忙将这股情绪给压进心底最深处,还回头拍了拍延喜的肩,点头赞道:"干得不错,我现在相信你是真心的为我了。"延喜半眯著眼睛,仔细看著他脸上的神色,半天才道:"萧语,怎么你脸上似乎不是这么说得,我这回的马屁该不会又拍在了马腿上吧?"一语说完,萧语已急红了脸,低声吼道:"谁说的谁说的?我脸上的表情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哼哼,我哪里有舍不得他和怨恨你的表情了。"延喜点著头道:"哦,原来是舍不得皇上,在心里怨恨我啊。"看见萧语杀人的目光,他耸了耸肩:"这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个儿说的。"夏无忧一直支棱著耳朵听这边的动静,萧语和延喜的对话全部都被他听了进去,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边已经绽开了一抹微笑。直到晴妃在旁边对梅妃笑道:"妹妹,你觉没觉得咱们皇上最近的心情十分不错,连笑容都多了起来。"他这才惊觉于自己的改变。
一旁的梅妃也笑道:"那是自然了,皇上睿智天成,如此年纪就建立了不世功业,问世间能有几人,正所谓春风得意,心情好也是应该的。"晴妃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夏无忧但笑无语,心中暗暗道:"若论起聪明,晴妃梅妃和萧语都是聪明人,只是这三人的聪明又有不同,晴妃是锋芒毕露,仗著自己的容貌地位,在后宫中呼风唤雨,往往笑容里藏著要命的刀子,巧笑嫣然下隐藏著狠毒的心思,不肯吃半点儿的亏。梅妃则内敛多了,她不能称为好人,好人在后宫里是立不住脚的。但在这后宫中,她却可算是一个好主人,只要不危害到自己的性命地位,她是从不出手的。而萧语呢......想到这里,夏无忧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萧语这家伙到哪里,都可以算作是一个好人了。他是个聪明人,却唯独不会将这份聪明才智用在耍手段费心机上,不,也不能说完全没用过,之前倒是对自己用了两回,可惜不是弄巧成拙就是被自己识破。他不像别的奴才,一朝得志后就拿出主子的派头甚至飞扬跋扈起来,反而因为自己以前的身份而更加爱惜下人,他明知道这种想法作法为后宫所不容,却依然我行我素,这点勇气连夏无忧都不得不佩服。其实若不是自己宠爱他罩著他,光是那些眼里揉不下一粒沙子的女人,就够让他死上十回八回了。
夏无忧并不反对后宫中的勾心斗角,甚至他很享受看那些女人为了争他一夜的宠爱使心机耍手段。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战场,他不会付出感情,得胜者只需在她们身上发泄一通然后给些珍奇珠宝以作奖励便可,而失败者,无论她们的下场是死或者打入冷宫,她们的本性是多么善良容貌是多么无双,他也不会泛起半点同情。所以心狠手辣的晴妃可以坐上晴淑妃的宝座,所以善良懦弱的荷嫔会在被他恩宠一夜后就含恨赴黄泉,他残忍的冷眼看这战争看了十几年,也不觉得有丝毫不妥。
可是萧语出现了,一个卑贱的小太监,避他唯恐不及的胆大宫奴,让自己堪称完美的自制力一次次被打破,为了萧语,他已改变的太多太多。夏无忧警惕的眯了眼睛:改变太多吗?然后他给出自己答案,他的确是萧语为改变了很多。
不能再放任自己这样的改变下去了,否则总有一天,他要忍痛舍了萧语。他是夏无忧,是大丰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他不需要有心有情,那些东西会影响他的判断他的原则他的人生。
回过头去看还在出神望著岸边的萧语,不远处山呼万岁的声音已经清晰的传来:没错,就这样吧,只要保持现状就好,不能,坚决不能再沉溺下去了。心中做了决定,他转过身来,傲视众生的眼睛在对面跪著的官员们身上只微微掠了一下,便流露出君临天下的帝王威严:"爱卿们平身。"沈声说完这句话,夏无忧迈著坚定的步伐,顺著临时搭的木桥缓缓下船,向岸边走去。
皇上巡视,街上一般都是要清空的。一则防范刺客混迹于人群中,再则天子的龙颜岂是那么容易就见得到的,但夏无忧南巡的次数多了,到南方时心情大好下,一般便不命人扰民清空街道。他有他的一番道理:若说有刺客,即便没有人群,高房树上,哪里不可隐身,何况南巡本就是为了体察民情,老百姓们看看天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待到弃舟登岸,换上龙撵轿子后,扬州城披红挂绿的主街道上,两旁就都挤满了想一睹龙颜的百姓们,一见龙撵驾到,连忙刷刷的悉数跪了下去。
衣德站出来,高声道:"皇上谕旨,百姓官员们尽皆平身。"一说完,万岁圣明之声便轰然响了起来,不绝于耳。接著就是人们的窃窃私语,细细听去,无非是什么"皇上如此年轻英俊,天人一般"之类的议论。
关于此等言论,夏无忧听了一路,也不甚在意。回头看看,晴妃梅妃因是后宫女子,马车上尽是纱帘遮挡,唯有萧语因是男子,也未回避众人,如今见了这些尽是他家乡景物人事,其形态比在京城时更要激动万分。
夏无忧摇头,心道:真是个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的主儿。正要让衣德再去"警告"嘱咐一回,灵敏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道:"是......是小语,爹,那个人......那个人是小语啊......虎子......那......那是你哥哥。"他大惊之下忙在车下人群中找寻,却因人头攒动,实在找不出来。正担心间,那个声音已经大喊了起来:"小语,小语,是你吗?孩子......"奈何声音虽大,但周围的议论声也实在嘈杂,夏无忧暗想了一回,心道萧语没有自己的武功,想必也听不到。虽如此想,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悄悄在衣德耳边低语了几句,衣德脸上现出吃惊神色,却什么也没问,飞快的去了。
这里萧语正兴奋的和延喜又哭又笑,说些 "这儿变了,临水的当铺换成了大酒楼,咦,那里的大榕树怎么还在那里,比我走时可要茂盛多了"等语,彼此感慨一回,他走时年纪虽小,家乡事物多已忘记,但这些地方是他常去的,故而印象反而格外深刻。正说得高兴间,便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待细听一听,又听不到了。
萧语蓦然紧张起来,拉著延喜问道:"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喊我......是不是......"延喜点头道:"刚刚倒仿佛听了两声,但不真量,这会儿又听不见了。"刚说完,车下人群中就又传来那个声音道:"小语......孩子......小语,我是爹爹啊......小语......孩子......"声音嘶哑,如同从喉咙里扯出来般,大概已不知喊了几百声。
萧语这回听得真切,再也顾不得别的,大叫道:"爹,是我爹啊......"这里撩开袍子,就要跳下车去。吓得延喜忙一把拉住,脸红脖子粗的吼:"你干什么?这还是在轿子上,还是在皇上南巡的队伍中,你是什么身份,能跳下去吗?"萧语哪里听得进去,甩著延喜的袖子,一边也大吼:"放开,放开我,是爹,那是我爹啊,放开......"力道之大连延喜也拉扯不住,旁边的洛琴和凛儿也赶紧上来帮忙,正乱著,衣德忽然出现在面前,生气道:"贵人,皇上吩咐了,请您自重,百姓和众官员面前,你这样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皇上说,这次来扬州就是为了你,岂有不让你和家人团聚之理,但决不是此时。孰轻孰重,还望贵人三思而行。"他不称呼萧语而说贵人,便是提醒眼前已经接近疯狂的萧语。
宛如当头棒喝,萧语停止了呼喊挣扎,静静坐了下来,眼巴巴的在身后人群中寻找那呼唤他的爹亲,忽一眼在万千身影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花白的头发,脸上尽是泪痕,拼命在人群里挤著。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断线珠子般落下,怎么也收不回。只看了一眼,那容颜就又淹没在熙攘的人群里,任他再怎么寻也寻不到了。
如此走了大半天,方来到行宫中,萧语看著人把他的行李都收拾妥当,心中如猫抓一般,终于忍不住道:"延喜,我这就去找皇上,让他准许我回家。"延喜拦住他道:"依我看,你趁早儿等一等,你以为来了扬州,皇上呆几天你就能在家呆几天呢?"看见萧语一脸"不是这样吗"的惊讶表情,他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一根筋,自古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别说你在扬州,就是家在京城里的主子们,也不过每年两次到规定的地方见父母兄弟一眼而已,省亲的事儿前朝倒是有过,不过凤毛麟角罢了,在家里呆上两三个时辰,这便是天恩浩荡,你竟然想回家住几天,啧啧,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话音刚落,忽闻院子外温公公的声音响起:"圣旨到,萧语接旨。"30
延喜咳了一声道:"你看,这不旨意就下来了,你还想回家呢,等著皇上心情好了,让你省一次亲就不错了。"说完拉著他到院中接旨。听温录大声道:"皇上口谕,萧语离家日久而见亲面疏,特此允许趁南巡机会归家省亲,时日不限,只随圣驾归即可,念他伴驾有功,特赐金叶二十片,纹银一千两为用,所带奴才尽皆随去侍奉,另带护卫四名,以保无虞。"说完凑上前来笑道:"萧语啊,这可真是皇恩浩荡,从未有过的,还不赶紧谢恩呢。"萧语已喜欢的有些傻了,没想到夏无忧竟肯借他这么多银子,连忙跪下谢恩,又站起道:"公公,皇上借的银子,还用长利息吗?几分利啊?"一句话没说完,温录已和延喜笑得喘不上气来,温录就笑道:"时常听皇上和衣总管说起你,都说你聪明,可怎么尽问傻问题呢?感情您是大智若愚型的啊。"说完命身后的小太监捧上一个翡翠玉盘,里面是闪闪耀眼的二十片金叶子和一张崭新的银票,还有几锭银元宝和十串铜钱。温录道:"这是三十两现银和一千铜钱,皇上说了,让你万一要买些小玩意儿什么的好使用。"萧语再次控制不住的心中一暖,暗道夏无忧竟细心如此,连这些都料到了,他平日里根本不花钱,怎的思虑竟如此周到。当下郑重对温录道:"替我向皇上谢恩,就说萧语这回是真心的感谢他。"温录道:"这话还是等你回来亲自和皇上说,我说非得挨板子不可,原来你以往的那些谢字都是假的啊。"说完叫过延喜道:"宫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铺盖行李什么的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有四个力状的太监随行,千万小心伺候著点儿,别出半点差池才好。"说完朝萧语努了努嘴,悄声道:"皇上对这个主子,可是与众不同的很那,真要有点什么事, 别说你们都别想活了。陪著死的还不知有多少呢。"延喜连连点头:"公公就放心吧,不是还有四个护卫吗?包在我身上好了。"温录点头:"没错,那都是护卫里拔尖儿的,一品带刀呢,若非皇上下旨,谁能劳动得他们啊。"说完引著萧语等人来到马车处,萧语看见那四个面无表情的护卫,心里还有点儿犹豫,心道:"这可好,回去本来要和父母团聚一番,找亲朋好友,邻里邻居的叙叙旧,大家欢乐几日,结果跟著这四位门神一样的仁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谁敢靠近啊。"有心辞了,被温录大惊小怪的一句:"你说什么,你还......"立刻打消了念头,不等他说完就挥手打断他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带还不行吗?带带带......"于是上了马车,夏无忧早就问好了他父母的姓名,遣人到当地衙门查明了住处,离行宫大约十几里地,走了半个时辰方到。萧语看见那熟悉的破旧老宅子,早已痴了,延喜要先去传旨,被他拉住,轻声道:"别,让我......自己来......"说完心内百感交集,泪水又滚滚而下。
