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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變身之穿越阿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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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件标题为《天龙》变身之穿越阿朱,由作者妹子你说啥呢创作。故事讲述主角朱敏穿越到金庸著作《天龙八部》的世界,他的身份是死得早的阿朱,而朱敏在前世为男性。这一世,朱敏经历了从男性到女性身份的变换,承受着身体与心理的巨大冲击。在故事里,朱敏被迫接受了一系列不可逆的身体改造,成为了一个古代社会的女子,并被圈入了王夫人和慕容复之间错综复杂的权力游戏。故事中融合了强烈的性别变化、身份认同及心理斗争,探讨了个体在权力和性别交织下的无奈与反抗。朱敏通过不断适应新身份及环境,寻求在这个充满敌意与阴谋的世界中生存的希望。作品涉及到身体改造、性别认同等深刻主题,文中细致描写了朱敏面临的痛苦与挣扎,展现了对传统性别角色的批判与挑战。

其他信息 [Processed Page Metadata]

Attribute Value
Filename [天龍]變身之穿越阿朱.txt
Type document
Format Plain Text
Size 382640 bytes
MD5 06465855bc95a5a39cb6a2ec048cd37a
Archived Date 2024-11-28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妹子你说啥呢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变性, 身体改造, 性别认同, 穿越, 权力游戏, 武侠, 爱情, 身份危机, 耽美, 自我探索, 悲剧, 社会批判, 古代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图书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更多信息和搜索内容,请访问 https://transchinese.org/

正文

書名:[天龍]變身之穿越阿朱

作者:妹子你說啥呢

地址:

章節:共 40 章,最新章節:放緩節奏

備註:

一句話文案:初期極多伏筆,後文各種神展開,一邊考據一邊顛覆原著——我的腦洞已突破天際!

吐槽版:

穿到天龍八部也就算了,

偏偏成了死得早的阿朱。

穿到阿朱身上也就算了,

可朱敏原本是個男孩子。

前世是男孩子也就算了,

誰知道「她」這一世最開始也是個男孩子,後來……

正經版:

論容貌,皆是慕容復使婢,為何較之阿碧「齊整十倍」的阿朱初登場時散發著「處女幽香」,可阿碧卻沒有?

論武功,能上少林寺竊得少林至寶易筋經,若非蕭峰意外介入則已然得手,如此實力卻只被蕭峰一掌斃命?

論才智,戲耍鳩摩智,智辯馬夫人,這樣一位堪稱女中諸葛的奇女子,卻偏偏給自己留了一幕那般不必要的悲劇收場?

論外掛,試問這世間究竟存在何種神奇的易容大法,能使一名身段嬌小的江南妙齡少女轉眼間化作一條魁梧奇偉的北方大漢?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Bug?

如果阿朱沒有死在小鏡湖?

如果最大陰謀家並不是慕容博?

世界線的變動從此開始!

*慢熱。

*強強。

*此文真的是言情!!!

*阿朱大王不再悲劇,he預定。

*大王三十章才出場,建議養肥再看。

*出場再晚也是男主!慕容復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請相信作者,一切存在疑點的地方都有可能是伏筆。

*好吧不糾結分類了行不行,看官妹子們喜歡是啥就是啥!

*主角初期設定可能會引起不適,看官妹子請隨意按喜好食用。

*如標題,本文屬於變身文,男變女,主角心理性別將逐漸回歸身理性別。

朱敏:男人變態有什麼錯!

作者:妹子你說啥呢,呵呵。┐( ̄⑸  ̄)┌(百度搜索「魔爪小說閱讀器」或登錄 www.imozhua.com 下載最新版本)

☆、阿朱是個「男」孩子

朱家人有個特別的體質,那便是不能飲酒,這一點在朱敏身上完好的遺傳了下來,作為一個年輕氣盛的大學生,本是酒桌上口無遮攔侃天論地的年紀,可是沾酒必醉,一杯必倒的體質卻只能讓他成為一個笑話。但畢竟仗著年輕,自知不能喝也偏要喝,往往一杯下肚,不消片刻便吐,吐好了又繼續喝,直到神志不清,昏昏大睡個半天之後一覺醒來又什麼事都沒有。如此捨命陪君子的作風被人評價「縱無酒量,但有酒膽」,恐怕是朱家三代以來取得的最高成就了。

時逢新年,少不了的便是一頓接一頓的飯局,朱敏這次又不知在酒桌上逞強了多久,只記得最後一次敬酒,手中搖搖晃晃的酒杯還沒遞到嘴邊,便兩眼一翻整個人向後倒了下去……

似乎在黑暗中度過了無盡的歲月,朱敏才重新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意識。

「阿朱!阿朱!你醒啦?」一道沙啞的女聲在耳邊響起,聲音的主人應該是上了點年紀。

朱敏勉力睜開眼朝聲音傳來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極其醜陋的老婦關切地注視著自己。老婦的衣著與房間的佈置十分怪異,她所著的青灰布衫若放在現代都市自然是格格不入,但在眼前的小木屋中卻又絲毫不顯得突兀,當前的場景就像是在古裝戲的戲棚裡一般。

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其中的古怪,正想起身,一股鑽心的劇痛便從身下傳來,朱敏扭曲著臉叫出了聲,「好疼!」

「別亂動!小心扯著了傷口。」老婦急道,「可憐的娃兒呀,年紀如此小便遭了這麼大的孽,你下面被夫人親手動了刀子,這才過了兩天,哪裡見得著好?你千萬別動,我先去稟告夫人。」

走到門口,她像是想了什麼,轉身道,「都怪我多管閒事,否則你也不會遭到夫人如此毒手,我會向夫人求情別再為難你的。嚴媽媽我在莊子裡做了一輩子的僕人,就算求不得夫人……唉,總之你若是在莊中為奴,有我照料著也還是能多過幾年安生日子的。」

來不及等朱敏多做詢問,嚴媽媽便匆忙離開了屋子,而她古怪的裝扮以及言行舉止讓剛剛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朱敏捉摸不透。

自己昏睡前最後的記憶是在酒桌上給人敬酒,醒過來便處在這樣一個古怪的場景,身體重要部位還受了不知多大程度的創傷。如果這是惡作劇,但身體的痛覺是真實的,想必這一切不會是假的;若是在昏睡期間機緣巧合流落到了一個遠離現代社會的神秘地方,倒也說得過去,但更多的是數不清的疑點。

回想嚴媽媽剛才簡單幾句裡的說話方式還有個別用詞,朱敏越想越怕,「娃兒」,「年紀如此小」……顫抖著舉起細瘦骨感的小手,朱敏不得不確認了一個事實——他穿越了。

意識到自己已經穿越成了一個古代社會裡的小孩,這間屋子以及嚴媽媽的古怪已然說得通了。但目前朱敏最想知道的還是自己下身究竟受了什麼傷,因為種種跡象表明,自己很有可能是被嚴媽媽口中的「夫人」給!閹!了!

若真如此的話可是倒了大霉了!

朱敏也看過幾部穿越小說,說實話誰沒有想像過自己穿越到另一個世界中顛倒乾坤快意恩仇?可現如今剛剛穿越的朱敏卻面臨著這樣一個情況——自己很有可能從一開始就成了個小太監。

最初那一下劇痛是因為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迫切的想起身,傷口猛然牽動所導致,雖然聽了嚴媽媽的話好好躺著不亂動就不再那麼疼了,但是隨著朱敏不斷的思考下,腦袋越發清醒,胯間一陣陣清晰的鈍痛感又此起彼伏。

自己是否真的被閹了?

面對問題時,朱敏往往會做最壞的打算,但此刻他卻不敢細想。

越糾結便越想證明心中猜測,在內心掙扎時身體不斷傳來的痛楚使朱敏感到了深深的無力,自己是怎麼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朱敏現在穿越到了異世便真的如同小孩一般謹小慎微優柔寡斷了?

不再浪費時間,閉上眼一咬牙,被褥內搖擺不定的小手迅速摸向了兩腿之間——入手的是包裹著一層又一層厚厚布條的平坦下、體,潮濕而略微粘稠。

彷彿無法相信一般,朱敏發了狂似的不斷來回撫摸著因布料包裹而臃腫卻又坦坦蕩蕩的胯間,越摸越使勁,絲毫不顧傷口所傳來的劇烈痛楚,極力試圖能感受到一丁點已是莫須有的男性象徵存在。但是手上真實的觸感只能給朱敏帶來失落以及絕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朱敏這一世只能做一個太監了嗎!?

一念及此,朱敏不禁感慨命運的不公!為何自己作為穿越者,不求出身富貴,不求福澤深厚,不求天賦異稟,可他朱敏卻連一個最基本的完整身體都不具備!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刻起便注定了自己連一個男人都不是,只能做一輩子的太監!

自己原是年富力強的男人,人生正要邁進嶄新的篇章開始大放異彩,可現如今命運輾轉之下卻化身為一個被閹割的幼童癱在床上,下身留下了恥辱終生的印記,如此巨大的反差燃起了朱敏內心火燒的憤慨。

瘦弱的小手緊握著空氣,污濁的指甲狠狠嵌進肉裡幾乎能滲出鮮血,訴說著無窮悲憤。朱敏心中儘是不甘。不甘於上天對他如此的捉弄,不甘於自己永遠失去了最寶貴的男人象徵,不甘於自己這一世的淒慘遭遇,不甘於自己現如今的卑賤弱小。

太監又如何!閹人又如何!

東方不敗尚且能靠一本不完整的葵花寶典練就絕世神功,我朱敏又為何不能以殘缺身軀在異世中闖出一片天地?!

就算做不了大男人,當不成大俠,我也要做武功最高的太監,成為翻雲覆雨的妖孽!