延喜心道:这可不合规矩,但转念一想,皇上都说不用萧语守那些规矩了,我一个奴才多的什么嘴。和萧语来到街门外,彼时天已黄昏,那萧家人还不知道门外来了这一大队人,只道家里临著大道,人嚷马嘶实属寻常。
萧语走得近了,不待推门,就听院子中传来说话声,正是他父亲,高声道:"千真万确,那就是咱们家小语,我本也不敢认,只是五年前见了他一面,后来又看他的样子,分明认出我来,不是他还有谁。"又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没错,虎子娘,我眼睛虽不好,却见那影影绰绰的像是小语的身量,不过长高了好些。"又有人问说:"只是小语从小不是送进宫净了身子吗?怎么会坐在车上,那都是娘娘们的车驾不是吗?"听声音陌生的很,大概是邻居或者亲戚之流的。
萧语再也忍不住,推门就走了进去,只见院子中摆放著一张小桌,上面几盘普通干鲜果品,周围团团围坐著十几人,听到门开声都愕然回头。他一眼便认出爷爷奶奶和父母亲,都已是白花花的头发了。不由心中激动,未等近前,便在门开处扑通跪下,大喊道:"爷爷,奶奶,爹,娘,小......小语回来了。"说完重重的磕下头去。
四个护卫眼都直了,心道这位主子倒是实在,以堂堂贵人之尊给平民百姓下跪磕头,就要行礼,也该他们先拜见了再说啊。延喜却不管,眼看著那些人愣了一刻后,跌跌撞撞的冲出两个人,一边自言自语著:"是小语,真的是小语......"然后一声"孩子",双双扑到了萧语面前,三人抱头痛哭失声,他心里也觉得酸酸的,回头拭去一滴泪,再看洛琴和凛儿,已是珠泪滚滚,抱成一团也在那儿哭呢。
当下劝住三人,一同进了屋,那些邻居亲戚们哪里见过这阵仗,有心要留下见见世面,却又有些怯,他们平日里连知县都难得见上一回,这次倒见到了皇上跟前的贵人主子,因便纷纷告辞。萧语父母此时心里哪还有别的事,任他们辞了,又说些明日来坐,大家好好团聚一下的邀请,这些人忙不迭的答应了,都暗下决心明日带家人来瞧世面。
等到忙乱完了,已是掌灯时分,萧语母亲去忙活饭菜了,延喜悄悄跟著,其实就是到厨房监督。这里萧语任爷爷奶奶紧攥著他的手,又哭笑一回,说回话,忽一眼看见房角处站著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正痴痴看著自己傻笑,心里一酸,暗道弟弟都长得这么大了,若在平日街上,自己断认不出来,又把他叫到近前细看,虎子方怯怯坐下,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苞谷哥哥。"延喜正从厨房出来,听见这一声,不由一跤跌倒,心道乖乖,原来他真的也叫苞谷,倒不是完全的欺君,娘咧,这家人起名字够怪的。
萧语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道:"爷爷奶奶,这是我宫里的朋友,惯会吃力扒外,溜须拍马,大惊小怪,可讨厌哩。"延喜从地上爬起,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道:得,我这形象在老太爷等人的心里算是彻底玩完。又听萧语叹了一声:"不过在宫中,他却是真心的待我好,所以我们很投契的。"听了这一句,心里又感动到不行。
不过感动归感动,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磨磨蹭蹭来到萧语身边,贴著他耳朵道:"不若你先饿一晚上,我带了些点心先充充饥,明日我回行宫带两个御厨过来,老太太做的饭,那个......那个......实在不敢给你吃,让皇上知道,我这人头是别想要了。"萧语沉默,知道自己家贫,母亲为了招待这一大帮人,不知在厨房里急得什么样子呢。想了一想,起身来到厨房,看见灶上正熬著小小的一锅细米粥,想是把家里的米袋都倒出来了。他连忙温声道:"娘别为难,你煮些粥,再蒸上一盘芋头给我吃就好了,其余的饭食,我让爹带著延喜他们去外面买一些。"说完情不自禁搂住了他娘瘦弱的身子,叹道:"我在宫里,天天想家,想著你煮的白粥,蒸芋头,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回来看一眼,真是死也值了。"说完听他母亲哭道:"小语啊,是爹娘对不起你,都怪爹娘没本事,好在你如今是皇上的人。真是的,娘听说皇上身边都是倾国倾城的娘娘们,怎么会看上你,还宠到带你出巡。"说完转过脸来,一脸困惑的看著二十年未见的大儿子,那些感伤已经都被好奇取代了。
萧语黑了脸,心道自己一根筋的根源总算找到了,看来皇上说的聪明是象父亲,而笨的时候就是像他娘了,这种时候竟然会问出这种煞风景的问题,只好含混道:"这些慢慢再说,娘,我饿了,赶紧把芋头蒸上吧。"说完来到外屋,吩咐延喜取出一锭银子随父亲出去买菜,萧家人何时见过这种元宝,眼睛都直了,愣了半天,还是萧语提醒,萧父才恍然大悟,带著延喜和两个粗使太监去买了些细点菜肴回来。
于是一家人团团而坐,延喜等人都是另一张桌子。萧语一边和父母说话,一边咬了一口芋头,奇怪道:"娘,你的手艺差了好多呢,这芋头蒸的一点不好吃,我记得小时候,明明比这个要香甜的多。"一语未完,奶奶已经笑了起来,摇头道:"傻孩子,你从前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难得吃回芋头,自然觉得香甜,如今你在宫里,顿顿吃的是山珍海味,这芋头哪还是原先的味儿啊。"一句话说得萧语也笑了,连连点头称是,却仍是两手抓著芋头猛啃,看的延喜暗暗摇头:这哪是什么贵人主子啊,整个儿一饿死鬼野人。就不知皇上若看到这番景象,是不是还会觉著他可爱。
正想著,忽听门外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女子声音大喊道:"虎子虎子,我听说今日南巡的队伍中,你哥哥也在呢,还是坐在轿子上的贵人,你们家人知不知道啊?"随著喊声,冲进来一个姑娘,身穿著粗布衣裳,简单扎了两条辫子,满脸的兴奋神色,等到冲进门来,看见这满屋子的人,不由得愣在那里,稍顷醒过神来,忙捂住脸颊,一语不发的回头就跑。
萧语等也愣了,看见虎子站起身,又坐下,又站起来,满脸的焦急之色,想起爹娘托人给自己捎的信儿,登时了然,笑道:"还不快追呢,我也见见未来弟妹。"虎子这才答应一声,欢喜的跑了出去。
这里萧语的母亲便说:"这姑娘长得漂亮,又做的一手好活计,性子也好,爽爽朗朗的,就是家里穷一些,就这样,十里八村提亲的也不少,没想到她偏偏瞅上了虎子,她家一开始不同意,还指望著女儿多弄点彩礼钱,后来抗不住两人死磨活缠的,也就从了,本打算后日就给他们办喜事,你这一回来,少不得要拖上一拖了。
萧语忙道:"不必拖,这次能回来,已是不易,若能亲眼瞧著弟弟成家,是最好不过。咱们家贫,本已委屈了人家,好在这次回家,皇上给了一些银两,就给你们办喜事用,剩下的钱看看做点什么营生,置点产业,也好宽裕度日。"此话一说,他爹娘自然欢喜不禁,但想起这钱是用大儿子的一世自由换得的,又不禁心里难受。
吃完了饭,虎子已领著那姑娘站在门外,姑娘扭扭捏捏的不敢进来,萧语温声笑道:"都要是一家人了,不必避讳什么。"她才进来,一进门就跪下磕头,萧语忙搀起来,姑娘见他举动温柔,不由胆子立时变大,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著打量萧语,心道皇上身边的人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萧母抓了一把延喜等买的上好果子给她,薄嗔道:"凤红,后日就要成亲了,又跑出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当心你家里人说你。"凤红接过果子放进口袋中,干脆道:"哥哥省亲回来,我们的婚事自然要拖一拖,跑出来也没什么。"等到听说萧语要留在这里参加婚礼,不由得又是喜欢又是激动,心道自己和心上人的婚事能有贵人娘娘捧场,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县太爷的千金也攀不上的。爹娘这下可没有半点话说了。这里说了一会儿话,就跟萧语作辞,萧语拿出一片金叶子道:"家乡的规矩,似乎姑娘头一次来都要给些礼物,我们家穷,想是彩礼都没有多少,这片金叶虽难补偿,却是我的一片心意,你拿著,明日去买些自己喜欢的布料做两件衣服吧。"凤红不敢接,倒是虎子和他哥混的熟了,笑嘻嘻接过道:"谢谢苞谷哥哥。"说完拉著凤红一鞠躬,两人又跑了出去。这里萧语留下铜钱和元宝还有九片金叶,其余全给了父母,让他们去准备弟弟的婚事,一家人直说到三更时分,才睡了,给萧语腾出一间空屋子,自有延喜等人打理好铺盖之物。
第二日便上街,扬州城有专门的一条街专卖小玩意儿,萧语和延喜等逛了来,只觉目不暇接,他们久居宫中,看见什么都是好的,大泥人,柳条编的小篮子,还有制作精美的小风车,次等玛瑙做的扳指儿等等买了许多,只把店铺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心道从哪里降下的财神爷爷,连价儿都不讲,他们哪知道萧语等人不是不讲,而是根本不知道有讲价儿这回事。又挑了好多东西,预备带回去给山水居里看家的奴才们。逛到下午回来,屋子里早有了一大帮子人,看见他忙都跪拜参见,起身后一个个都退到房角处,又忍不住偷偷拿眼打量萧语。
到得第三日,便是虎子和凤红的好日子了。萧家人一大早就起来忙活,萧语也极其兴奋的帮忙,在屋里院子中穿梭往来,安排桌椅碗筷,清点买回的食材,又看著请来的师傅起了几口大锅,忙著寻打下手的人,因贵人省亲的消息,凡是能沾上一点关系的都来了,县太爷和知府大人都亲自到场,只把萧父等吓得。这一来,原先的预算竟少了很多,不得不现补,好在扬州城繁华无比,采买东西也容易,如此直到午时,方各色齐备。新娘早已迎了进来,盖著盖头给萧家长辈们以及萧语行礼,然后拜天地。正要将新娘子送入洞房,闹闹嚷嚷中,忽见街门处多了几个华衣丽服的人,耳听得其中一人悠悠笑道:"没想到朕的萧语做了人家大伯(bai)子,倒还蛮像那么回事儿嘛。"这声音本不很大,但在嘈杂声中,却听得无比清晰。萧语大惊望去,原来竟是夏无忧带了衣德和几个护卫微服来到这里,慌的忙站了起来,其余的宾客们也刚举杯,听见这话,情知是皇上驾到,不由都觉腿软,片刻间跪了一地,他们不知道面圣的礼仪,只知"万岁,参见皇上"等乱喊。
夏无忧看著衣德,微笑道:"难得托了萧语的福,咱们也进去喝杯喜酒吧。"说完施施然进来,对众人笑道:"都平身。"萧语迎了上来,小声道:"皇上,你不在行宫里好好呆著,做什么跑出来?这一院子的人哪有一个见过世面的,就是知府老爷和县太爷,恐怕也没见过您,你这一跑出来不是吓人呢吗?"夏无忧宠溺的弹了一下他脑门,笑叱道:"胡说什么呢?朕是鬼吗?还跑出来吓人,朕来是给了你多大的面子,你们萧家一介布衣,竟能蒙皇上亲来吃喜酒,何等的光宗耀祖,偏你又抬出来这些歪理。"他说完已来到台阶上,萧语的爷爷奶奶。父母还有一对新人,已齐齐跪了一地,口称万岁,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那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夏无忧忙趋前扶起两位古稀老人,一边自语道:"不知萧语把朕说成了什么凶恶样子,把他家里人吓成这样。"话音刚落,忽听"咕咚"一声,原来是萧父实在抑制不住心中激动,竟然晕了过去,紧接著臂弯一沉,萧语的爷爷也人事不醒。
这下子夏无忧也傻眼了,好在随行的有御医,连忙替两人看过脉象,不过是一时激动而已,没有什么大碍,萧语才放下心来,咂著嘴道:"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你来就是吓人的嘛。"夏无忧哼了一声,登时又有几个高度紧张的宾客以为他发怒,两眼一翻也昏过去,只把他给气得,一张龙颜都没地方搁了。只好对萧语道:"都是你乌鸦嘴,朕本来是微服私访,走近这里听人说贵人家里办喜事,想著来给你撑撑场面,谁想到还落了你埋怨。"说完气哼哼坐下,新娘子一心想看皇上长什么样子,忙拉著虎子过来给他敬酒,一边偷偷从盖头的缝隙下看他,心里咯!一下,暗道皇上竟这样年轻英俊,先前听人说他是天上金童下凡,我还以为言过其实呢,没想到真这么出色。
夏无忧喝了新人敬的酒,方觉心里受用了些,拉著萧语坐下,对满庭宾客微笑道:"朕不过是来看看,大家不要拘束,今日我们便来个君民同乐。"说完又自己饮了一杯。
其实这酒的味道比起贡酒,何止天壤之别,但夏无忧心情好,便也觉得这酒甘香浓冽。百姓们平日里就十分爱戴这位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的君王,虽然偶尔听说他行事狠辣了些,但此时见他毫无架子,如此平易近人,不由得群情汹涌,一边大呼万岁圣明,一边饮宴起来。夏无忧平日里听惯了逢迎奉承,百官赞誉,却没有一回能像今日这样。看到这些平民们对自己真心的拥戴,不掺杂一点儿虚假的热情,他心里这个舒坦劲儿就别提了。凑近了萧语笑道:"从此后你们萧家可就是扬州城第一家了,连官府也不敢轻易招惹,怎么,还怨朕是来吓人的吗?"萧语刚要说话,知府和知县两人战兢兢的上前跪下禀道:"臣扬州知府,扬州知县,今日得见天颜,实不胜荣幸,特地来此听候皇上差遣,有何吩咐尽可差臣去办,唯望圣驾保重龙体无虞,以策完全,臣等感激不尽。"夏无忧歪头打量了两人一番,然后淡淡道:"朕在这里呆多久,心里有数,何用你们提醒。"那两人一听,心想:好,让自己多管闲事,果然皇上不爱听,这乌纱帽大概是保不住了。正想著,却听上头的主子又道:"不过我一路访来,这里你们治理得倒还不错,难得的也不是那贪赃枉法之辈,只作一个知府知县有些屈才。"说完对衣德道:"传旨下去,给他们两人每人官升三级,长三倍俸禄。"然后又看了二人一眼,低头笑道:"朕记得吏部里正有出缺,你们就去接任吧,记得要如同在这里一般脚踏实地,一心为百姓们办事,为国家和朕分忧。"说完了半天,还没听见谢恩声音,抬头一看,那两个人大概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竟齐齐的晕倒在地上。他的脸登时黑了一大半,萧语却早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道:"皇上啊,你还真是......真是天威如剑呢,这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昏过去了八个人,若你改行做杀手,一定是一剑一个准儿,保管没人能逃脱得了,天下第一杀手的美誉,也自然是落在了您的身上,哈哈哈,财源滚滚,哈哈哈
夏无忧看见萧语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就要将他一下,凑近了他耳边道:"你知道杀手在杀人前都要做什么吗?呵呵,他们要找个男人或者女人好好的发泄一下,这样才可以精神饱满的去杀人,恩,你在家呆的日子不算短,这三天朕的日子过得真是......没滋没味的,不若你这就跟朕回去......"他话未说完,萧语就一副低头认罪状,痛心疾首的低声道:"皇上,我知道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求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发发慈悲,高抬贵手,再宽限几日吧。"夏无忧一口酒没来得及咽下,全喷在了衣德的衣裳上,好在有心腹在前面挡著,否则这皇帝的形象算是彻底报废了。桌子底下的手狠狠握住萧语的,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字一字的警告:"萧语,虽然你总是给朕意外的惊喜,但这惊喜最好不要意外到让朕失态,懂吗?"不行了,这家伙那种弱者的楚楚可怜姿态又出现了,偏偏这向来让自己鄙视的懦弱一在他身上显现,就让自己控制不住的起了征服欲。夏无忧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身体某个部位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发生变化,好在已是深秋,衣服够厚够宽大,否则真的是要丑态毕露了。
他本来确实没打算这么快就带走萧语,心想著自己欺负的他够狠,如今让他多在家呆几天,也好散散心。可是现在看来,某兄弟明显不准备答应这么善良的举动,所以他叹了口气,道:"萧语啊,做人应该知足,你在家呆了三天,绝对是后宫史上史无前例的第一人了,明白吗?"萧语哪知道这种语重心长冠冕堂皇理由背后的卑鄙原因,还十分感动的对那匹披著骆驼皮的狼说:"我明白的,皇上,其实......我已经非常感谢你,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再回这里一趟,再看一眼爷爷奶奶,爹娘弟弟,还参加了弟弟的婚礼,我......我已经无憾了。"夏无忧的心里一震,他的萧语,要求竟是如此简单,他不去希翼和乞求后宫中高高在上的地位,呼风唤雨的荣宠,一颗稚子之心里仍是饱含著对亲情的渴望,可是他的要求,却是自己最不能满足他的,宫门深似海啊。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向来无情无欲的帝王心又向下沉溺了一分,而这,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好现象。但是此刻的他也绝没有料到: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对这个百般呵护宠爱的人动了杀机。
这次省亲的结局,仍是以依依惜别告终,不过萧语用夏无忧的那些银子为父母亲铺好了后路,也就放下心来,临登舟时,父母弟弟以及凤红都来相送,免不了一番痛哭离情,直待那龙舟渐渐去的远了,岸上痴望的几人都已成了小小黑点,他还在船头遥望,心里想起李义山的诗句,此番情景,果然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啊。
余下的半个月,又逛了几个名城,眼看著深秋时节,各处景色渐渐萧瑟起来,夏无忧的民情也体察的差不多了,这才命大队回返京城,此次沿水路而行,行程高度保密,地方官员们也知皇上年年如此,就不再准备接驾事宜,因此上比起来时的风光热闹,回去的路途却要平静多了。
这一日傍晚便在运河边泊船,遥遥望去,岸上点点灯火,显是一个繁华的小城,夏无忧与萧语站在船头看到这番景象,便答应第二日带他去逛逛,解一解这些日子的烦闷。于是到了清晨,天刚蒙蒙亮,夏无忧便带著萧语和延喜,衣德以及几个护卫弃舟登岸,四处走走逛逛,还到面店里去吃了一碗头汤面。等到从面店出来,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街上也慢慢的热闹起来。
这小城中的特色东西不少,夏无忧年纪虽不大,但对人对事却成熟缜密,这些孩子玩的东西根本不看在眼里,反倒是比他年长几岁的萧语挑的兴致勃勃,一边自语道:"恩,这下子带了这许多东西回去给他们,应该不会再怨我了吧。"一语未落,忽然就听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狗皇帝,还不受死。"他心中一颤,手上拿的东西全掉在地上,及至回过头去,只见五个黑衣蒙面人已将夏无忧围在圈子里缠斗起来,衣德和那些护卫都被十几个黑衣人缠住,情况端的是紧急万分。他只以为夏无忧已遭不测,吓得心胆俱裂,蓦然冲上前去大喊:"皇上......皇上......皇上......"一边疯了似的紧紧抱住一个黑衣人狂吼道:"不许你们伤他,啊啊啊啊......"他没有武功,双手又腾不开,情急之下,竟然张口就咬,可怜那个黑衣人武功何止高过萧语千百倍,却被他这毫无章法的袭击给撕扯下了一片耳朵,当下杀猪般惨叫起来,回首一剑,精妙准确的向萧语颈子上扫去。
夏无忧虽以一敌五,但以他的武功来说却是游刃有余,还想著这一路上平静无波,正好这些人送上门来消遣消遣。因一开始也没认真对战,就如那猫戏老鼠一般耍子玩儿,片刻后听到萧语的嘶吼声,心中感动了一把,暗道危难时刻见真情,听他这叫声明明就是担忧焦虑心痛的很,正欣慰间,忽听一个黑衣人惨叫起来,他暗暗奇怪道:我还没对他下手呢,怎叫得这么渗人。一掌格开了对面敌人的长剑,连忙回头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了一大跳,哪想到萧语关心他竟关心到连自己性命也不顾的地步,还把人家黑衣人的耳朵给一口咬了下来,这不是找死是干什么?
当下心里一急,闪电般晃至黑衣人身边,只是他速度再快,那黑衣人的剑更快,已堪堪吻上萧语的脖子,夏无忧极度急怒之下,也顾不得自己了,优美修长的手青筋毕露,转眼间已握住剑锋,只见一缕鲜血顺著剑刃蜿蜒而下,他再一发狠,那剑竟被生生折成了两截。
其他黑衣人虽都被这手功夫震住,奈何与眼前的人仇深似海,只愣了一下,就不顾性命的又都攻了上来,夏无忧一心护著萧语不受伤害,一身功夫难免打了小小的一会儿折扣,而那些黑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就趁著这小一会儿的功夫,几人群攻之下,竟然在夏无忧的肩膀至胸前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下子可严重刺激了夏无忧身为男人的面子,笑话,竟然在萧语面前受伤,他的高大威武形象竟然遭到这样严重的伤害,老虎不发威你们当作病猫是吧?怒气横生下,他的眼神蓦然森冷起来,再不肯如刚才那般玩笑视之,而他一认真起来,就是这些黑衣人的霉运走到头了,当然,在这里霉运走到头的意思并不意味著好运会到来,而是说,他们永远都没有再走霉运的机会了。
直到看见地上倒毙的一具具尸体,萧语才想起来后怕,他是个心软的人,刚才是因为担心夏无忧而把自己弄得疯狂,如今一切结束了,地上的血腥气让他心里一阵阵发寒,嘴里的耳朵虽然吐了出去,但是那股恶心的味道却吐不干净,终于他一个没忍住,将胃里还没消化的头汤面全给吐了出来。
夏无忧站在远处看著他,眼中充满怜悯,他相信萧语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残酷的事情,也罢,让他好好理理心情吧。低头看了一下胸前的伤,虽然流了血,好在伤口不深,不过手上划开的口子的确疼的钻心,撇了撇嘴:自己为萧语,改变的还真不是普通的多啊,竟然肯为了他而不顾性命,叹了口气,他不喜欢这样把握不住自己的感觉,可他又舍不得萧语,到底该怎么办呢?