本作為男人的上一世人生已經在平凡中結束了,而這一世才剛剛開始,心下已然立志的朱敏在一番壯志豪情下忽略了身體的傷痛,烏黑靈動的雙眼裡閃爍著的是與稚嫩臉蛋不符的堅定鬥志。

便在此時,「吱呀」一聲,門被推開,走進了一位身著鵝黃綢衫的年輕美婦,年紀大約三十上下,烏絲盤頭,妝容華貴,容貌更是如同畫中出來的妙人一般,美得極不真實。而在美婦身後,嚴媽媽躬身相隨,盡顯卑微姿態。

「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美婦輔一落座便向朱敏開口道,那聲音極具威嚴,可也頗為清脆動聽。

「不!知!」朱敏轉過頭憤憤望向美婦,擲地有聲。

想不到這娃兒竟是略有些膽色,美婦閃現出絲許異樣目光,「你這小雜種脾氣還不小,這也是你那賤人媽媽教你的?」

「……」朱敏尚且不知自己與眼前的「夫人」究竟有何恩怨糾葛,只好默不作聲,雙眼直勾勾盯著美婦,也不落得謙卑。

「哼」,美婦嗤笑著,驀地空揮衣袖,帶出一點金光射向朱敏,「啪」的一下,金光便砸在了絲毫沒有反應過來的朱敏俏臉上,拾起一看,是一塊金燦燦的鎖片,上面鑄刻著幾排小字:

天上星,亮晶晶,永燦爛,長安寧。

朱敏只覺得這一十二個字有些眼熟,可到底出自何處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你左肩上刺著一個『段』字,這鎖片上又帶有個星字,你可知自己父母是何許人也?」美婦繼續問道,突然又發出了癡狂般的笑聲,「野種!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他堂堂大理鎮南王,那個騷狐狸阮星竹連生的兒子都不願意給他養,真是可笑之極!活該段正淳那負心賊漢找了這麼個賤女人,若是讓他瞧見自己的野種兒子如今落得這般閹人下場,他又會作何感想!都是報應啊哈哈哈哈!你要怪就去怪你那風流爹爹吧!」

朱敏想起來了!這金鎖片上所鑄的一十二個字正是出自天龍八部中段正淳的情婦阮星竹!是她將阿朱阿紫兩姐妹送人時所留以便日後相認,那麼也就是說,他朱敏,現在的身份正是天龍八部中的薄命紅顏——阿朱!

這不可能!

阿朱是女子,是金庸筆下最具悲壯色彩的大英雄蕭峰的女人,可對朱敏來說,且不論自己根本不可能對男人產生感情,單憑自己如今的閹童身體,又怎可能成為將來蕭峰惦記了一輩子「塞上牛羊空許約」的佳人?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朱敏心中滿是錯愕,對剛剛得知的事實哭笑不得,瞪大雙眼看向王夫人——或者說是李青蘿,苦笑著漏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可這在李青蘿眼裡卻成了小娃兒內心崩潰悲極生癡的呆滯模樣。

李青蘿得意地繼續講道,「曼陀山莊裡沒有男人,將來也不會有,今後你便是阿朱小姑娘了,隨嚴媽媽看好這花肥房吧。記住你的身份,你是這裡最下賤的婢女,不要想著逃出去,否則我會讓你比現在更加難受萬倍。」

李青蘿並不知此阿朱非彼阿朱,不知道此刻令朱敏震驚的原因有著更複雜的緣由,只當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幼童在突遭橫禍後所表現的正常反應罷了。被惡毒仇人所害至此,卻又不得不終身給仇人為奴為婢,這般命運降到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身上,表現出如此呆滯的神情想必也是理所當然。

「嚴媽媽。」看到負心漢的兒子已被自己親手毀掉,李青蘿滿意的起身,準備就此離開。

「老僕在。」

「替她求情的事我可以不追究,若不是你趁我外出偷偷把他帶到莊裡收養了一段時日,我這也不會就此多了一位阿朱姑娘,莊裡的差事就由你來給他安排吧。」

「是,感謝夫人開恩!」

「對了,既然又多了一號姑娘,從今日起你便每月到庫房為他領一份朱顏丹。」

「老僕自當謹記。」

沒有目送李青蘿離開,直到再也聽不到她的腳步聲,朱敏才確信這個惡婦已然離去。

「瘋子」,朱敏小聲鄙夷道。

嚴媽媽扣上門,湊過來向朱敏怪罪道,「噓!小聲點,王夫人是曼陀山莊唯一的主人,在這裡與她反抗便是死路一條,孩子啊,你年紀尚小,可不清楚她的可怕。」

雖然嚴媽媽的容貌異常醜陋,但對朱敏的關心確是實在的,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所遇到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真心對他的好人,略通人際的朱敏自知這份真情對他來說有多麼寶貴,在如此淒慘境遇下所得到的溫暖使他向嚴媽媽敞開了心扉。

「嚴媽媽,你說王夫人還有我不知道的嚇人之處,可還有什麼事會比起我所遭遇還要來得惡毒?」

聽到此問,嚴媽媽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污濁的雙眼滿是痛苦,不一刻便老淚縱橫,深深歎了口氣道,「唉,此事…當真是說來話長啊……」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金鎖片問題,出於多番考據,第一章修改了無數遍,最後還是定成這樣了。

在此就王夫人能認出主角是段正淳的兒子做一下解釋:

原文:只聽慕容復道:「一個姓秦,一個姓阮……」王夫人道:「哼,秦紅棉和阮星竹,這兩隻孤狸精又跟他纏在一起了。」

結論:王夫人知道段正淳的那幾個情人。

那麼討論一下,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1、與段正淳分手前——合理,證明段正淳很坦蕩,毫不欺瞞

2、與段正淳分手後,天龍主線開始前——合理,由王夫人主動調查

3、天龍故事期間——

1同2,由王夫人主動調查——合理

2被秦紅棉母女找上門——不合理。一來是招惹不起,二來是如果只有秦紅棉找上門來的話,王夫人並不會對另外幾個女人有所瞭解。

3沒有了,書中王夫人出場太少,沒有提及她是如何知道另外幾個女人的。

蓋於原著中沒有駁倒上述合理可能的描寫,因此本書設定在天龍正線開始的八年前,王夫人知道阮星竹將兒女送人的情況是合理的。

☆、變性山莊

原來嚴媽媽的年紀並沒有朱敏想像中的那般老邁,如今只有四十一歲,是因為十年前突如其來的喪夫喪子之痛使其性情大變終日鬱鬱寡歡,身體才未老先衰有了現如今近六十老嫗般的蒼老,又可謂相由心生,長年累月的悲愴怨恨埋藏在心裡導致了容貌的扭曲。

而她的兒子又是如何過世的?這都與王夫人有關。

嚴媽媽自小便在王家莊為婢,二十歲時由於冒失犯錯觸怒了莊主王老爺,被除去侍女的身份罰去做最低下的雜役。後與莊中伙夫相愛誕下一子,莊主念及其多年來的侍奉,准了她一家三口繼續留在莊中。可就在十年前,王老爺暴斃,剛嫁來沒多久的王夫人接管了山莊,災難便降臨到嚴媽媽身上。

王夫人一經繼承山莊,便從雲南引入大批茶花栽種,將王家莊改名為曼陀山莊,隨後又驅趕走所有男性僕人,連遣散之銀都不給打發。當時嚴媽媽一家三口在莊外根本就沒有任何倚靠,於是丈夫向王夫人求情,懇求仍然留在莊中,卻被震怒之下的王夫人所殺。也就是那一天,王夫人向全莊宣佈,曼陀山莊即日起不准有男人踏足,即便有也不會讓其活著出去。

故事到這裡並沒有結束,因為嚴媽媽還育有一子。王夫人沒有對那不足十歲的孩子做到真正意義上的趕盡殺絕,而是做出了與發生在如今朱敏身上相同的處理方式——閹割。正如王夫人所言,曼陀山莊裡不准出現男人,那麼只要不是男人就行了,哪管他是不是女人?可嚴媽媽的兒子性情剛烈,不堪受辱的他在傷口癒合後沒多久便投湖自盡了。

聽到這裡,朱敏唏噓不已,實在想不到原著中只出現了短短篇幅便不再有後文的惡婆嚴媽媽竟有如此悲慘的經歷!其實嚴媽媽心地並不壞,只是性情有些孤僻而已,她餘生所願僅是不再與旁人有所牽扯,安靜的孤獨終老。直到前陣子於太湖畔上發現流浪的阿朱,眼看他分明就快餓死了,身上卻仍留著一塊金鎖片而不拿去換錢,詢問下才知是他媽媽將他送人時所留的信物,若是賣了,此生便再難以與親生父母相認了。得知阿朱的遭遇後嚴媽媽一時不忍便偷偷將其帶回曼陀山莊收養,這才發生了之後的事情。

再回到十年前的曼陀山莊,故事也沒有因為嚴媽媽兒子的自盡而結束,更另朱敏驚訝的還在後面。王夫人不但沒有就此收手,反而將魔抓伸向了莊外,已經喪心病狂的李青蘿開始了對天下男人——準確說是段姓男子以及負心漢的無差別報復。而這個報復便是將這些男子擄回曼陀山莊進行閹割,隨後長期餵食她所煉製的朱顏丹,進而將他們全部改造成供她使喚的女僕從!

天龍八部中的逍遙派是何等神奇,甚至已超出了武俠範疇進入了修仙的境界。而坐擁幾乎全部瑯嬛福地所藏典籍的瑯嬛玉洞,王夫人能煉製如此顛倒陰陽之丹藥也並不為過。

據嚴媽媽所述,尋常男子被閹割之後一旦服用朱顏丹,不出七日傷口便能癒合,並且創口處光潔如玉,不會留下任何疤痕。雖然無法完全同女子一般長出肉隙,只是於正常女子玉戶所在稍上的一處形成紅豆般細小的洞口用於排尿,但此番下來平整潔淨的下身與那些留下醜陋傷疤甚至無法正常排泄的閹人相比已是幸事。

除此之外,服藥男子的外貌特徵會逐步向女子轉化,首先發生變化的是表面的皮囊,所有多餘的體毛都會在一日之內自行脫落,緊接著兩三日後,全身肌膚都會變得緊致而有彈性,甚至產生軟玉一般的光澤。再來是筋肉,即便過去身型壯碩也好臃腫也好,一旦結束了肌膚的蛻變,男子便會在十日之內肌肉化肥肉,肥肉化為濁物狂瀉出體外,只留下少部分足以覆蓋軀體的香滑軟肉。

此時的服藥者已是相當瘦弱了,接下來便到了骨骼變化階段,朱顏丹無法神奇到將已然長成的骨骼縮短變形,卻可以通過其他方式發生變化:一方面是骨頭間的縫隙在不傷及內臟的前提下極度擠壓,造成視覺上整個人有一定程度縮小的效果,尤其是上半身的變短尤為突出,如此雙腿所佔身長的比例卻是增大,反倒是給人以腿部拉長的錯覺;另一方面則是重新構造了部分骨骼的排列,例如骻骨擴寬——豐臀、肋骨緊收——細腰、鎖骨凹陷——窄肩……如此等等。而這一階段需要的時間僅僅只是一夜。

在筋肉骨架均已與女性相差不遠之後,一個重要的特徵標誌著新一階段的開始,那便是乳頭的腫脹發痛,竟是服藥者身體如同尋常少女一般開始了乳房的發育,這時起,之前身體所覆僅剩的一層軟肉便開始了向女子形態為標準的分佈轉移,只消半月光景,便會出落得豐乳肥臀苗條有致,從身形上看再無半點男性痕跡。