刚想到这里,就看见萧语奔了过来,紧张的查看自己身上伤势,他笑了一笑道:"你瞧是瞧,但你可要确定自己不会再吐一次,朕可是有洁癖的啊......"一语未完,惊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心里苦笑一声道:看来这些杀手也不能免俗,还是用了......一个毒字未等想完,人已经晕厥过去。
这下只把衣德延喜等吓得魂飞魄散,好在衣德虽是太监,但常年跟在夏无忧身边,自有处事不惊的修为,当下连忙指挥众人将夏无忧抬回船上。萧语紧紧握著年轻君王的手,一颗心仿佛纠结在了一起被一把把刀刮著,身在后宫做了二十年的奴才,他性子中虽还有天真的一面,但是自认已经没有什么能让自己紧张到会失控的地步,可是此时守在夏无忧身边,看著他渐渐变成苍白中蒙上一层淡淡黑气的脸孔,他却控制不了自己跳的又急又快,仿佛下一刻就能从口中跳出来的心脏,他很想抓住身边的每一个人,让泪流出来,哭著让他们保证面前的这人一定会没事,可是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因为这样除了增加混乱和大家的困扰外,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他只能拼命的控制著自己,拼命的控制著......深深吐出一口气,萧语再次体会到了身为帝王的夏无忧每天都要生活在这种自制之中,是多么的不快乐。
衣德却要镇静的多,他不担心夏无忧,因为他知道自家主子的底牌,可是每当看到萧语痴痴望著担架上的主子,那痛入骨髓的紧张焦虑目光,他心中就忍不住叹息,心里苦笑道:皇上啊,你这回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你......可千万要快著点儿啊,否则你的萧语他就完蛋了。心中蓦然一凛:如果皇上认为自己为萧语受伤这件事是他不能够容忍的改变,那么他会默许晴妃娘娘趁这个机会剪除掉萧语吗?
正如衣德所担心的那样,一回到船上,晴妃和梅妃大哭大叫表现足了自己的担忧心痛之后,趁著御医们为皇上诊治的功夫儿,晴妃冷冷的看了守在人群外默然不语的萧语一眼,森声道:"你跟本宫来。"说完重重哼了一声,当先走了出去。
萧语一怔,延喜却立刻就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滚落下来,下意识的拽住自家主子不让他过去,但转念一想,这也不行,那人毕竟是晴妃,地位高过萧语许多,若敢不去,也是一个犯上的罪名,难逃一死。偏偏皇上这时候又昏迷不醒,根本没人能制止得了晴妃,左思来右想去,竟是只有死路没有活路,只把他急得险些哭出来。
萧语垂下眼帘,轻轻挣脱延喜的手,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替我守著他,跟他说,无论天上地下,萧语......永远都会护著他幸福快乐,他对萧语的好,生生世世,永不......忘怀。"说完抬起头,竟是丝毫无惧,迈著沈稳的步子跟上了晴妃。
延喜心中一痛,知道萧语已经明白晴妃的心意了。直到此刻他才相信,萧语......真的是一个聪明人。看他一副从容赴死的样子,这相处的短短时日中的一点一滴不由都浮现出来,他年岁不大,但在宫中的日子却不比萧语少,在那个人吃人的地方,早已锻炼出了一身不以宠喜不以逝悲的无情本领,但,就在此刻,他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悲哀滋味,痛到骨髓的断肠情怀,再看一眼已经消失了身影的萧语,他实在忍不住,回身扑通一声给衣德跪下,悲泣道:"公公,求您救救萧语吧,除了您,再没人能救他了,公公......"衣德叹了口气,痛苦的闭上双眼,黯然悄声道:"延喜,你还不知道我吗?如果能救,我岂能坐视不管,不是我说狂话,若此次是皇上要萧语死,我......或可暗中周旋保他一命。可那是晴妃娘娘啊,后宫中地位最尊之人,她的决定岂是我们奴才能够干涉改变的,她......她是一定要亲眼看著萧语断气才会放下心来,你明白吗?咱们......咱们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除非......皇上醒来,除非......皇上醒来后还会如往常那样护著萧语,否则......"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出来,但是延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猛地一个哆嗦:皇上......他会利用这个机会默许晴妃除掉萧语,除掉这个影响他至深的人吗?
床边忽然有人喊了起来:"衣公公,皇上似乎在找你。"是御医的声音。衣德一惊,还道是夏无忧要自己去伺候茶水,连忙来到他面前,悄声问道:"皇上要什么茶?"这边仔细看了看,发觉夏无忧目光并不十分清明,嘴唇虽然翕动著,似乎也颇为艰难,说得什么字也听不清,他忙把耳朵凑到皇上嘴边,努力辨别著,同时打了个手势示意周围的人噤声。
如此这般,室内静的落针可闻,这才隐隐约约听清楚夏无忧艰难吐出来的几个字:"救......萧语......龙佩......他......腰带中......救......"只说完这几个字,他便再度晕厥过去,显然刚才吐出不清不楚的这几个字,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潜力。
衣德蓦然抬头:是了,那块龙佩,象征著皇上至高无上身份的龙佩,那次遗落在萧语那里,当时夏无忧没有收回,后来萧语侍寝时还给了他,但以后却没听他再提起,自己也一直没有看到,衣德一直以为萧语还给皇上后他就贴身收了起来,没想到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被他藏在萧语的腰带中。眸中微微有了湿意,皇上对萧语,还真是用心良苦,大概连他自己都在犹豫要不要除去对方,所以虽然把龙佩偷偷给了他,却没让任何人知道。只是此刻他告诉自己这件事让自己去救萧语,说明他仍然选择了爱护而不是铲除。衣德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样的两个人,但愿上苍开眼,千万莫要拆散他们,皇上还是有心有情的让人看著才欣慰啊。
转身出了人群,轻轻踢了一脚还在那偷偷啜泣的延喜,衣德的声音里难掩兴奋:"走了,赶紧救你的主子去,晚了的话,他可就真要没命了。"说完当先走出。
延喜愣了一下,却立刻反应出衣德一定是有了办法,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起身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不一刻来到晴妃船上的房间,果然就听里面传出愤怒中不失优雅的冷酷声音:"萧语,事已至此,皇上遇袭生死不明,你身为贵人,乃是罪魁祸首,本宫只赐你一死已是格外开恩,否则灭族之罪你也逃不过去,你......可愿服诛?"耳听得萧语平静的声音传来:"但凭娘娘处置,萧语没有怨言。"衣德和延喜心中一紧,知道他是早料到自己逃不过去,二则为那句灭族之罪,所以才这般干脆利落的赴死。当下忙闯进去高声道:"慢著。"晴妃抬头一看,只见衣德带著延喜和几个小太监竟不经通传便闯进自己屋子,心中不快,冷冷道:"衣公公,皇上重伤,你因何不在旁边伺候?本宫要处置皇上此次遇袭的罪魁祸首,难道你还要干预吗?是谁给你的权力你?"衣德一笑道:"回娘娘,娘娘圣断,奴才岂敢干涉,若非皇上的旨意,杂家怎可能到这里自取其辱呢?"他一说完,晴妃就圆睁了双目,尖声道:"胡说,皇上昏迷不醒,怎会有旨意,衣德,假传圣旨的罪名你担的起吗?别忘了,你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奴才。"衣德冷笑道:"娘娘,奴才的身份奴才自己清楚,不须娘娘提醒。"他这些日子与萧语相处,少和嫔妃们打交道,竟已习惯了那种温和的,不须看脸色小心揣摩说话的日子,而对晴妃这种尖酸刻薄格外反感起来,因此说话间也就不那么客气,反正救萧语是皇上的圣旨,就算皇上醒了,晴妃娘娘去告状,也没自己什么干系。于是对晴妃道:"娘娘,皇上于昏迷当中传下口谕,言说萧语有他亲赠龙佩护身,见龙佩如见圣驾亲临。娘娘,这意思您该明白,萧语他就是犯下滔天大罪,除了皇上,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夏无忧的龙佩,晴妃自然知道,那是祖上传下的镇国之宝,见佩如见驾,只是这龙佩从未离过他的身,此时衣德竟说在萧语身上,她怎么想也觉不可置信,她也不敢相信不想相信,指甲深深掐入肉里,拼命镇定著心神,晴妃一张绝美的脸上阴云密布,她太清楚龙佩一旦在萧语身上,将说明什么问题,就因为清楚,所以努力的想要证明这是衣德编的谎言。
"衣德,你说萧语身上有龙佩,那是皇上心爱之物,是大丰国第一人身份的象征,怎可能会在这个下贱的宫奴身上,除非他能拿出来,否则......你们休想用这个来吓住本宫。若他没有,哼哼,这欺君的罪名,可就要你们一同承担了。"她再度冷笑数声,却怎么也压不下心中的惊疑焦虑。
萧语大惊失色,心想怎能连累衣德和延喜他们,正要说自己没有,却被衣德一把拉起,道:"你身上有龙佩,除了皇上,任何人前都不必跪拜,否则岂不是皇上跪拜她们吗?谁当的起。"说完看向他腰间的翡翠玉带,那是夏无忧赐给他的,价值连城,不过萧语却从未放在心上。只是当普通腰带捆著,喜欢它不必浆洗。此时见衣德将腰带正中间那枚由几十颗明珠镶嵌而成的明月向左一转,只见那明月竟然豁然弹开,里面原本空著的地方如今满满当当,正是那块无价之宝......夏无忧的龙佩。
衣德将龙佩取出,高高擎在手上,对早已瘫在坐位上脸青唇白的晴妃道:"娘娘,您可看清楚了,这正是陛下的龙佩,见佩如见驾,适才皇上昏迷之中,亲口令我来救萧语,否则奴才一介宫奴,怎知龙佩所在之处呢?娘娘若还有疑问,尽可等皇上醒来,详细问上一问。"萧语的眼睛都直了,这就像变戏法似得,这块龙佩自己明明还给了夏无忧,啥时候又跑回自己身上,还藏在这么个隐秘的地方。正呆愣间,忽觉衣德拉了他衣袖一下,接著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细语声:"还不快走,难道你还没看够那张脸啊?"他身上一激灵,想起晴妃的狠毒,连忙跟著衣德出来,这才觉得全身上下其实都是冷汗,就如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似得,不由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里延喜不由笑道:"公公可看见刚才晴妃娘娘的脸色了吗?奴才在宫里这许多年了,还没看见过呢,这一回的跟头,娘娘可是栽大了,栽的彻底,皇上此举摆明了护著萧语,从某些意义上来说,甚至将他当成了皇后,也难怪娘娘会那幅脸色。"萧语又吓了一跳,叱道:"延喜,你又是吃饱了撑著吧?还皇后呢,再过几天,你该说皇上默许我篡位了。"他说完,众人都笑起来。
这里晴妃待人都走了干净,兀自气的浑身颤抖不已,宫女小心捧上茶来,被她一挥手间摔了个粉碎,她站起身,宛如厉鬼般的疯吼道:"一个奴才,不过是一个奴才,你竟这般护著,你......你竟......龙佩?他佩戴吗?皇上,他是你的皇后吗?你竟然......"她气的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厥,一众奴才忙扶她坐下,为她拍背顺气,忽闻门外有人喊道:"梅妃娘娘到。"她连忙坐起,挥退左右,勉强镇定了情绪,冷冷道:"请她进来。"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很好,梅妃啊梅妃,本宫看你这回还出手不出手。"38
稍顷梅妃进来,款款落了座,那晴妃早已气昏了头,也不顾拿捏言语,婉转试探,直接便冷笑道:"妹妹可知道么?适才本宫要赐死皇上遇袭的罪魁萧语,却被衣德救走,原来皇上不知何时,竟把那龙佩藏在这下贱奴才的腰带里,如此一来本宫也无权赐死他,岂不教人气煞,妹妹是个聪明人,本宫知你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是如今这萧语已眼看凌驾于你我地位之上,你我姐妹当齐心协力,早早除了这个祸害才是。"梅妃微微一笑,风姿著实优雅无比,见晴妃竟急得失态,她微微抬起眼,巧笑嫣然道:"姐姐这话妹妹不明白,姐姐既知我的原则,这事儿便不该来找我,我一向自知,皇后是轮不到我的,所以也不去费这个心机。萧语的地位再高,于我有何碍,他是个捡到蚂蚁都要送回洞里的主儿,连奴才们都那么爱惜,与我又无深仇大恨,难不成还会害我?姐姐,恕妹妹说句实话,他若真做了皇后,妹妹我的后半辈子著实可以安心了。"这番话说完,晴妃的脸色登时难看无比,冷笑道:"妹妹果真是聪明人,怎么?看到那奴才如今恩宠正盛,便要投诚过去了?我劝你还是少得意一些,皇后,哼哼,也不看他有多大脸面,一个阉了的宫奴,他有什么资格敢去肖想皇后的宝座?就是皇上真的任起了性子,大臣们难道就能眼睁睁看著一个太监做他们的国母吗?何况咱们皇上......"她忽然阴阴一笑:"何况咱们皇上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妹妹在他身边时日也不算短,难道不知他最不能接受的是什么吗?"梅妃施施然站了起来,微笑道:"我自然知道,皇上最喜欢的事,是看著大家为他争宠,享受这种惟我独尊的奇妙感觉,他最不能接受的......"她也深深的笑了:"就是自己为别人付出感情,他喜欢自己无心无情,也就不会受影响受伤害,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来改变他这个底线,姐姐,妹妹说得可对?"晴妃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等说完,就被梅妃打断:"我是在赌,姐姐,情道深处无怨尤,我赌皇上对萧语的感情。"她看向晴妃:"其实姐姐又何尝不是在赌,也是在赌皇上对萧语的感情,我们的赌注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结果,姐姐,妹妹很期待呢,皇上在我心中,是世上最聪明最完美的人,妹妹就想透过这件事看看,他究竟聪明到何种程度。"说完她行了个万福,迈著优雅从容的步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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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忧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御医们也都忙了一天一夜,好在他的脉象始终平稳,病情也没有太大变化,到第二天傍晚,已可自昏迷中喃喃著要水喝,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衣德就命御医们去歇息,随时等候传召便可。
这里萧语寸步不离的守在夏无忧身边,脸上带著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衣德笑道:"皇上已经不妨事了,你去睡会儿吧,省得等主子醒来,见你这副憔悴样子,不好说你,尽拿我们出气呢。"萧语回头看他,担忧道:"为什么把御医们都遣散了,皇上还没醒......"一语未完,衣德已拿了水给他,他连忙用勺子一点点喂进夏无忧嘴里,这里听衣德说道:"这毒著实的厉害,换做旁人,只怕被他们碰破了一点油皮儿,就要见血封喉的,好在是皇上,如今知道要水喝了,就是没妨碍了,今夜不醒,明儿清晨也必醒来。"萧语疑惑道:"这却是为何?你怎有如此把握?"衣德叹了口气,道:"萧语,你虽然久居深宫,但日日与花为伴,与人无争,生活的虽然单纯,却正是你的福气。你身边的这人,他虽然是九五之尊,天下尽在掌握,可谁知道他的周围有多少陷阱与危机。皇上五岁的时候,母后便去了,皇上爱惜他,就封为太子,从此后他便再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刺杀,下毒,偷袭,应有尽有。有一次皇上中了一种奇毒,下毒的人为求不惹人疑窦,将这毒每日以极轻的分量散于饭食中,初时不觉,一月后毒渐渐的发了,满朝御医无人能解,后事都预备下了,却有一个游方的道人来解了这毒,言说皇上因祸得福,自此后百毒不侵,只是皇上怕后宫妃子们知晓后,又兴出别的暗杀方法,遂严令保密,至今这事儿除了几个妃子和亲近的心腹外,也无人知晓。"他话音刚落,忽听下面一个懒懒的声音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难为你还记得清楚,记得也就记得吧,做什么说出来吓萧语,不知道他没见过什么世面,最听不得这些勾心斗角,血腥杀戮吗?瞧瞧瞧瞧,这脸色都白的像纸一样了。"他忙低头一看,只见夏无忧已经醒来,正含笑看著眼中泪光闪闪的萧语。
萧语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计较夏无忧对自己的取笑了,见他醒来,开始犹自不敢确信,直到一只还显无力的手抚上他眼角,替他轻轻拭去将要涌出的一滴水渍,他才终于确定,这一关,夏无忧是真真切切的闯过来了。他本不是那种一点藏不住心事的轻浮之人,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身边这个向来高高在上,无心无情的帝王竟会为救自己而受伤,昏迷中犹挣扎著不忘救自己,点点滴滴都刻满了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的颤抖,一把抓住那只堪称完美的手紧紧握在自己胸前,张了几次嘴唇,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成一句"皇上......你......醒了...... 你......",便再也说不出来。
夏无忧不语,轻轻把他揽进怀里,衣德看著这情景,连忙悄悄放下茶水点心,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吩咐小太监们去让御医做几样细粥来,然后自己守在门外,心道:好嘛,这要一日不回宫,我连个睡觉的地儿都没有了。
总算夏无忧体内的毒刚解,实在动弹不了,否则看见萧语此时这副真情流露的样子,他哪能忍得住。饶是如此,底下的那根兄弟却著实生龙活虎起来,气的夏无忧悄声骂道:"混帐东西,你主人我现在全身无力,你倒是活跃的很,只是再活跃又有什么用?咱们哥俩儿今天虎落平阳,还怎么把人压在身下啊?"一句话说得萧语又觉好笑又觉脸红,仔细看了看他的下身,见果然高高竖起,他心里犹豫了一下,知道此刻夏无忧大概是真的不好受,于是做了半天的心理斗争,终于低头敛眉道:"皇上不必拿话激我,你若要,我给你便是。"说完强忍羞耻,褪下他的裤子,将一双手覆在上面抚弄起来。
夏无忧舒服的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真糊涂了,萧语哪会什么主动跨坐之姿呢,就算会,他也断不肯吃这痛,好在这般抚摸也不错,小腹那里的快感一阵紧似一阵,只是他心里仍是痒痒,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其实萧语,那个......用觜的话要比手更加舒服。"萧语猛然抬头,怒目瞪向他,夏无忧便知让他为自己吹箫是不可能了,却不知为何,忽见萧语笑了一笑,凑近他耳边道:"皇上,你若让我用......用......嘴服侍你,有何不可,只是我从未做过这种事,一旦做的不好,间或咬到了你,还望您海涵了。"说完果然就将觜凑上那擎天一柱,夏无忧早已吓出一身冷汗,连忙陪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手就好......咳咳......手就好。"两人如此嬉闹了一会儿,夏无忧到底虚弱,只想睡觉,握著萧语的手便沉入了梦乡中。
月光下,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如此完美,他的容貌,他的权势,他的财富,让世间男女无不趋之若鹭,却没看见他对谁付出过真心。萧语叹了口气,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却对自己的大胆冒犯屡屡宽容,甚至不惜性命救下自己,难道......难道说......他真的是爱上自己了吗?他被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却又控制不住的为这个可能性而雀跃。雀跃的同时,他更加害怕两个人前路茫茫的未来。
夏无忧毒既然已解,其余伤势便无大碍,船队浩浩荡荡又行了十几天,转陆路再行了十几天后,便回到了京城,百官迎驾,其热闹非凡不必说,众官员自有夏无忧亲去应酬,和后宫中人没有关系,因此晴梅二妃以及萧语便都回了自己宫中歇息。
萧语回到山水居中,众人高兴迎入,他又命延喜洛琴将许多礼物分散给人,一时间整间大屋内人声鼎沸,笑语欢腾。稍顷就有那秉性温柔和平的几个贵人答应等亲来探视,见到这些玩物也喜欢的了不得,萧语让她们自己选几件拿回去玩,这些人都喜之不尽的谢了他。至于那些心高气傲如罗贵人之流的,怎肯来看这眼中钉,一个个分别去晴妃和梅妃处巴结了,也不必提。
当夜御花园大摆夜宴,百官作陪,众人尽欢玩乐了一晚,至三更才去歇息。第二日,夏无忧上朝,百官山呼万岁,他微笑令众人平身,却见一干官员伏地不起,情知这些人又有什么所谓的逆耳忠言要进谏了,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仍微笑道:"爱卿们这是做什么?有何事大可向朕奏来,快快不必如此。"40
底下群臣仍不肯起,夏无忧脸一沉,暗道看来此次是山雨欲来,实难善了。只见一个胡子都长的拖到胸口,满脸皱纹的老臣跪爬著来到殿中央,声泪俱下道:"臣启陛下,陛下此次遇袭,龙体受创,实令臣等心痛难禁。今晨惊闻陛下乃是为护后宫一名娈宠方累及自身,呜呼......"未等说完,夏无忧已冷冷截了他道:"朕还没死呢,哭什么丧,有话就直说,朕懒得听你们这些官面文章。"心往下沉了几分,很明显这帮臣子是要针对萧语了。
老者身为三朝元老,何曾受过这样重话,当下气的一滞,便说不出话来。另一个中年人跪爬到老者身边,沈声道:"启奏万岁,您睿智天成,今次竟为保护一个娈宠受伤,为臣以为实不可取,况皇上每次回京,路线十分保密,怎会招了刺客前去行刺?臣以为那次跟随皇上的人皆应审问一番,那个萧语和他的三个奴才尤其要严格审问,盖因众人中,只有他们四人是头一次随皇上出巡......"他的话因为说得较完整,引发的后果也就更严重,不等说完,夏无忧"啪"的一拍龙案,发出一声巨响,然后他长身而起,指著中年大臣的鼻子道:"什么娈宠?萧语他是贵人,也就是娘娘,是你的主子,你敢毁谤他为娈宠,还毁谤他为刺客内应,来人,拖他出去午门斩首。"他急怒攻心下,竟失了理智,只想著将这大臣杀了,就再无人敢拿萧语说事儿。
可惜他忘了,这些臣子个个都不是善于揣摩圣意的巴结之辈,对于他们坚持的事情,即便豁出性命也不回头,这都是因为他过往在治国大事上又精明又圣明,小人们著实无存身之地,此时后悔想著再培养几个油滑奉承的小人也来不及了。就听那个大臣一边被拖出去一边还高声道:"臣不服,臣死何足论,但皇上为了一个宫奴,竟然昏聩到不辨是非,不听忠言的地步,皇上啊,臣但愿三尺碧血,能换回之前吾皇的圣明,死而无撼,死而无撼啊......"如此凄厉叫喊著被拖了出去,夏无忧见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为那臣子说话,显然是都已经做好了死谏的准备,别说死一个人,就是死十个,恐怕也扭转不了结局,甚至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只得强压下怒火,高声道:"拖回来。"立时门边有太监高声道:"皇上旨意,拖回来。"那臣子方才捡了条命。
"你们到底想如何?朕敢担保不是萧语。"夏无忧阴著脸色,缓缓坐了下来,只有他身边的衣德瞧得清楚,皇上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著,不知是气愤还是恐惧。他额上一层冷汗,暗道今儿这事恐怕连皇上也无能为力,得趁早想个法子保全萧语,只是如今他再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而是万人瞩目的贵人了,后宫有晴妃娘娘盯著,朝堂又有这些臣子,若弄到了刑部,就不是自己能够翻云覆雨的地方了,这可怎么办,一边想著,心里暗暗著急。
夏无忧比他还难受,众大臣坚持要严审萧语,否则长跪不起,他虽然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都砍了,但身为帝王,却不能这么做,而且他知道面对这些死谏的臣子,最后妥协的一定是自己这个看似无所不能,实则却处处被江山社稷,悠悠众口捆绑著的帝王。只这短短的功夫,他已是汗透重衣。