另外在上述身姿體態朝向女子發育的同時,作為男子特徵的喉結也會開始縮小,此階段下的服藥者會突然啞聲,直到身形的變化結束,也差不多能再次發聲了,而此時喉結已全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聲音也變得尖細清脆,與女子無二。

至於容貌,則是貫穿於整個變化過程之中的,隨著身體的急劇變化,服藥者容貌的轉變並沒有特別明顯的階段性,只是稜角會一天比一天來得柔和,眉宇間的英氣逐漸被專屬於女子的秀美所替代。因人而異,從開始服用朱顏丹時算起,少則兩月,多則半年,便是一位美艷女子的新生。

變化至此,除了無法如女子一般與男子享受魚水之歡、無法生育之外,「他們」已經可以完全以女子身份示人了,哪怕就此徹底在女子皮囊下度過餘生也不是不可能。

但畢竟不是真正的仙丹妙藥,這朱顏丹的作用並不是一勞永逸,原本只消一夜的最為速成的骨骼變化階段,卻是為服食者埋下了最大的隱患。若是這些後天所成的變性女子一旦超過七日不服食此丹,身體便會發生可怕的逆轉——從骨架的扭曲變形開始,身體各個部位發生畸變,這裡多一塊那裡消一分,進而才是全身由內到外重新開始向男性轉變,筋肉、皮膚、容顏,在已無可能恢復原有的男子身形容貌之前提下逐漸長出一副畸形醜陋的不男不女的相貌,聲音也漸漸變得尖酸難聽。這些都是外在表現,表面上所看得見的折磨,更加另這些變性婢女所畏懼的是身體逆轉變化時肉體的疼痛,全身骨骼筋肉沒日沒夜的猛烈翻擠挪移,根本就不是任何一個常人所能承受的痛楚!

李青蘿能在短時間內徹底將曼陀山莊如此頗具規模的產業掌握在自己手中而絲毫不留王家的痕跡,除了其生母西夏太妃李秋水的暗中支持外,她自己的手段也是少不了的。相比較天山童姥的生死符,朱顏丹正是李青蘿用來控制那些變性婢女的殘忍工具,如此手段也不愧逍遙派傳人的名號了。

得知如此秘辛之後再次聯想起原著中李青蘿初登場時的情景,朱敏心中不由升起一陣惡寒!

在原著中,李青蘿初登場便是外出擄了男人歸來,當著段譽的面在舟上清一色的武裝婢女簇擁下出場,上岸後緊接著宣判了兩個男人的處決:一個當做花肥活埋,另一個逼迫其殺正妻娶情婦。

她為何不是就地處置,而是大費周章將其擄回莊中才做出決斷?如今得知朱顏丹的存在,一切都說得通了!她在段譽面前所做處置根本就只是做戲!這也是曼陀山莊一直以來向外公佈的結果!事實上本該被活埋的無量劍弟子唐光雄根本就沒有死,而是被李青蘿改造成了女人!至於那個被逼迫殺妻的朝中大官之子,恐怕也只是偶然的立威之舉,以增加曼陀山莊專懲負心漢之名聲的真實性。

如此說來,原著中的李青蘿大埋活人之舉極有可能根本就從來沒有發生過,所有對外宣稱被埋了的段姓或是負情男子都慘遭李青蘿的性別改造,甚至再看那舟上隨行的兩排曼妙青衣婢女,又混入了多少原是男兒身的妖人呢?

李秋水已那般古怪,其女李青蘿則是更加的變態,誰能想到僅限女子居住的桃花源一般的曼陀山莊,背地裡卻是一個不為人知的變性山莊!

然而自己幾年後也會成長為其中的一份子!

朱敏苦笑。

本已下定決心縱然以妖人身份存在也要好好生存下去,絕不就此氣餒自甘墮落,可這心中好不容易才聚起的悲壯情節沒過幾刻又成了笑話。自己的閹人身體不需多少時光便會發育為婷婷少女,恐怕真到了天龍八部的故事線正式開始運轉之時,自己確已出落成了那個秀美靈動的江南妙人阿朱姑娘了吧。

這麼看來,自己這「朱」姓倒是生的絕了,穿越到天龍八部世界被人喚作「阿朱」也是聽得自然。

是啊,好一個阿朱姑娘!這樣一個身份想來怎樣也比東方不敗那般不男不女的妖人要好得多了吧——儘管內在仍舊是不男不女的妖人。可照這個事態發展下去的話,除了與男人同房,阿朱姑娘的真實身份恐怕是不可能被他人所窺探到了。

同!房!

原著中阿朱的心智堪比金庸筆下的女諸葛黃蓉,她為何會給自己留下那樣愚蠢而不必要的結局,並且給自己深愛的蕭大哥留下終生的相思之苦?

莫非這正是自知無法以真正的女兒身與蕭峰廝守終生,從而做出的艱難決定?!只是為了讓蕭大哥永遠不會知道她身體秘密的真相?

此時朱敏的心情難以用語言來形容!不是因為他胸中猜測徹底顛覆了原本對天龍八部的認知,而是因為按照劇情發展,他將作為阿朱在小鏡湖因為一個比原著更加來得奇葩的緣由香消玉殞!

簡直是晴天霹靂!

他朱敏絕不允許這一切發生!

絕!不!

有哪個穿越者會默默接受故事原始的走向?

既然自己已是穿越者,那麼一切的故事便得在他這條時間線上走向新的結局!

只要他願意,強行不按小說劇情發展,甚至不去做蕭峰的知己紅顏也未嘗不可!

如果說剛穿越過來時朱敏因為一切都摸不著頭腦而對將來產生沒有底氣的畏懼,現如今已得知這是在自己所瞭解的天龍八部世界裡,那麼便有自信利用自己一定程度的上帝視角,以阿朱的角色身份在這個世界得以生存甚至笑傲江湖!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

如果說本屬於小說角色原有的結局可以通過穿越者自身努力來改變,是否又可以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就有機會跳出來?

再往後說不清楚,但略微思忖便可得知自己當下的選擇應是如何,現如今自己的情況極度糟糕,只能受限於李青蘿,想要在此時逃離曼陀山莊是萬萬不可能也決計沒有必要的。

為何沒有必要?以阿朱在原著中的表現,到後面根本就與曼陀山莊沒有了任何瓜葛,想必那也是合情合理的,既然如此,自己也必然會碰上某番奇遇使得自己即便脫離李青蘿、甚至脫離了朱顏丹,也仍舊有保持女子之身形的能力。

心下放寬,那麼就只需考慮眼前的問題了:現下自己只是七八歲年紀,距離將來初遇段譽、正式在天龍八部中登場的十六七歲還有近十年的光景,這之間自己的命運會發生怎樣的轉折?朱敏已是阿朱,便注定不會一直生活在曼陀山莊之中,他又會在未來的何時以何緣故進入燕子塢?

作者有話要說:  避免爭議,列出幾段原文。

一、原文:段正淳低聲:「認了出來了。我恨不得當年便和你雙雙終老於姑蘇曼陀山莊……」

結論:王夫人是在姑蘇王家與段正淳勾搭的,並且是在王老爺死後才勾搭的。只能因為王夫人已經是山莊主人身份,段正淳才有可能說出這種話。

二、原文:那少女道:「我爹爹早故世了,我沒生下來,他就已故世了,我……我從來沒見過他一面。」說著眼圈兒一紅,又是泫然欲涕。

結論:王老爺是接盤俠的可能性真真是極小的。

三、原文: 慕容復生怕王夫人舊情重熾,壞了他大事,便道:「怎麼沒得罪我舅母?他……他勾引我表妹語嫣,玷污了她的清白,舅母,這小子死有餘辜,也不用等他醒轉……」一番話未說完,段正淳和王夫人同聲驚呼:「什麼?他……他和……」

段正淳臉色慘白,轉向王夫人,低聲問道:「是個女孩,叫做語嫣?」

結論:段正淳在逃離王夫人後便一直未與之相見過,否則不會不知道王語嫣的存在。

(也有可能是他情商太低:

小鏡湖裡蕭峰當著他面喊阿朱,沒反應

少室山上王語嫣當著他面喊表哥,沒反應)

☆、閨蜜王語嫣

一年後。

芳草萋萋,紅白繽紛的茶花叢中穿梭著一道小小的身影,細看之下原是一名十歲出頭的華裝少女正在匆忙疾行,不過那粉嫩嬌俏的小臉上寫的可不是什麼慌亂著急的神色,而是她這個年紀的小孩發現新玩意時迫不及待想要玩耍的童稚。

沒過多少時刻,女孩眼前突然一片開闊,便是到了隱藏在花叢之中的一座清靜小院,行至其中一間簡陋屋舍,女孩輕叩木門道,「阿朱姐姐,阿朱姐姐!你在嗎?語嫣來找你玩兒啦!」

這個小女孩正是曼陀山莊的千金小姐王語嫣。

「姐姐你在屋裡嗎?我可要進來啦?」見沒有任何回應,王語嫣準備進屋看看,可就在這時,一雙小手從身後襲上了她胸前的兩座小丘——

「呀!」

王語嫣雙頰飄紅,急忙轉身護住胸脯,眉間緊鎖嘟嘴鼓氣的置氣模樣好不惹人憐愛。

一個和王語嫣一般高的女孩往後閃了幾步,負手調皮笑道,「嘿嘿,我的大小姐啊,你什麼時候才能學得聰明點呢?」

再看這女孩,瘦小卻已然開始發育的盈盈少女身形哪能被其所著粗布短褂遮掩,明顯是個小美人胚子。細軟短髮向後綰起,兩鬢青絲自然垂下,粉撲撲的小臉雖沒有王語嫣那般光潔白嫩如同剝殼雞蛋,但與之身上的樸素衣著相比起來也算得上清秀得體。五官也是生得精緻可愛,櫻桃小嘴不點而赤,烏亮的雙眸更透著說不出的靈動。

此女便是穿越到天龍八部世界已然一年的朱敏,在朱顏丹的作用下身體已提前發育得如少女般亭亭玉立,比起年紀大了他近兩歲的王語嫣來也是相差無幾。

「要說聰慧我才不比姐姐差,方才…方才都怪姐姐偷襲!」王語嫣急道。

原本的朱敏雖是一個二十歲的大男人,但在這位曼陀山莊大小姐,自己如今身體的異母姐姐面前,他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變得活潑開朗,散發著少女的純真爛熳。也許完全是受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小妹妹」的影響吧!