冷不防一个年轻人出班,深深看了他几眼,沈声道:"皇上,您是否还没有察觉到您变得有多么厉害?在以往,别说一个由太监升上贵人的宫奴,就算是晴妃娘娘,你会为了她让自己受伤吗?你会为了护著她而罔顾群臣的忠言死谏吗?恕臣直言,或许您已经爱上了这位贵人,但是这对您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他对您而言是一副致命毒药,会让您不知不觉的失去自己,皇上,臣启皇上,为了大丰的江山,为了您自己,请让萧语接受刑部的审问。"夏无忧死死盯著这个年轻人,他记得他叫洪墨,是去年的状元,当时外放江宁做一个七品知县,去年巡游时,他所表现出的机智聪慧令自己印象深刻,当即下令他回京供职。
双手紧紧抓住身上的龙袍,那里已满是汗水,他冷冷看著洪墨,森声道:"洪爱卿,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一个聪明之极的人,因为你懂得挑朕最柔弱,最在乎的地方下手。"他霍然站起,大声道:"不劳各位爱卿费事了,朕会......亲自......赐死......萧语,朕......宁可赐死他,也不会让他在你们手下受辱熬刑......甚至...... 屈打成招。你们......都给朕记著。退朝。"说完这句话,铁青著脸的天子看也不看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的群臣们,拂袖而去。
午后的阳光透著窗子直射进屋内,御书房里依然燃著淡淡的檀木熏香,只是气氛却不再宁和,一众奴才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为龙座上的天子那从未有过的难看脸色。
衣德匆匆走了进来,夏无忧抬起眼,心中泛过一种难言的情绪,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想从这个心腹觜中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皇上,奴才已经到山水居跟萧语说了眼下的形式,他先是很震惊,然后就......就很......平静,他说他会治好酒席,等著皇上晚上驾临。"夏无忧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衣德,颤声道:"你说什么?他......很平静?他知道朕要赐死他了,可是他居然很平静?"年轻的君王死死咬住下唇,蓦然又大吼道:"你......有没有说是朕默许他逃走的?有没有说......说朕宁可他背上刺客的罪名逃走,也不愿让他死在这吃人的帝王家?你有没有说,啊?"衣德连忙跪下,带著哭音道:"说了,皇上,奴才全都说了。可是萧语不肯,他说他宁愿死也不肯背负上背叛您的罪名,他说他死了没有办法,可是只要他活著一日,就要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呜呜呜......"说到后来,这感情细腻的大太监总管已经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不离......不弃......"夏无忧喃喃的念著,心中一阵滚烫的疼掠过,"哇"的一声,他喷出一大口鲜血,尽数染上了面前一字未动的洁白圣旨。
一众奴才吓得大呼小叫,就要去叫御医,夏无忧挥手阻止住,沈声道:"朕没事,只是......急火攻心。"他颓然坐下,冷冷看著面前的一滩血污,半晌方开口道:"洪墨说的对,萧语......他必须要死,他若逃走,就是朕......一辈子的心思,呵呵,没想到啊......朕竟然有一天也会对一个人动了真情......"悠悠的叹了口气,他自言自语道:"朕变了,变得早已超出朕能接受的范围,萧语,还记得朕和你说过的话吗......对不起为了朕的江山,朕的圣明,你......只能死......"他的目光蓦然变得冷酷无比,忽然冷静下来的面容也让人从心底涌出一股恶寒,衣德早已停了哭声,怔怔望著眼前的皇帝,他怀疑先前那个即使在中毒至深的时候,也没忘拼命睁开眼睛,令自己救出萧语的人,真是这个在瞬间就变回了从前魔王般无心无情的残忍帝王吗?
"温录,去拿一壶酒来。"夏无忧的声音将衣德从冥想中拉回,淡淡的语气,却让他的脊背莫名的颤抖起来。眼看著温录去了,不一刻拿回一个精致的酒壶,小心捧到夏无忧面前,借著午后的阳光,衣德发现温录的手也是颤抖著的。
夏无忧淡淡扫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没用的东西,赐死的是朕的爱人,又不是和你对食的宫女,你倒比朕还紧张害怕呢。"然后他凌厉的抬起眼,怒吼道:"都觉得害怕是吗?都替萧语可惜是吗?都觉得朕不是人是吗?出去,全都出去,衣德,还有你,统统给朕滚出去,妈的,都滚出去......滚......"满屋子的太监宫女们在衣德的带领下连滚带爬的躲了出来,温录先叹道:"唉,看来皇上做出这个决定,其实也是很心痛的,伺候了他这么多年,何尝见他如此失常过?你说呢衣公公?"衣德点头附和,张公公凑过来道:"你别光顾著点头,倒是说说,有没有给那孩子一条生路的可能性?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主儿,咱们救了那许多人,若救不上他,唉,可惜了。"一边说一边摇头。
衣德叹气道:"怎么救?之前是咱们去赐死,干点偷梁换柱的活儿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是皇上亲自对的鸩酒,亲自去赐他死的,咱们哪有机会。"说完也一个劲儿的摇头道:"作孽,真作孽啊,我就不知道那些大臣们怎么想的,难道做了皇上,就不能做人了吗?非要清心寡欲的做神才好?"话音刚落,就听夏无忧在书房喊道: "衣德,去召洪墨觐见。"衣德心道:"这时候去召那混蛋干什么?莫非皇上还是不忍下手,让洪墨来助他坚定心意吗?"想归想,他如何敢问,连忙派人去宣了洪墨过来,一众人等都躲在门后偷听,奈何里面谈话声音太小,偶尔传出两句,也是赐死,不能放过等语,衣德和张公公温录终于彻底的绝望了。
眼看著红日西沈,书房门终于打开,洪墨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身后夏无忧看也不看他一眼,衣德暗暗猜想这家伙一定是做了皇上的出气筒,心中暗暗的快意,暗道活该,让你非拿皇上最在乎的地方开刀,非要逼著他赐死萧语。
夏无忧提著那壶毒酒倚在门边,只看著天边的夕阳发呆,直到看那红彤彤的太阳已经沉到了山尖上,他慢慢闭上眼睛,叹息一声,终于沈声开口道:"衣德,摆驾山水居。"42
山水居里,充满了风雨欲来前的那种压抑著的平静,延喜环视整个屋子,想著就在昨夜,这里还是欢乐无比,可短短的一天时间,这里就要变成屠场,变成通往阴冥黄泉的不归路。目光落在安静坐在桌边看书的萧语身上,他的泪终于忍不住要落下来,嗓子里堵的难受,连气都喘不上来似得。
萧语合上书,抬眼看他,微笑道:"延喜,若你怎么也忍不住,就和他们一起去哭个痛快吧。"话音刚落,延喜已经吓得跪下大哭道:"不走,我不走,我和你处了这么多日子,就让我在最后一刻也陪著你吧,萧语......萧语......"萧语看著他嚎啕的样子,心内眼中酸痛无比,叹了口气扶起他,温言道:"延喜,不是我不想你陪著我,而是......你就这副样子,我怎能放心,若皇上来了,你气愤之下失去理智,再说出做出什么不敬的话和举动来,有几条命够你赔的?"延喜擦去眼泪道:"死就死,有什么大不了的......"一语未完,已被萧语厉声喝道:"胡说,人能好好的活著,为何要去死?你死了,你的家人怎么办?你手下的奴才们怎么办?他们若落到那凶恶的总管手里头,岂非遭罪?"延喜不服道:"既然你明白能活著就别死的道理,为什么衣公公来让你逃走的时候你不肯逃?"萧语惨笑了一下,站起身道:"笨,你如何能比我?我是已经尝过真情真爱滋味的人。俗话说,乐极生悲,夏无忧那样一个无心无情,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会对我动了真情,荣宠之极。他对我做过的种种,我即便死一万次也是愿意的。其实在船上的那些日子,每当午夜梦回,我看著他的侧脸,那睡梦中仍然凌厉的不容任何人侵犯的侧脸,我就已经料到自己会有今天的结局了。延喜,还记得他和咱们说过的话吗?他说可以为我改变,却不能为我改变的太多,否则......当时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吗?如果我的存在让他不能再理智的驾驭自己,那就是我该消失的时候了。我当时还笑说我会努力让这一天早早的到来,没想到我们俩......都是一语成真......"他似乎也忍不住泪,忙在双眼上胡乱擦了擦,强笑道:"认真说起来,倒是我乌鸦觜了,不过我即便去了,也没有遗憾,我的家人已经安顿好了,他们的后半辈子有了著落,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可是你不同啊延喜,所以你要好好活著,就当是为我活著罢。"延喜哭著道:"可是......可是你说过你不会对皇上动情的啊,萧语,你一向都很清醒,为何这时要说这种话?"萧语瞪了窗前的花草半晌,方摇头道:"唉,人哪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等我发觉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他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或许在他说要带我回家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吧,这是我的命,有什么办法。"延喜还想再说什么,却闻听远远的已有人高唱道:"皇上驾到。"他大惊失色,紧紧抓住萧语的袖子不愿放手,萧语却平静的踱到门口,淡淡道:"延喜,准备接驾吧。"××××××××××××××××
小小的圆桌上摆了几样最精致的饭菜,萧语与夏无忧含笑对坐,他们的中间,是那个精致的酒壶,那里面有已经对好了的半壶鸩酒,不过两个人谁都不肯去看它一眼,就仿佛今晚的小酌只是为了赏月观花而已。
夏无忧看了看窗外,忍不住道:"哦,今夜又是满月呢,萧语你看,月亮多大,就和那一夜的一样大,奇怪,朕明明听说过,中秋的月是一年中最圆最大的时候不是吗?"萧语歪著头看了看,然后点头道:"皇上说的没错,是和那晚的一样大,呵呵,真奇怪。"蓦然夏无忧抓住了他的手,深深的看著他,就好似要从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心里,半天才微笑道:"朕的萧语终于不怕朕了。还记得那一夜,你跪在朕的脚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不过那只是不想让朕认出你是吧?你的胆子一向很大,朕喊你的时候,还企图加快脚步混进人群中呢。"萧语也笑了:"可不是吗?不过最终也没能逃过去。"他忽然凑过身子,悄声道:"我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皇上,究竟那一夜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明明晴妃娘娘隔著您好几步远,我又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夏无忧挑了挑眉毛:"是香气啊,难道你没发觉,大概是因为种花的原因,你的身上有著一股极淡极清的花香,朕和你的第一次,连你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却唯独记住了这股花香,所以......"饭菜渐渐的冷了,蜡烛的大红身上滚过一滴又一滴的腊泪,桌前的两人一直握著手在那里谈笑风生,看似热烈的气氛下,却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互相握著的对方的手是多么的凉,无论他们再怎么大声的说,大声的笑,那冰冷的温度却始终不曾改变。两人终于沉默下来,过了仿佛一年那么久,夏无忧忽然道:"萧语,我们喝杯酒吧。"他似乎很想做出平静的样子来掩饰声音中的颤抖,因为他居然笑了一笑,只可惜那笑容或许是太过勉强的原因,看起来竟和哭一样。
萧语看了那酒壶一眼,也凄然一笑道:"好啊,那就烦劳皇上为我倒酒了。"夏无忧拿起那酒壶,深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吐出,如此数次,才给自己倒满一杯,又转动了壶上的一个按钮,替萧语倒了一杯,他放下酒壶,却迟迟不肯举杯,只是怔怔的看著。
皇上,有你这一刻的挣扎,萧语......值了。心中默默的自语,萧语忽然举起酒杯,轻笑道:"皇上,是你教会了萧语情为何物,为了谢你,我......先干为敬了。"夏无忧大惊抬头,直觉的就叫道:"不要喝......"可惜为时已晚,叫声出口的同时,萧语已经毫不犹豫的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亮出杯底的同时,一滴泪夺眶而出,他连忙一把抹去,却阻止不住更多的泪流出。