不知是由於身體的本能還是這一年來作為半個女子的生活習慣所致,朱敏對女人似乎沒有了以往的興趣,莊中形形色色的鶯鶯燕燕也不曾勾起過他作為男人的慾望。至於剛才對王語嫣的襲胸之舉也只是兩女平時很自然的嬉鬧罷了,要問這是否出於其內心深處男性靈魂的輕薄調戲,朱敏自己也無法說清。

「小姐呀,阿朱都跟你提過多少次啦?明明阿朱的年紀就比小姐還要小,小姐仍舊非要管阿朱喚姐姐,可把我喚老了!」朱敏擠了擠鼻子,假裝生氣道。

「不管不管,翠姐姐是姐姐,蓮姐姐也是姐姐,莊子裡的姐姐都是姐姐,所以阿朱也是姐姐!」

王語嫣的狡辯讓朱敏哭笑不得,原著中的段譽同樣是一見到阿碧阿朱就一個勁的喊姐姐,但那是因為段譽本就是個沒得輕重的風流少爺,稱婢女為姐姐就如同現代社會稱服務員為服務員小姐一樣,段譽喚婢女姐姐是為了顯得親近,其實完全可以以姑娘相稱。而同樣的稱呼到了王語嫣這裡,除了其年紀尚小仍保留著純稚可愛的天性,便再找不到別的解釋了。

「可是小姐與阿朱這般親近,讓夫人知道了阿朱又得受罰啦。」

「嘻嘻,媽媽今早外出啦,她才不會知道我在姐姐這裡呢。」王語嫣蹭過來拉住朱敏小手,邊搖邊道,「莊子裡這麼悶,除了阿朱姐姐,別的姐姐都不肯陪我玩嘛。就算被發現了,媽媽要是懲罰阿朱姐姐,我便第一個不依!」

眼見朱敏仍舊一副意味不明的笑容,王語嫣軟語道,「求~求~你~啦~」

朱敏受不得王語嫣這般撒嬌,便哄道,「好~好~好,大小姐,阿朱答應你就是咯,我今日再牽一條上次的跳繩給你玩好不好?」

王語嫣知道朱敏便是同意了,放下朱敏的手,伸出一根食指在朱敏面前擺了擺,「不~要,嘻嘻,今天我要帶姐姐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朱敏眼中一亮。

「嗯啊,先不告訴你,姐姐且隨我來。」王語嫣故作神秘道,說完便牽起朱敏幾步就沒入了花叢之中。

兩女牽手在這片絢麗繁華的花海裡窸窸窣窣相伴而行,好一幅美不勝收的畫面。但此刻作為畫中主角之一的朱敏心中所想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別看朱敏在王語嫣面前表現的如一般女童無二,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被迫困在這曼陀山莊的處境。此刻他的心中無疑是激動的——

一年了!

莫名穿越到這個舉目無親的武俠世界已過了整整一年,朱敏在人前向來都強迫自己表現的與一般孩童無二,不管是莊中其他婢女、嚴媽媽、王夫人、還是王語嫣,都沒有人能發現朱敏潛藏在其幼小身體內部的老干歷練。甚至在王夫人看來,這個卑躬屈膝的野種已經徹底認命,牢牢被掌握在自己手下了。畢竟朱敏已無可能恢復男兒身,能保留現如今的「正常」女子身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沒了她李青蘿,這阿朱小姑娘還不徹底成了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一直以臥薪嘗膽來激勵自己的朱敏,就在扮演著這樣一個順從的小婢的情況下等待機遇等了一年,等到現如今已對當初經過反覆思慮後才定下的隨遇而安之選擇產生了懷疑。

自己是否從一開始就不該如此默默忍受這一切?越是心急,朱敏近來便越是惶惶不可終日,再這樣下去不出多久他恐怕就會冒著功敗垂成的危險強行逃離曼陀山莊了。

但就在今日!自己一直刻意交好的王語嫣終於不負他所望,小孩畢竟口松,在路上朱敏便從她的話語裡隱約猜到了將要被帶去的神秘地方……

曼陀山莊本是太湖上的一座小島,四面環水,但只有位於東南方向的唯一入口,原是因為島嶼邊緣恰被突起的巖體形成半抱合圍之勢,近看猶如小山般高,便成了三面天然的屏障。在這屏障之內,便是開遍了整個山莊的茶花,縱橫交錯,成片成林。莊中下人的居所位於山莊外圍,譬如阿朱與嚴媽媽的小院是在山莊正南角臨山而坐,而王語嫣的閨房則處在西北方向的山莊核心區域。

兩女向西沿山行了近一半柱香的時間,直到一片緊密低矮的灌木叢前,王語嫣道,「姐姐在這裡可要跟緊喲,小心被樹枝刮傷。」便鑽進了叢中。

朱敏心中一暖,雖然王語嫣是自己這個身體的姐姐,但對方並不知曉實情,反倒在小姐與婢女的懸殊身份下如此關心自己,自己心中更是對其多了一份真實的好感。

緊隨在王語嫣身後,又緩步穿行了一小會,便深入到了隱藏在山體下的一處小洞前。這洞口方三尺高,一人肩寬,縱是他們二人這般十歲左右的女童也得俯身擠入。如此小洞又深藏在樹叢深處,想必確是難以被發現的了。

這小鬼到底是怎麼發現這種地方的?

朱敏心中萬分詫異,但王語嫣轉過頭向他只是笑了一下便迅速探進洞中,他也只好不做細想趕緊跟上。

也就剛進去沒走幾步,行至一個拐口處,朱敏就發現了其中的奧妙:前方不遠處有光線傳來。

雖然光線並不強,甚至算得上微弱,但也使得這個小洞並不完全處於黑暗之中。

只是一小會,他便跟隨王語嫣離開了這個狹小通道。伴隨著一股清冽之風迎面而來,在他眼前呈現的正是寬闊的一望無際的太湖。

「所以小姐是發現了這個別緻的景點而邀阿朱來一同分享的咯?」朱敏試探性的問道。

「姐姐莫要心急,還沒到那個地方呢!隨我來。」王語嫣笑道。

這才鬆了一口氣的朱敏便跟著王語嫣繼續行走在這未經開發的山坡之上。說是山坡,但其實有植被覆蓋,並不是光禿禿的峭壁,同時山體也並非如何高大,除了天然形成可供踏足之地狹窄了點,二人在此間行走可以說是絲毫沒有危險存在的。

王語嫣本就是個聰慧無比之人,自五歲開始識字起,其大部分時光都在收藏天下武學秘籍的瑯嬛玉、洞中度過,被王夫人逼迫著研讀這些典藏。只有少數情況時王夫人會給王語嫣放假,但也是有專人陪同的,不過倚著王語嫣的口舌加之曼陀山莊的封閉式環境,負責陪同她的婢女則是常常任之同朱敏玩耍去了。這在山莊裡是一個明面上的秘密,至於是否出於王夫人的故意為之就沒人知道了。

如此說來,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曼陀山莊藏書閣之中的王語嫣除了發現這瑯嬛玉、洞的秘密,還能有什麼?

朱敏正是抱著這一絲想法,才對今日之行有著不可名狀的期待。如果當真能借助王語嫣窺得瑯嬛玉、洞的典藏,他也就有了翻身的可能。

坡上畢竟未經發開,雖是狹路,但比起錯綜複雜不小心便會迷路的花叢之間行路速度又是快了些許。又走了半柱香之多時間,王語嫣才停下腳步,眼神示意朱敏向腳下看。

朱敏發現眼前有一塊屋簷般倒插在山間長約半丈的錐形石塊,石塊中心似被人工雕琢般垂直鑿出一個方兩尺的豁口,湊近透過豁口一看,裡面竟是一座小小的洞府。洞內擺置著相當精緻的石桌石凳等傢俱設施,但從表面所佈的厚厚白灰以及室內所結蛛網來看,此室想必是遭人棄用已久了。

正想著退回來向王語嫣詢問一番,目光一斂發現就在豁口正下方擺著一個與屋內石製設施格格不入的矮木圓凳。

「怎麼樣,厲害吧?這可是我發現的哩,書閣裡邊有個秘密機關,我早晨不小心碰到就進了這石頭屋子裡來啦。」王語嫣向朱敏投去神氣得意的目光,炫耀自己的發現,「一會姐姐你看著我進去,學我一樣踩著這木凳再下來免得摔了。」說著便背向洞口俯身倒鑽了進去。

可是由於無法看向腳下,王語嫣雙腳在半空裡使勁撲騰,心想著按理說距離應該足夠,可不知為何就是夠不著木凳,心下一急便跌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無崖子的遺卷

「小姐!你傷著了沒?打不打緊?」朱敏急忙湊近洞口觀察王語嫣的狀況,為了避免自己下去踩到其身上反幫了倒忙,他並沒有莽撞的直接下去。

「唔……沒事, 本來就不高,我起初墊這凳子只是為了容易爬出去,其實進來的時候是用不著的……不過可惜了這個好看的凳子了……」王語嫣跌坐在一堆碎木板之上咕噥道。

眼見王語嫣無事,朱敏鬆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小姐方才差點嚇死我呢。現在能起身嗎?阿朱這就下來陪你。」

王語嫣點了點頭,起身拍拍灰,用腳將木板騰挪開,讓到一邊望向朱敏道,「好啦,姐姐快下來!」

得到指示,朱敏二話不說便鑽將進去,「叭」的一下就跳進了洞裡。落地一看,其實這個「窗戶」的高度也就比他們二人的個頭高不了多少,王語嫣畢竟文弱了些,以朱敏的臂力想來還是可以直接攀上去的。

快速的環顧了一圈石室,果真除了剛才被王語嫣壓塌的木凳以外,再別無任何木製傢俱。

世人只道曼陀山莊的瑯嬛玉、洞收藏天下武學經典,但沒有幾個人知道其究竟是如何面貌,即便莊中之人包括王語嫣和朱敏自己在內也都以為瑯嬛玉、洞並不副其實所名,就是個純粹的書閣罷了。直到今天朱敏才知道原來這瑯嬛玉、洞之後還真藏了這麼一個石洞,但以此洞這般袖珍的空間容量來說,真不知李青蘿是為何緣故所建此處。

「怎麼樣?此地是不是與仙人洞府一般神奇?有趣不有趣?」王語嫣問道。

「要我說呀,這個石洞一來與山莊書閣相連,牆壁又平整如此,證明是人為開鑿的,那麼定是屬於曼陀山莊的一部分,雖說夫人確是貌若天仙也不為過,但哪有小姐你自己給自己家媽媽貼金的道理呀?」朱敏兩臂抱胸故作認真指點,踱步道,「再來呢,此間石室雖然具備了居住的條件,但怎麼看也只是一處很小的山洞罷了,仙人所住之洞府也不至於如此苛待自己吧?」話一說出,朱敏又想到了點什麼。

「唔……姐姐有時就是這般討人厭,專愛打消人家興致!」王語嫣幽幽道,「虧人家還費了那麼多功夫才把姐姐帶來。」

「話說回來,這木凳可是小姐從外面搬來至此的?」朱敏假裝沒聽到王語嫣的抱怨,隨口問道。

「這個呀,不是的,它原本就被放在這裡的……咦?是有點奇怪哩,這裡全是石頭,唯獨它一件是木頭做的。」

就在王語嫣察覺到奇怪的同時,朱敏已經蹲下來查看地上破碎的木板了。

——「嘶」的一聲輕輕從朱敏口中發出,但又緊忙收住,生怕一旁的王語嫣發現異樣。朱敏面露驚喜之色,原是在半塊坐板邊緣發現有夾層,並從中抽出了一塊手感極為綿軟的布帛。

朱敏連看都沒看就順手將布帛塞進了衣間裹好。

由於朱敏的動作極快,這一切僅在一息之間完成,並且是背對著王語嫣,後者絲毫不知自己最信任的阿朱「姐姐」已經偷偷在自己母親的密室中順走了一樣東西。而當王語嫣向朱敏湊近的時候,他則已然起身,手中捧著那半塊坐板向王語嫣喚道,「小姐,你快看這個!」

王語嫣好奇的走過來,「什麼?」

「贈予愛女青蘿。」朱敏指著木板上刻著的一行雋秀文字緩緩念道。

朱敏斷定此凳是無崖子所留而非李秋水。全才如無崖子,區區木工自是不在話下,而且想來也只有他會給女兒留下如此之物了。看來這裡純粹只為存在而存在的石洞、石具,僅僅是李青蘿為了紀念自己幼年時於無量山的那段洞中生活罷了。可惜其父親所留之物一個被王語嫣所毀,一個被朱敏所拿,這也算是李青蘿廢棄此地之態度的報應吧。

「呀!這莫不是媽媽的爹爹媽媽遺留給她的東西?慘了慘了……」王語嫣瞬間哭喪著臉望向朱敏,一副「這該如何是好」的表情。

見她這般反應,朱敏心中不由一陣好笑,王語嫣在原著裡怎麼說也是正經的武林大家之小姐,再加上其武學知識上的博曉通達,向來都散發著高冷的氣場,也就是面對慕容復會表現得溫婉一些,若論其心智,再怎麼誇張也絕不會是眼前這個呆萌的形象吧……

「啊,對了,這間屋子既然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過了,那麼媽媽應該也對這裡邊的東西不會特別在意才是,姐姐你說對嗎?」王語嫣向阿朱投來期待的目光。

「的確,依阿朱所見,正是如此。」朱敏凝重地點了點頭,充滿肯定的向王語嫣說道。

「嘻嘻,那就好,我就可以不用擔心了。」王語嫣開心道,「只要到這裡來,即便平時我被媽媽關在書閣中讀書,姐姐也可以找語嫣玩啊!」

朱敏搖了搖頭道,「可是小姐呀,此處雖是咱倆『幽會』的好去處,但對於阿朱來說可是龍潭虎穴一般闖不得哩。」

「姐姐還笑話我膽子小呢,這次怎就害怕到我這來了?」王語嫣問道。

「在這曼陀山莊裡,婢女擅闖瑯嬛玉、洞可是死罪,更何況書閣後隱藏的這間密室?即使此處再安全,哪怕只要被夫人抓到一次,阿朱這條小命可就難保啦!」朱敏解釋道。

「這樣也的確不好……」王語嫣理解歎道,「唉,都是我太過心急,沒有考慮過姐姐的後果……不過如此一來也好,我已經將今天的秘密發現分享給了姐姐,要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此處,想來那才是憋得慌呢!」

能這樣說,王語嫣已是極度的信任自己、為自己著想了。

或許是血緣造成的天生親近吧——也有可能是他帶有的某種主角光環。

不過真要朱敏來選擇的話,不用說也知道,他是千般萬般不願當這主角的。

朱敏不禁為王語嫣這呆萌孩子的覺悟感到欣慰,他現在最想做的事便是盡快離開這裡,回去鑽研剛剛入手的神秘布帛。朱敏深信此物必定是大有來頭。逍遙派第二代掌門無崖子在出走前留給其唯一後代的東西,還藏得這般隱秘,想必是為了避免被李秋水所得,這樣的傳承之物豈有可能是凡品?

說實話,能否一睹瑯嬛玉、洞的典藏,對朱敏來說並不是絕對唯一的目標。正如同他自己所說,擅闖瑯嬛玉、洞是死罪,他自己心裡十分清楚。以如今的情況來看,並沒有得到絕對安全的借閱方式,因此除非是萬不得已,自己絕不會冒如此之大險。

倘若真在這莊中再待上個幾年,朱敏絕對會向王語嫣開口求助,主動讓其幫助自己習武,雖說不至於直接給他捎兩本武功秘籍,但有了這個「活秘籍」的幫助也是不會有多大差別的。

即使自己內心深處並不想如此赤、裸裸的利用王語嫣,但此舉也將是在那種情況下的不得已而為之了。一來再等王語嫣年長幾歲,心智逐漸成熟,不一定能像現在這般好說話;再者曼陀山莊根本就不應該是他朱敏久留之地。他必須得在如今相對自由的環境裡努力做點什麼。

若不是今天的奇遇,朱敏恐怕終將啟用上述下策。但一經得到了如此關鍵之物,心中便是有了莫名的底氣與說不出的暢快!

「只要小姐開心,阿朱便也開心,阿朱如此貪生怕死,只不過是害怕死了之後再也無法同小姐一起開心玩耍哩~」也是由於心情過於好,朱敏又顯露了其內心深處的某種本性,調笑道。

王語嫣俏臉暈紅,嗔道,「討嫌!姐姐又是這般油腔滑調!怎就像個輕浮男子一般!」說著便要向朱敏打去,而朱敏自然是靈巧的迴避著,總也不讓其追得著。

兩人在此間嬉鬧了許久,直至王語嫣表示時間已過正午,外邊應該要來催她用飯了,而朱敏也說明自己得回去養花施肥。正當王語嫣想問阿朱是否需要自己將其抱高一些好出去時,朱敏原地起跳扒住了石台,三兩下就攀了上去,於是兩人就此告別。

是夜,朱敏小屋。

結束了半天的勞作後,朱敏這才開始研究白天於秘洞所得之布帛。

也許是出於愧疚,這一年來嚴媽媽其實並沒有給朱敏分配任何一點莊中雜務,而年紀尚小的朱敏幹這些粗活純粹是自願替嚴媽媽分擔一些罷了,當然也是為了不讓自己過於閒逸忘記自己的處境。

雖說朱敏對嚴媽媽有著完全的信任,但仍舊不能做到毫無保留,自己畢竟是穿越來的人,某些地方還是不能疏忽大意的。

看著手中的布帛,朱敏不禁感到一陣無奈,照常理來說,這上面定是寫著什麼絕世秘籍才對,可自從他將其帶出密室直到現在,無論怎樣翻看都只是一片空白而已。

憑著其穿越者的常識儲備,一旦確定某樣載體包含著武功秘籍,哪怕在常人看來是無字天書,也一定有所方法得以使其文字顯現出來——

當然,朱敏已經嘗試過用水浸用火烤了,只差沒將它剪開看看裡面是否還藏著些什麼。

莫非這真的只是一塊簡單的白布?

朱敏絞盡腦汁思考著,這塊布帛決計不可能什麼秘密都沒有,他對此深信不疑。

既然是無崖子所留,那麼此物定是帶有無崖子的風格,將其藏於親手所製之木凳內是其一,隱藏布帛上的內容則是其二。

那麼無崖子究竟是使用何種方法隱藏此布帛所載之內容的?

關於無崖子這個人物的描寫,原著中少之又少,僅在擂鼓山出場過一會就過世了。朱敏仔細回憶腦中關於無崖子的一切,學究天人之全才,相貌更是俊朗不凡,可惜遭逆徒丁春秋所害,不得不裝死隱居於世,在風燭殘年之際布下珍瓏棋局,最後傳給幸運兒虛竹畢生所修之內功,並將代表逍遙派掌門信物的寶石戒指——逍遙神仙環傳給了虛竹,便即刻死去。

關於這段描述裡實際出現的道具便只有逍遙神仙環了,那麼布帛所藏秘密是否恰好與這逍遙神仙環有關?

朱敏不認為存在這種可能,逍遙派掌門信物與他無崖子自家傳承還是有區別的,即便他藏有私心,留給李青蘿的東西正是出自逍遙派,他也不會認定李青蘿有能力繼承逍遙派的正統。

從無崖子在書中正式出場的描寫得不出線索,就只好再考慮關於無崖子的側面描寫了。

全書開頭之處段譽就誤打誤撞進入了無量山中無崖子一家曾住過的瑯嬛福地,所藏布帛之木凳也是無崖子出走時所留,再努力回想書中段譽在無量山中的遭遇,還真被朱敏想到了一樣東西!

段譽之所以能發現瑯嬛福地的入口,正是由於一柄鑲嵌著諸色寶石的寶劍!

此劍只在書中作為指示秘洞入口的引子而出現過,在書中並不曾被人所使用,因而遭到人們所遺忘,但此刻這柄寶劍卻給了朱敏不小的啟示。

「鑿空劍身,鑲上寶石,月光方能透過寶石,映出這彩色影子」,段譽能通過彩色影子發現秘洞入口,而這彩色影子的關鍵成因便是劍身上的寶石!

再聯想到無量山洞中的絕美玉像,這無崖子當真是位頗愛寶石之人!

此時朱敏心中已經有所定奪,當務之急便是尋得一塊玉石來嘗試獲取布帛上的信息。

可這玉石上哪找?以嚴媽媽的身家想必是沒有的,朱敏唯獨可向王語嫣索要,但如此一來未免又顯得唐突了。

那間密室裡不就擺放著許多色澤形狀各異的玉石嗎?在密室裡與王語嫣嬉鬧的時候他便發現了這點,但當時考慮到金銀珠寶之凡俗物件對此時的自己來說是沒有用的,也就沒做打算。看來他明天有必要再偷偷去密室一趟了。

一夜好眠之後,一大早朱敏便帶著布帛動身前往密室。

行的匆忙,這次只花了一半多一點的時間就到達了目的地,挑了一塊寬而薄的玉石對著陽光把布帛放在其下對照,終於讓他發現了這布帛所藏之秘密!