夏无忧奔到他面前,双手抖的如风中落叶,终于一把将他拥进怀里,嘶声道:"萧语,为什么......为什么?"萧语摇摇头:"皇上,虽然这是你最终的选择,但是最起码,你为我犹豫过,所以我也一点都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皇上,鸩酒发作是否还需要一段时间,你......抱我到床上去好吗?"夏无忧点点头,将他拦腰抱起,慢慢踱到床边,他放下萧语,又放下纱帐,然后上床将他紧拥在自己怀里,两人就那么互相依偎著,谁也不肯说话,直到屋内的蜡烛燃尽,烛光悄悄的熄灭,窗外月光幽幽照进纱帐中,夏无忧才叹了口气,轻轻道:"萧语,朕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不太明亮的月光,青草的香气,混合著你身上的淡淡花香,不过那一夜朕没看清楚你,可是今夜你的容颜却是如此清晰的就在朕的面前,萧语,这张脸......想必会在朕心里一辈子吧。"萧语闭上眼睛:"有皇上这句话,就足够了,你......莫要忘记萧语,我不求你时时刻刻想著我,因为那不可能,我只求......只求皇上将来又有了宠爱的人后,会在花前月下偶尔的......在脑海中掠过萧语......的面容。"他的声音渐渐喘息起来,显是已经毒发。
夏无忧猛然一把将他死死搂住,急切问道:"萧语,你怨不怨朕?恨不恨......"他的声音哽咽起来,萧语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颈边滚过一滴水珠。他把头埋进坚实的胸膛中,喃喃道:"不怨,也不恨,我......只是不甘......只是不甘......为何你要是皇帝?为何不能让我们......白头到老......不甘心啊......为什么不能......"声音逐渐的低了下去,终至消失。
夏无忧更加死力的搂住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双手紧紧陷入萧语身上单薄的罗衣,指尖上传来熟悉的温度,他终于痛哭失声:"下一辈子,萧语,下一辈子......我们生在寻常百姓家......我们生在寻常百姓家,好不好?"没有回答,他慢慢的放松了力道,低头一看,萧语唇边一缕血丝已经凝固,一双眼睛微睁著,似乎还保留著不舍,不悔,不甘等众多复杂情绪。
夏无忧面色惨白,颤抖著在那唇上深深一吻,边伸出同样颤抖不停的手抚上那双眼睛,轻轻替他闭合,他抬起头,一滴泪落在萧语的脸上:"记住,下辈子,我们......要托生在寻常百姓家......"外面忽然哭声大作,一群偷听的奴才们全部跪下为萧语送行,后宫里唯一一个纯净的如水一般的主子,就这么的去了。只剩下他们,还要继续在这黑暗里挣扎著忍受煎熬。
半天,夏无忧才跌跌撞撞的出来,衣德心中悲痛,却还是要记著自己的责任,忙上去扶他,却被他摔开手,他脸上虽还有泪痕,眼中却已没有泪,死死盯著衣德,半天才又迈了一步,惨笑道:"萧语他......睡著了,你们别去打扰他......让他好好的......好好的睡这一觉吧......让他好好的......好好的睡上一觉......"他每迈一步,便说一句,似乎只有这样自欺,才能走出这山水居。
延喜忽然冲了出来,在他面前磕头道:"皇上,让奴才跟著萧语去吧,黄泉路上他得有人伴著啊,他太老实,会被别的鬼魂欺负,求皇上让奴才跟著他去吧......"紧接著山水居里的太监宫女们都跪爬了出来,齐声道:"求皇上成全,让我们跟著他去吧......"夏无忧看著跪在自己脚前的人,茫然点头道:"好,萧语没白疼你们,到后来,你们也对他有情有义,只有朕......只有朕是个无情人......好......"他忽然停下脚步,沙哑著嗓子一字字道:"衣德,传旨天下,赐封萧语为淳泽皇后,待朕百年,一同葬入璃陵,棺木同穴相依。"说完也不等衣德赶上来搀扶,径自摇摇晃晃的去了。
三天后,赏春阁。
晴妃与梅妃对面而座,漫不经心的落著棋子儿,风中传来阵阵菊花的香气,几个贵人嬉笑著从花间走出,巧笑道:"姐姐,这花开的不若往年那般茂盛呢。"晴妃淡淡的看了一眼花丛,微微一笑道:"是啊,若说起侍弄花草的本事,那个奴才倒是第一等的,只可惜了他,人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千万莫要高攀,何苦害了自己。"梅妃抬起头注目那一丛丛或白或黄开的娇艳的花朵,叹了一声道:"这花开的似乎比往年都素淡,难道花也有情,为昔日照顾自己的人送行吗?"晴妃拨乱棋子,懒懒吩咐道:"收下去吧,不下了。"然后转身向梅妃,笑道:"说起来,妹妹的那个赌倒输的十分凄惨呢。"梅妃苦笑了一下:"愿赌服输,唉,我一直以为,皇上的聪明超出我想象之外,如今看来,似乎只是在我想象之中而已。"话音刚落,晴妃已笑道:"我却不这么认为,剪除了自己最爱的人,从此后这天下间还有什么能放在皇上眼里,还有什么能影响他,妹妹,这正是皇上的高明之处啊。"梅妃忽然想起一事,看向晴妃道:"我昨日去送萧语,怎么还没有敛入棺木中?说是皇上下令让他好好睡一觉,七天后再盖棺入殓,咱们宫里何时有这规矩的?"晴妃恨恨道:"还不是舍不得?哼,七天?我昨天过去时,屋子外就能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恶心死了,等到七天后,谁知道会烂成什么样子,反正我是再不会去的,这赏春阁也要紧闭门窗,免得那味道太过浓烈,弄脏了这里。"几个贵人都附和道:"姐姐说的是,我们回去也要赶紧关门窗了。"说完,那个罗贵人喝了一口茶又道:"姐姐们听没听说,如今朝堂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概已有半数的臣子被下进死牢里了,皇上提拔了好些会揣摩圣意,只会巴结讨好的小人补这些空缺呢。"晴妃梅妃都道:"我们也听闻了一点风声,不过到底怎样也不知道。妹妹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罗贵人道:"我哥哥是皇上身边的一品带刀护卫,昨儿他过来我这里时跟我说的,还说皇上现在整个人都变了,再不复从前的圣明天子,整个人冷冰冰的,动辄便将大臣们下入死牢,连那些三朝元老也不能幸免呢。至于为何会这样,我就也不清楚了。"她说完,晴妃与梅妃都陷入了沉思中,梅妃甚至露出了一抹笑容,徐徐起身道:"姐姐,我这就告辞了,不过若我猜得没错,姐姐的门窗还是不必关那么紧了。"说完扶著丫头的手,款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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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一众臣子胆战心惊的跪著,惴惴不安的等待皇上看完奏折后的反应。
"集体辞职?"夏无忧懒懒的将奏折一丢,带笑看向面前的众臣:"好办法,你们一走,就把朕孤家寡人的晒在了这里是吗?说什么自己愚笨,办不好差事,宁愿辞职,其实就是怕被朕抓住了错处处罚吧?恩,真是好办法啊。"洪墨出班泣道:"回皇上,若臣等委实是因为有错被处罚,也就认了,可是看看罗大人,林大人,从大人等等等等,哪一个不是只因为说了几句话,提了几点建议就被下进死牢的?皇上已经不是从前的皇上,我等再在这朝堂上也已经多余,倒不如弄一班会揣测圣意的机灵臣子陪著皇上开心罢了。"夏无忧怒道: "胡说,一派胡言。洪墨,先前朕不肯杀萧语,你说朕已经变了,不杀他就不能再恢复以往的圣明,如今朕听了你们的,亲手赐死了他,你却还说朕不是以前的皇上。你们想朕怎么做?啊?集体辞职?呸,别想的美了,当初劝朕杀萧语的时候,不是一个个伟大的很吗?抱著必死的决心向朕进言,说什么但愿三尺碧血让朕醒悟,怎么?如今都不肯死了?都怕了?哼哼,辞职?敢威胁朕是吧?觉得朕离了你们就不行是吧?好好好,衣德。"他的声音忽然凄厉无比:"把这些犯上作乱,敢威胁朕的乱臣贼子统统下到死牢,秋后问斩,遇赦不赦。朕让你们看看,没有了你们,大丰国是不是一定会亡?哼哼,萧语已经死了,朕还有什么顾忌?朕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能杀,就杀不了你们,笑话,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杀了,全部杀了......大不了朕做纣王,做隋炀帝,哈哈哈哈哈......别想阻止朕,谁也别想,萧语不能,你们更不能,哈哈哈哈哈......"他仰天大吼,状若疯狂,登时吓呆了下面跪了一地的忠臣良将们。
拜兽性突然大发的夏无忧所赐,死牢里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人满为患,几间相邻的牢房里,尽是以前在朝堂上威名赫赫的各位大人,如今同僚们齐聚在此,谁也没想到自己一夜之间竟做了阶下囚,而且要和好友们结队赴黄泉。
眼看萧语已死了近七天,这一夜,锒铛入狱的洪墨竟然突获宣召,众位聪明绝顶的大臣们立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洪墨的袖子,嘱咐他要好好的利用这个难得的时机代替大家真诚向皇上认错,毕竟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比起死谏时的决心,真正在死牢里熬著等待死亡降临时的恐惧几乎让所有人崩溃,毕竟他们是无辜的,让他们慷慨赴死实在是做不到。这几天里,众人交流的中心话题都是悔不当初,皇上喜欢萧语时好好的,除了舍身护著萧语外也没什么地方改变,可是杀了萧语后呢?他简直变得不是人,而是魔王了,洪墨分析说这是皇上骤失爱人,心痛成颠,以至于性情大变的缘故,所以看见他们这些提议杀萧语的臣子就涌上恨意,非要除他们而后快。众人都觉得这分析有理之极,只是后悔也没用了,他们一时固执,竟然让自己成为皇上疯狂状态下的牺牲品,呜呜呜,简直比窦娥还要冤枉啊。
洪墨进了宫后就没再回来,大家一开始还恨恨的抱怨说他一定是为自己开脱罪行跑掉了,后来又害怕他是不是已经被皇上给宰杀了,如此惶惶不可终日,究竟也不知道此人现在身在何方。只不过每日里胡乱猜测,外加数著自己还能活多少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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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夏无忧轻轻摩莎著手上的龙佩,忽然问衣德道:"明日就是第七天,萧语盖棺下葬的日子了吧?"衣德弯身恭敬回答道:"是的皇上,奴才听说山水居里充满了腐尸的味道,所以皇上明日就不要去了吧,由奴才代您过去,免得龙体吸入了污秽之气......"未等说完,夏无忧已断然打断他道:"不,明日朕要亲去,一定要亲去迎他。"皇上......真的是被这打击弄得神经错乱了吧。衣德暗暗的想,否则为什么他会觉得皇上竟然在笑,是那种看上去就很开心的笑,而且他不是用"送"字,是用的"迎" 字,或者在他的心里,还在抱著萧语能够起死回生的希望吧,只是这怎么可能,尸体都腐烂了啊。在这一刻,衣德深深的担忧起来:皇上......他不会长此以往的失常下去吧,原先的臣子们都被判了死刑,以后......皇上不会真的疯掉吧。
正在那里呆想,猛然窗外传来一声撞鬼般的惨叫,温录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连礼都忘了行,尖声叫道:"皇......皇上......山水居,山水居里......萧语诈尸了......现在正屋里到处溜达呢......皇上,您还是赶紧避一避,别......别让他寻了来,这里......这里有奴才......"未等说完,夏无忧已经猛的站了起来,惊喜大叫道:"什么?萧语醒了,呵呵,这家伙醒的倒快。"说完看了温录一眼,轻轻踢了一脚,笑骂道:"混帐东西,裤子都快吓尿了,还说什么保护朕。忠心倒是有的,可惜胆子太小,也罢,看在你来报信的份儿上,就升你两级官职吧。"说完也不等衣德等阻拦,快步去了。
温录吓得声音都变了,拽著衣德的袖子道:"衣......衣公公,我......我刚才说的......说的是诈尸吧?我......我记得我没说萧语是醒来啊......呜呜呜,皇上......他怎么就听岔了呢......呜呜呜......"想到欣喜的皇帝到了山水居,却被僵尸伤了或是吓了,这罪名自己可怎么担当的起啊,呜呜呜,怎么自己这么倒霉呢?