只見最邊緣處赫然題著五個大字——「不老長春功」!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復要收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沒修改,只是在這提一下,免得新看文的妹子們誤會作者小白:

這個時候慕容復還不是慕容家當家的,慕容博還沒有假死,兩家關係並未惡化,所以他還能隨意出入曼陀山莊。

至於為什麼慕容復會這麼開門見山收了主角,當然是有伏筆的。

感興趣的可以考據一下,慕容博的假死並非很早,只是原書正線開始前幾年的事,後面會寫到。

歡迎留評討論。

就在此時,朱敏忽聽得隱門另一側有聲音傳來,顧不得細閱手中布帛所載之「不老長春功」,便緊忙收好,小心翼翼地向隱門靠近。

說是隱門,其實也只是一排附帶機關的書架罷了,密室與書閣之間並不是被厚重的石門所隔,僅垂下兩卷寬厚幕布阻隔潮氣,再加上密室本身碉堡般的構造,想來與書閣相連也不會對藏書產生腐蝕,倒也算是設計得巧妙。

輕輕掀開幕布,朱敏發現有光線通過書架背面的一個拇指寬大的小圓洞射進密室來。這個洞孔想必是專門設計的,與現代社會的「貓眼」作用相同。朱敏會這麼認為正是因為自己即使踮起腳,視線也還是差一點才能與之平齊。

托著幕布,朱敏一點一點的往後挪移,相信自己絕未發出一丁點聲響。但他仍舊是低估了這個世界裡習武之人的洞察力——

「什麼人!」

一道年輕男子的喝聲傳進朱敏耳中,竟感到一陣暈眩。手上所托之幕布也隨之滑落。

電光火石之下還沒來得及朱敏反應,前方發出一陣沉重聲音,書架機關從外部打開,進來了一位身形頎長的錦裝男子。

出於本能,朱敏被眼前男子的來勢洶洶壓迫的向後退了幾步,男子也步步緊逼,這才讓朱敏看清了其容貌。

只見其雙眉斜飛,面目俊美,頗有高傲冷峭之態。深邃眼眸漠然盯著朱敏,似乎要把他看穿一般。

能出現在瑯嬛玉、洞之中,眼前這位俊朗青年除了姑蘇慕容家的公子,還能是誰?

「我是莊裡的阿朱,來這找我家小姐的。」朱敏先行解釋道,「是小姐昨天將我領至此地,因為讀書太過無聊,約我今日再來此地陪她玩耍。」

「你便是阿朱?」

「小女正是。」

「表妹的確向我提過曼陀山莊裡有這麼位和她年紀相去不多的『小姑娘』。」慕容復滿意點頭道,隨後又開始上下打量起朱敏來。

擔心被發現自己身上所藏布帛,為了掩飾胸中焦慮,朱敏向慕容復問道,「慕容公子可也曾到過此密室?」

「表妹都能發現的地方,我難道發現不了?」慕容復微微一笑反問道。

正不知如何回應現下的尷尬,朱敏只見慕容復一側嘴角輕佻,戲虐道,「其實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我心中自知你是怎樣的人。」

慕容復的話在朱敏頭頂炸了道雷。

他究竟知道自己的什麼秘密?是知道自己不是並真正的女子,還是知道自己所言為虛,此番並非與王語嫣有約?甚至還有可能……他也是一個穿越者?

朱敏直感到自己的手心已冒出冷汗,強忍住心中慌亂道,「還請公子明示。」

「據我所知,表妹與你結伴玩耍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如此受小姐鍾意的下人丫頭卻始終只被安排雜役,豈有這般道理?舅媽雖被世人道是性情怪異狠毒,但也不會故意為難自己的寶貝女兒。她這般不起用你,只會是一個可能,你同曼陀山莊裡的那些『姑娘』們一樣,並不是真正的女子。」

朱敏雙眼閃爍異色,萬萬沒有想到慕容復竟然對曼陀山莊的情況如此瞭解!

慕容復意味深長的看著朱敏,繼續說道,「要是我所猜沒錯的話,你一大清早便前往此處,所求並不是盡早與表妹相會,而是偷閱我這身後的典籍吧?」話鋒一轉,又道,「若不是碰巧被我撞見,你的行為倒也算得上縝密。想來你如此年幼便遭了……嗯…那般橫禍,定是對舅媽有著強烈的怨恨,想借助表妹的身份在此間習得一招半式的絕學,與舅媽作對,可是如此?」

身體不自覺的顫了一顫,自己的身份,甚至心理都被其推斷揣摩了出來,朱敏不禁感受到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可怕。

一時間被慕容復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能聽他兀自說著,「受仇人所限制,卻能做到忍辱負重,暗中經營自己的理念,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計,難得,難得啊!」慕容復邊說邊走到一處石凳,坐了下去,「我慕容復是頭一回欣賞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後生。不過,我勸你以後可千萬不要再來此地了。被我撞見是幸運的,若是萬一被你仇家所撞見可就萬般皆空了。」

「慕容公子的確是位正人君子,不發難於我這般身份低賤之人,小妹感激不盡!」朱敏心頭一鬆,這慕容復心思甚密,雖是一眼就將自己看得通透,非但沒有嫌棄自己的真實身份,反而還表現得對自己頗為賞識?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應該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布帛。現下這件東西才是朱敏最關心的。

「妙哉!我已然知曉你的身份,在我面前你卻仍可放下自己原本男子的姿態,如此不拘小節,我慕容覆沒有看錯人!」慕容復暢快笑道。

「小妹還有疑慮,聽公子所言,是知道這曼陀山莊裡那些『姑娘』的秘密,敢問除了公子以外是否仍有許多人知曉此事呢?」

「以『他們』的身形容貌,我斷然是辨認不出,我之所以知曉此情只是許多年前於此借閱典籍之時意外得知的。至於這世上除我之外的旁人,想來也不會有幾個知道真相。」慕容復答道。

「原來如此,這般阿朱便放心了。不妨告知公子,小妹今日的確是為了瑯嬛玉、洞的武功秘籍而來,」朱敏小心翼翼道,「但我過去並不曾得一窺過,剛才關於昨天才被小姐領至此地的說法並非向公子說謊。」

「看來今日之事則是你的霉運了。」慕容復凝視朱敏,緩緩說道,「我自是不會計較,不過,我這倒是有個提議。」

「公子指點便是,小妹願聞其詳。」

「你的心計膽識很令我中意,對於我慕容氏復興大燕而言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做我的家臣,如何?」慕容復正襟危坐,看向朱敏的眼光充滿堅定,「我會給你提供一個相對體面的身份和待遇,也會滿足你習武的願望,讓你在這江湖上有一定自保之力。不知阿朱小姑娘意下如何?」

本來朱敏此番被慕容復撞見,在這關頭一來擔心的是自己的安危處置問題,二來則是身上布帛的秘密。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還有這麼一茬!沒想到事情竟發展得如此順利,他還沒有考慮到以後如何混入燕子塢,什麼都還沒做,就已經被慕容復給看上!

也就是說,他終於看到希望了!這甚至給他一種幸福來得太突然的感覺!

朱敏當即躬身回道,「以小妹之身份,能得慕容公子賞識,實為阿朱萬般榮幸!公子大恩大德,阿朱無以為報,此生必定俯身相隨!」

阿朱答得這般爽快,除了在慕容復面前當真沒有裝模作樣的必要,還有一點則是對他而言,現下真的是太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穩定的環境了,在曼陀山莊裡的生活不但毫無尊嚴,更是時刻擔心被李青蘿撒氣降罪,甚至一不小心還會有生命危險。

「痛快!你我既然已是主僕身份,便無需這般客氣,自在些便是,我慕容復堂堂大燕後代,漢人的禮節自然是擺給漢人看的。」慕容復笑道。

想不到慕容復還有這般性情,朱敏心中著實驚訝了一番,問道,「那麼不知公子將對阿朱作何安排?」

「這個簡單,表妹是我未來的妻子,但我的年紀到時候也不小了,免遭外人說三道四,你便先替表妹入我參合莊做個陪嫁丫頭便是。再過兩年,等你出落得有番身段了,我就跟舅媽說是無意間瞧上了你,想叫你與表妹主僕二人都做我慕容家的人,想必合情合理,舅媽也不會拒絕我的要求。」

☆、疑點重重

躺在床上,朱敏怔怔望著木樑出了神,一旁煞費工夫得來的神功密卷也不去瞧,反覆回憶著今天於密室中初遇慕容復的情景。

一切真的可能如慕容復所說,這麼順利的發展下去嗎?

慕容復對於他朱敏真實身份的推測,應當是建立在不知道他和王夫人還隔著一層段正淳的關係之下的。

根據原著的既有事實,也許朱敏的確就這樣去了燕子塢,但他總認為這中間會發生些什麼,他有一股不詳的預感。即便沒有發生任何事,王夫人就這樣放他走,豈不是更說明了王夫人還有另外的打算?

而且慕容復和王夫人,慕容家和曼陀山莊究竟還有什麼淵源?

回憶原著中慕容復和王夫人的關係,他並不受王夫人的青睞,甚至還有些討厭,否則也不會那麼久都不嫁女兒。但是從今天的接觸來看,慕容復對日後能娶王語嫣為妻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並且看他的樣子好像平日裡經常出入這瑯嬛玉、洞,這又是作何解?

是否因為王夫人需要依仗慕容家來保證曼陀山莊的生存?

畢竟李秋水遠在西夏,王夫人與之分別的也早,到後面還有沒有交集都是兩說;而另一個靠山的可能,其義父丁春秋的星宿派更是遠在塞外,想來也照顧不到。

朱敏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一個可能了:王夫人對慕容復是虛與委蛇的態度。否則單憑王夫人的力量,怕是守不住這收藏著天下武學典籍的瑯嬛玉、洞。

這樣一來,姑蘇兩家的利害關係果真如此的話,王夫人確有可能同意慕容復的要求,把手下被朱顏丹操縱的傀儡——朱敏獻與慕容家,實際上迫於朱顏丹的存在,仍然對她效忠。

朱敏的推測應該是說得通的,但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是隱隱認為王夫人並沒有如此簡單。

同樣道理,慕容復也決計還有其他的秘密,否則也不會第一次見面就這麼痛快的收了他,看樣子還是有備而來。

也許他們兩人都各有各的陰謀,對於真正的阿朱,此時才八、九歲,並且不知道關於王夫人的身世秘辛,斷然不會想到這麼多,兩邊博弈時阿朱純粹就是一個棋子。可作為穿越者的朱敏是能發現這其中的怪異的。

這個世界遠比想像中更加複雜!

原本朱敏只當自己靠著穿越者的優勢,在眼光上已然壓倒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因為他不需要洞察力,他本身就知道關於這些人的一切。

但今日從密室返回後,細細想來,只能說他一開始就錯了。

這麼說來,他還真不能就此掉以輕心。

此外還有一件令朱敏煩惱的事,雖然打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將來會成為慕容復的侍婢,但聽到那番話親口從慕容復嘴裡道出,對朱敏來說有著一股言不出的微妙情緒。

慕容復也許是這個世上最瞭解自己的人了吧?

雖然其遭遇在原著裡是個最後黑化了的悲劇角色,甚至有可能今天發生的事情也都是慕容復的刻意為之,但就目前來說,朱敏對他有著不少的好感,慕容復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一位連段譽見了都自慚形穢的翩翩玉公子,讀書的時候,至少在少室山之前,朱敏都不認為這個角色存在任何的人品問題。

當然,這份好感絕不會是女子的愛慕之情。正如朱敏早前所說,慕容復確是位正人君子。兩人今日的接觸使得朱敏心中把他當做半個知己存在——還有半個是因為他不可能完全交代自己的穿越身份,以及對慕容復可能存在的陰謀的不確定性。

只不過這個知己交的實在古怪,慕容復根本就是在對自己說,「我們交個朋友吧,做我小妾如何?」

此想法直叫朱敏面紅耳赤。

怎麼說呢,在朱敏心裡,這般反應並不是出於女子的嬌羞,而是對於自己身份的不適應。

是的,與王語嫣在一起嬉鬧,朱敏雖說作為一個孩童能表現自如,但那也是受到王語嫣的感染,畢竟這個幼年王語嫣實在是太過單純善良了,讓他產生了一種將自己認為是其大哥哥的錯覺。所以才能很自然的在她面前扮演著一個小姑娘的角色。

還有一點很重要,朱敏到底還是年紀小,男女之別在他身上還沒有過多的體現出來。

而現如今,一聽到自己要以陪嫁丫頭的身份去給慕容復當侍女,這個在古代近乎於侍妾的身份,讓朱敏穿越到這個世界一年後首次體會到了自己女子身份的實感。

是啊,自己將要作為一個女人去侍奉男人了。

再想到自己的身體日後只會發育得愈加玲瓏曼妙,嬌滴滴的渾身透著女人味,朱敏不得不承認,無論如何,自己這輩子只能以女子身份而活了。

假如前面自己的猜想沒錯,那麼自己在姑蘇兩家手裡純粹就是一個棋子,還是一個如此身份卑賤的棋子。

假如自己的猜想是錯的,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王夫人對他確實留有一手,可慕容復收他確是發自內心,這樣的情況對他而言是否就會好受一些?

但是這樣一來不就等同於自己現如今已然寄期望於男人了嗎?

這樣一來不就等同於丟了自己原本作為男人的自尊與本心嗎?

這樣一來不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甘願在慕容復面前以女子心態自居?

這樣一來又和做了他人的棋子有何區別?

心煩意亂!!!

為何自己只能默默接受這現實,永遠扮演著弱流女輩之角色?!

這可太不公平!

朱敏此刻的浮躁表現確是像極了思緒飄忽不定的少女,他不曾想到過自己所服用的朱顏丹除了改變自己的身體以外,也確實對他的心理產生了影響。用現代理論來解釋,其實就是他的身體不再產生睪、丸酮,並且體內雌性荷爾蒙分泌旺盛,從而導致了內分泌紊亂。

本來以朱敏還算堅韌的性情來說,這種情緒應該是不會發作的,但自從今日再次從密室返回後起,直到現在腦袋裡一直都在想著關於慕容復的事,憂慮自己的未來,心思也就亂了。

朱敏越想越憤惱,終於抓起不老長春功翻看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逍遙子與神書

已是五更天,夜光退隱,曙色.降臨,盤腿靜坐的朱敏沉沉呼出一口氣,結束了最後一輪的嘗試,卻仍然感受不到一絲氣感。

身體已然僵硬,緩緩伸展四肢,骨骼間發生一連串清脆響聲,揉了揉已經發麻的雙腿,朱敏胸中不禁感到一些苦悶。

倘若是修煉內功,那麼吐納所要作的便是全神貫注,通過呼吸感受體內能量,並疏導這些能量,將其由四肢百骸逐漸彙集於丹田之中,是為聚力。

但根據不老長春功的入門方法,修煉者需要心中放空一切,靈台空明,清靜無為,直到萬物寂滅,連自身存在也忘卻了,自己的身心完全與那一道道吐納之氣結合到一起,不分你我,與這天地相通,才有可能於丹田之中感受到一絲修煉這不老長春功所需要的天地精淳之氣,是為提氣。

作為穿越者,朱敏一眼就認出這是一部修真功法,不過這世間之人並無修真之概念罷了。

其實朱敏得到的不老長春功並不是傳說中逍遙子從長春谷裡拿走的神書,布帛上的內容是無崖子所拓,這一點無崖子在開篇處便提到了。

不過令朱敏意想不到的是,據無崖子所留文字來看,有關逍遙子的一切還真是顛覆了他對逍遙派的認知。

原來逍遙子本就是長春谷之人,谷中有長春泉與一本長生書,傳說是數百年前由一位下凡神仙所留。長春泉能使人青春永駐,長生書能增加凡人陽壽,兩者缺一不可。雖然谷中之人都是青年男女的相貌,實際上人們都對自己的實際壽限有所感知。一旦感到壽限將至,便會向谷中申請借閱長生書。而長生書有一種神秘能力,一經啟閱,便會傳出一道不可言狀的能量包含著意識進入閱書人腦中,使其在失去神志無法控制自身行為的情況下就地打坐進行某種修煉,持續七天七夜,隨後便能復得三十年的陽壽。

而逍遙子只是長春谷中最年輕一輩的孩子,數百年積累下來,谷中高手無數,四十歲的他年輕到連任職長生書神殿守衛的資格都沒有,只是一個負責打掃的雜役。一日,他在神殿內發現長生書突然發出耀眼光芒,湊近一看,這光芒便將他整個人包裹吞噬,不出一刻時間,光芒隱去,長生書也消散得無隱無蹤。慌忙之下逍遙子即刻出殿,欲與谷人辯述,可守衛發現長生書失竊,當即展開捉拿,誰知他竟有如神助一般,使用神秘莫測之武功盡敗谷中高手,逃了出去。

出谷後,逍遙子認為自己身處危機之下施展的武功正是數百年前的仙人所遺留之功法,隨著長生書的消散盡歸融於他體內。於是他開始遊歷天下,試圖將其所負神功練至得道成仙的境界。

可數十年後,雖然他對神功的瞭解愈發深入,修為上卻仍舊沒有多少進展。為了有所突破,他挑選了四名天賦資質極佳的幼童,將神功結合凡間經歷拆成數份高深武學,分別傳於他們,詳致觀察幼童的修煉情況,以尋求自身突破的方式。

也就是說,逍遙派的開創最初只是逍遙子進行的一場曠日持久的武學臨床實驗罷了。

最終,逍遙子並沒有得道成仙,也沒有長生不老,是為無崖子親手所葬,死前將其身世真相以及神功功法傳述給了無崖子,並留言「當今末世恐無人習得,只盼有緣人得之。」

再之後的故事,朱敏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就知道了,無崖子鑽研天下武學,欲創絕世神功,但終究也未能如願。

畢竟是超然於俗世的仙人神功,若是公然留存於逍遙派,必定掀起一番腥風血雨。既然無崖子自己練不成,已故的師父也沒有要求他將神功留給逍遙派,便乾脆直接封進木凳之中留給自己後代了。

那麼無崖子為何本應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看到,卻又隱藏的那般嚴密?若不是被王語嫣全然毀掉木凳才出現了那塊布帛,朱敏他能否得到還是兩說。

朱敏認為可能是無崖子本來於木凳中還設計了某些機關,倘若李青蘿能睹物思人,常常想念生父,仔細端詳下也能發現秘密。

李青蘿幼年隨父母居於大理無量洞,至死仍然記得那柄寶劍的彩色影子,以她的經歷應該也是很容易聯想到布帛需要玉石作為引子的道理。

除她以外之人便是得了布帛,也難以知曉這上面所載之神功。倘若世間真有人得此神功,想來也是上天安排的有緣之人了。

當然,無崖子是否還拓有別的副本,猶未可知。

而朱敏看起來就是這麼一位有緣人。

在得知這逍遙子的一切秘辛之後,朱敏頃刻間就從先前的煩悶之中走了出來。常言道一力降十會,自己若是成功練就修真功法,便在武俠世界擁有了絕對的實力,屆時還有必要糾結於這小小的曼陀山莊?

可是經過了一整夜的練習,仍舊沒有掌握到神功入門的方法,一夜下來朱敏都沒有感受到一絲氣感,未免有些悵然若失。

逍遙子臨死前說過此神功「當今末世恐無人習得」,原著中也有枯榮提到當今「武學末世」,沒人能學全六脈神劍。

再想想後世小說家們對修真、世界的設定,凡人之所以能修真,是因為凡間有仙氣存在,仙氣會隨著年代的變遷而衰減,因此年代越晚之凡人修真阻力也就越大。先人逍遙子已然身負神功都沒有成功得道,現如今自己一個沒有任何根基甚至身體都殘缺的孩童,想要打破世間常理,可能還真是癡人說夢。

也許他應該寄希望於逍遙三老所修煉的更適用於凡人的武功而不是眼前這虛幻縹緲的不老長春功吧。

可自己又有什麼機會能得到這幾樣當世絕頂武學呢?

朱敏在失落之間只感到身體向他傳來無盡的疲憊,不願再做打算,就此沉沉睡去。可就在他躺下的一瞬間,丹田之中一股清爽涼意驀地散發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逍遙子的設定,出發點在於神書。

長春谷、神書、逍遙子,都是在新修版最後結局才加進去的。(舊版甚至對逍遙子這個人的概念都比較模糊,經常與無崖子混淆)

就從新修版結局開始講,原文字數比較多,就不全貼了,大致講的是段譽一行人前往長春谷,路上碰到兩名當地采燕客,采燕客告訴他們路不好走,不過長春谷入口處有顆樹上被留了字,可以描回來給他們看。後來懂得此文字的巴天石留了這樣一句話,「神書已隨逍遙去,此谷惟余長春泉」,然後解釋道,

「這些字說得很稀奇古怪,大致就是這個意思。好像是說,不老長春谷裡本來有部神奇的書,教人怎樣長生不老,現今這部神書給一個叫什麼『逍遙子』的人拿去了,谷裡只留下令人飲了可長葆青春的一道泉水。那兩個采燕客說,谷裡偶然會有人拉著大松樹上的長籐,蕩出谷來,但出來之後就回不去了。出來的人臉白唇紅,年輕美貌得很,不過在谷外住不了幾天,黑髮就轉雪白、背駝身縮、滿臉皺紋,幾天之內就似乎老了一百歲,再過幾天就死了。因此外面的人說谷裡有妖怪,誰都不敢進去。兩個采燕客良心很好,盡力勸我們回頭,不要再過去了。」

那麼疑點就出來了,為什麼逍遙子拿走了神書,長春谷人就沒有長生不老的能力了?