"不是你的错,皇上最近情绪十分不稳。"衣德十分担忧的抓起他跟上夏无忧,一边喃喃道:"诈尸?萧语是个温和的人,怎么会做出诈尸这种事情呢?一定是谁放了黑猫进去,该死的,让我查出来绝不轻饶。"山水居里,此时已经乱作一团,一屋子的奴才虽然都做好了殉葬的准备,但是这和活著看见诈尸可是两码子事,谁也不敢近萧语的身,看见全身虽未腐烂却已经变成乌黑色的僵尸,大家的表现是不约而同的躲进桌子底下,都喃喃自语道:"萧语啊,你别急,明天就会让你入土为安了,我们都会去陪你,你......你别等不及啊,呜呜呜,没变成鬼之前,我们......我们还是挺怕僵尸的啊,呜呜呜......"就在此时,夏无忧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只把延喜等吓得,心道乖乖不得了,都说僵尸就是厉鬼,虽然说萧语生前不怨恨皇上,但谁敢保他是不是死后越想越气,才变成僵尸来索命的呢?想到这里,毕竟是多年的奴性与忠君思想根深蒂固,大家都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想著反正也要殉葬,就当今夜提前了吧,一边就要上前制住萧语变成的"僵尸",还未等上去,却冷不防见夏无忧一把将萧语搂住,含泪道:"萧语......萧语,你终于醒来了......对不起......朕让你受苦了。"46
这一幕只把衣德延喜及其他太监宫女感动的,心道到底还是人家皇上对萧语用的情义深,都不顾他是僵尸来得。哪像我们,虽然决心殉葬,但是看到主子的僵尸,竟然没一人敢上前相认,真是惭愧死了。
夏无忧根本不管周围集体石化的可怜奴才们,扶著全身发黑的萧语来到桌边坐下,对延喜道:"去,准备几大桶热水,再吩咐御膳房做几样清淡的粥和小菜来,要快。"众人就算再傻,此时也有些明白了,八成萧语并没有死,不过是皇上做了一场戏给众人看而已,可是......可是这也太诡异了,假死的药不是没听说过,可最多只能闭住呼吸三天,没听说有能闭七天的,还有,身上腐烂的味道,全身的乌黑,嘴角边的血迹,妈呀,这谁创造的药,也太神奇毒辣了吧?这是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法。
不一刻,热水准备好了,夏无忧带著衣德洛琴等,亲自替萧语沐浴,终于在换了第五桶热水的时候,萧语全身恶心的乌黑才褪的干干净净,还了他本来面目,而他的神智,也在这一刻摆脱了药效所致的迷迷糊糊状态,彻底清醒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老天,别告诉他他还活著,那天晚上,明明就是喝下了鸩酒不是吗?肚子也痛了一会儿,血也吐出来了,可......可怎么又活了过来?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疑问,夏无忧环视屋中所有人一眼,淡淡笑道:"做什么都拿这种眼神看朕,没听说过假死药吗?不过我这药高级一些罢了,这可是洪墨那家伙准备关键时刻诈死保命的药丸,被朕抠了出来,此时还不知他在家里怎么哭呢。"喝了一口茶,他看著还是一脸不解的萧语和奴才们道:"简单来说,事情是这样的,朕拿洪墨妹妹的性命相威胁,逼他替朕想出一条万全之策,这小子无奈,只好贡献出这颗药丸,萧语假死的七天内,朕也在朝堂上演了一场戏,目的就是要让大臣们明白,朕要什么人留在身边,朕对谁付出感情,朕付出多么深的感情,与大丰的江山社稷没有关系。"他的声音蓦然激昂起来:"哼哼,那帮固执的腐儒现在想必已经明白,江山社稷到底会怎样,取决于君王的治理,和君王的感情,红颜祸水什么的没有半点牵连。哼,凭什么说朕有了萧语,就会祸及江山社稷,萧语和朕的江山有什么关系?朕又不是周幽王,唐明皇,朕要让他们看看,朕爱了人,爱了萧语,那是朕的私事,朕的家务,不与江山社稷相干,朝堂上的朕,依然是圣明天子,一言一行,都可光耀万里河山。"众人再次集体石化:就为了这个原因?大人们哪,你们何苦来著,非要遭一次牢狱之灾才能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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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轻纱帐里相偎著两个人,就算他们是劫后余生吧。当然这样想的只是萧语而已,夏无忧是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的。
"为什么不杀我?不是说了如果为我改变太多的话,就会杀我吗?"萧语窝在夏无忧的臂膀上,方便他把玩自己的头发。
"刚退朝的时候,的确是决定杀了啊。"夏无忧很无辜的说道:"真的萧语,朕不怕你生气,在朕听完你的回答后,朕吐了血,那一刻,朕的确决定要杀掉你的,因为你竟然能影响朕到吐血,这是朕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啊。""那后来为什么却给我喝假死药呢?"萧语抬起头,清秀的面孔上充满了不解,他从没想过夏无忧也会有决定了后却做不了的事情。
"因为后悔药没地方买啊。"夏无忧深深的笑了:"当朕看到那壶鸩酒后,朕就不禁在脑海中幻想你毒发身亡的样子,朕发现朕很心痛,痛得几乎不能自已,痛到朕根本不敢保证在以后的日子里,这种痛会随著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如果这痛越来越强烈,而你又已经死掉了,那朕会不会发疯呢?到那时,后悔药没地方买,你也不可能复活,朕怎么办?所以朕再三思虑后,还是不敢冒这个险,没办法,对你,朕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啊。呵呵,萧语,朕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不能干下自绝后路这种蠢事,你说是不是?"是你个头。萧语心里气的暗骂:"那......那就是说,你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假死的药了?"他力求镇定的问,努力不让夏无忧发觉语气中潜藏的不满情绪。
夏无忧大概是太得意了,果然没有发觉,还沾沾自喜的道:"当然了,这种药是武林中最神秘的元圣教的教主制出来的,洪墨早年因缘巧合曾与这教主......呃......共处过一段时间,那个......后来他......顺手取了这颗药丸......本来是想著自己有危险时好用,谁知道被朕抠来了。起先他还不肯给,笨蛋,也不想想,这药既是那教主制的,症状什么的他自然一清二楚,能指望著用这个逃过他的追捕吗?哼哼,再聪明的人有时候也会笨的好笑。"由对方先前的支支吾吾,到后来的自言自语,萧语明白了那个洪墨大人和那个什么教主之间一定有一段不同寻常的故事,不过此时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反正两人日后的时间长著呢,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另一个问题。
"既然......你知道......恩,是假死药,那天晚上,为何还要惺惺作态,恩,让我一点都没怀疑......"语气已经很危险了,偏偏还沉浸在自己杰作中的夏无忧一点都没有意识道,呵呵笑了两声:"萧语,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内敛的人,如果朕想亲口听你说一句爱语,恐怕不是件容易事啊,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看,朕这么一陪你演出场心痛的戏,你不就乖乖的都向朕坦白了吗?啊,每当想起那夜你说的话,朕都觉得好幸福啊。‘有皇上这句话,就足够了,你......莫要忘记萧语,我不求你时时刻刻想著我,因为那不可能,我只求......只求皇上将来又有了宠爱的人后,会在花前月下偶尔的......在脑海中掠过萧语......的面容。'还有那句‘不怨,也不恨,我......只是不甘......只是不甘......为何你要是皇帝?为何不能让我们......白头到老......'呵呵,当时朕都感动的哭了,啊,真是想一想就让人心里暖烘烘的呢。""暖......暖你个头......"某只深具暴力倾向的受害人终于再也忍不住,起身扑上夏无忧就要开咬。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虽然是好事,但是当夏无忧看见那双凶光闪闪的眼睛后,立刻想起了那个被咬下耳朵的黑衣人,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胯下的兄弟经过审时度势后,也赶紧收了张扬的姿态。夏无忧狼狈的跳下床来,在萧语追出前来到外间,记起自己的皇帝面子,他连忙咳了几声,力求镇定道:"衣德,那个......萧语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竟然敢打朕,咳咳,好好管管你的手下,知道吗?快,替朕挡一阵。"看到萧语从里间开始穿外衣,他急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因为逃得太匆忙了,所以他没看见太监宫女们的脸色已经变成锅底色。
"你们说,既然是做戏,为什么萧语死后,皇上还是那么悲痛?"洛琴率先问出大家心中的疑问。
"哼哼,肯定是做给咱们看的,皇上不看著咱们悲痛欲绝心里不舒服。"延喜回答出大家的答案。
"这样恶劣的主子,我们应该为他遮灾挡难吗?"不约而同的问句后是不约而同的回答:"不,就让萧语去追杀他吧,哼哼,我们难受了这么多天,轮也该轮到他了。""可......他毕竟是皇上啊。"又有不同的声音犹豫著。
衣德忽然笑了起来,淡淡道:"不用管,别忘了,萧语现在已经是皇后,可不是我们这些小小的太监宫女能拦住的。恩,其实仔细想想,皇上那天晚上说的是‘赐封' 而不是‘追封',如果我们不是被他骗得彻底,完全应该起疑心的,哼,结果害我们白白伤心难过了这么多天。"他说完朝里面终于把外衣穿齐全了的萧语大喊道: "皇后,去吧,我们都支持你让皇上狠狠的吃些苦头。"夜已过半,初冬的夜寒冷刺骨,不过御书房里此时却是温暖如春,追杀过来的萧语简直就像是主动送上了狐狸门的公鸡一般。在半推半就中做完某些运动后,萧语看著夏无忧陷入沉思中,忍不住问:"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夏无忧叹了口气:"哦,朕在想,如果把大臣们放出来,让他们知道判他们死刑只是演戏后,他们会不会在朝堂上弑君造反。"萧语回过头去。恩,这的确是个严重的问题,不过让夏无忧自己去担心好了,反正现在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的圆满,就算有点小烦恼,他也一定可以解决的。没错,一定可以解决的,呵呵。带著满足的微笑,萧语渐渐沉入了香甜的梦乡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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