神書沒有副本嗎?

即使沒有副本,既然是教大家如何長生不老的,那麼也就是說谷中之人應該都享有看書的權利才對。但許多年下來,閱過神書的人也可以說是無數了,現在書一被人拿走,大家就都失去長生不老的能力了?都不記得神書中的內容了??

因此作者推斷神書之所以神,並不在於其所記載的內容,而在於其擁有的某種能量,這種能量可以直接延長壽命。

另外,假設長春泉也能使人長生不老,那麼為什麼逍遙子拿走神書到現在,應該是過了上百年了吧(童姥六歲習武,死時九十六歲),可谷中仍然偶爾有人出谷「求死」?此現象大可以推斷也持續了百年?

如果長春泉能讓人永生,出去就是死,會有這麼多人願意出去送死嗎?

因此作者推斷長春泉正如原文所說,只能永葆青春,但無法長生。

☆、沒有丁丁的優勢

雖然只停留了一息時間,但朱敏的確是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這股丹田之中擴散的涼意。

莫非自己成功了?

朱敏面露狂喜之色,睡意全無,當即翻身起來再次打坐吐納,試圖尋找到剛才那一絲清涼之感。一息,兩息……五息……十息……可整整過了一柱香時間,他卻再沒有找回剛才的感覺。

「咚咚」

「阿朱,我去生火啦,你早些起來!」嚴媽媽在門外喚道。

「喔,來了。」朱敏疲倦地答道,只好停下修煉,把不老長春功藏進被中,伸了伸懶腰出門。

用過早飯,朱敏並未去給嚴媽媽幫忙,而是向其說明自己昨夜由於回憶父母,徹夜難眠。嚴媽媽簡單安慰了一下朱敏便讓其回屋好生休息。

其實朱敏並沒有完全欺騙嚴媽媽,只是半真半假,假的那一半自然是因回憶父母而失眠,真的那一半就是——他是真的很疲倦。

打坐並不能代替睡眠,至少對於如今的朱敏來說是這樣的。徹夜未眠,靜坐吐納了一整晚,雖然不是修煉內力那般本就需要投入精神耗費心力,但是在這修煉真氣之道上,尚未入門的朱敏還不能隱去身體的感知而純粹靠氣息與天地相通,這種無用功便是浪費精力,最後下來反倒與熬夜勞作沒有什麼區別。

這一覺直到晚飯時間朱敏才醒轉過來,用完飯後他又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修煉真氣,可直到下一個早晨,朱敏仍舊沒有絲毫氣感,甚至還不如第一晚。前一次好歹最終結束的時候丹田之內有過一次極為短暫的反應。

但朱敏依然不甘放棄,不老長春功的誘惑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大了,更何況他最初的確真真切切的曾摸到過一點點門道呢?

如此反覆,到第四天的時候,嚴媽媽再也看不下去,關切詢問朱敏是否在偷偷練功。

「沒有。」朱敏當然只能這樣回答,因為自己除了不老長春功以外根本就沒有什麼武功秘籍。

「難道你還能自創武功不成?」嚴媽媽笑道,「你若是想學些功夫的話,可以來找嚴媽媽,我活了這麼多年,一點粗淺功夫還是有的。」

「嚴媽媽你放心就好,我有需要肯定會找你幫忙哩。」朱敏模稜兩可地答道。

「你若是不願意跟嚴媽媽講,嚴媽媽也不會勉強你,只是,」嚴媽媽凝重說道,「習武切記不可心急,不量力而為之只會引起走火入魔。」

朱敏會意笑了笑,不置可否。

送走嚴媽媽後,朱敏才開始反思這幾天自己的行為。

自己的確是過於專注於不老長春功,已近乎狂熱。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嚴媽媽說謊,而嚴媽媽顯然是發現了,非但沒有怪罪自己,還對她這般耐心。雖說當初的阿朱不幸落入此地正是因為嚴媽媽,可沒有嚴媽媽阿朱說不定也早就餓死於太湖畔了。即便嚴媽媽千不該萬不該,與朱敏非親非故的她也可謂是仁至義盡。

心中默念了十遍「嚴媽媽對不起」,總算靜下心來,朱敏才意識到自己修煉方式的錯誤。

第一晚熬夜之所以能堅持下來,完全是靠的最初那一股興奮勁,實際上在身體已然疲憊的情況仍舊反抗身體的意志進行修煉,這已經與修煉真氣的理念背道而馳了。

修真雖是逆天而為,但若是首先不順應天地,不借助這天地之力,凡人終究只會是凡人,是不可能與天地相鬥爭的。

因此嚴媽媽說的也有道理,雖然修煉內力與修煉真氣完全是兩種路子,但任何一種都是不得急功近利的。如今他尚未入門,對神功威力的強烈期望致使自己連番熬夜,廢寢忘食,傷的也不過是一點點的精力,調理幾天就可以恢復過來;試想將來若是真將神功學成,真氣修煉仍然被自己不穩定的心緒所影響,恐怕就真的會如嚴媽媽所說引發走火入魔了。

心下放定,朱敏不再徹夜練功,逐漸將自己的生物鐘調整回來,平日裡依舊給嚴媽媽幫忙,或是陪王語嫣玩耍,只在用過晚飯後靜坐吐納一個時辰,一旦超過便強迫自己結束並就此入睡。

至於早晨,則是任由自己睡到何時便是何時,不貪早工,一來是為了給第二天蓄積足夠的精力,二來是為了避免自己心中惦記著來日早晨的修煉反而睡不好覺。

佔有慾強,執行力強的人往往無法靜心,這也是朱敏挑選只在晚上修煉的原因。

這番下來,即便修煉仍沒有進步,朱敏也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心境,沒有像最初幾天裡那樣上頭般的不提氣成功便絕不罷休。

重新開始修煉後的第五天,朱敏驚喜的發現自己丹田之中感受到了和第一天一樣的清爽涼意。同樣只是一息之間便消散而去,但對朱敏來說無疑是階段性的進步了。

這一次,朱敏深知決不能得意忘形,因此仍舊沒有改變修煉的時間安排。令他滿意的是,之後每一天都能感受到那股涼意出現在丹田之中一次,並且每一天都會更加強烈。甚至在第十天的時候,他已經能明顯感受到涼意出現兩次。

這股涼意便是借助天地之力於自己身體內修得的長春真氣。

只不過令朱敏苦惱的是,這份真氣即便獲取速度再快,獲取份量再多,仍舊只能存於丹田一息時間。

好在真氣每日都在成長,這是令朱敏堅持修煉下去的最大動力。

不老長春功的功法被他翻看了無數遍,其中只提到了功法的四個境界:

提氣

導氣

運氣

守氣

其實仔細想想,這本功法相對於後世修真小說裡的設定純粹只是關於氣的入門罷了。至於逍遙派的玄乎其玄的武功招式則更加是半分都沒有。

更何況最後的守氣還只是逍遙子的猜想,他本人一輩子都沒有達到這個境界。

朱敏猜想,如今世間的仙氣含量實在是太過稀薄,長久消散下來,在這個大環境下出生成長的人們,身體構造已不會應對仙氣產生敏感反應,仙氣本身稀少,人們自身又難以攝取,這正是修煉長春真氣的難點所在。

逍遙子至死都沒有達到守氣境界,恐怕是現如今人們的身體構造已經無法容納保存真氣了,只能進行從外而內的流通。

至於無崖子,倒還算能安慰他一下——無崖子在拓書之時鑽研了十六年也沒有完成半個提氣境界,而朱敏如今已經掌握到入門的方法了。

何為半個提氣?

朱敏現在進行的打坐修煉便是半個提氣,而只有到了不論坐立行走還是跑動騰躍都能於丹田中匯聚真氣的時候,才算完成整個提氣境界。

隨著對提氣的掌握愈發加深,朱敏每每修煉長春真氣後都感到精神奕奕四肢舒暢,同時朱敏對自己心境的控制也加強了,或者說是情緒對修煉效果產生的影響變小了,因此兩個月後朱敏開始相對應的逐漸加長了自己的修煉時間。

直到一年後,朱敏已經徹底掌握了這半個提氣境界的法門,一旦開始打坐修煉,他便能隨時於丹田之中產出真氣,甚至已經可以靠修煉代替睡眠了——當然,一旦停止修煉,這股真氣依舊會隨之即刻消散。

此時體內獲取真氣的強度也達到極限,再也沒有絲毫增長的意思。

顯然朱敏已處於瓶頸,但朱敏並沒有因為瓶頸的存在而產生困擾,也沒有急著去思考如何才能進一步的徹底完成提氣境界,隨時都能在體內產生真氣。

如今令他困擾的是——為什麼無崖子十幾年都沒有完成的半個提氣境界,他在短短一年之內便完成了?

可以說逍遙子能修煉至第三境界的「運氣」階段與長生書的能量脫不了干係,其體質已然與其他凡人相比有了突變,所以暫且不與他作對比。

而無崖子也算是一位奇才了,以他的資質修煉長春功十幾年卻還不如朱敏這一年的功夫,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是的,朱敏的修煉進度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對於自己身上的現象,朱敏只能認為無崖子之所以修煉速度不及自己,一來是他所學太雜,精力並未如他這般全然投入於此,二來是無崖子在修煉長春功之前就已經有內功在身,可能對修煉真氣會產生一定妨礙。

朱敏所不知道的是,無崖子並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在日常雜務上,每日在修煉上所花時間比他可要來得太多,心境也非他所能比之。朱敏之所以能有如此修煉速度,秘密全在於他的身體。

他向來自認為身體的殘缺是自身修煉道路上的障礙,因此從未往好處上想。而他的身體並非是什麼骨骼驚奇之類,如今成就皆由於他身體的殘缺。

是為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仙氣本身就是這天地間非自然的產物,既不屬於天也不屬於地,不論男修女修,想要掌控這天地間的仙氣,都需求同存異的獲取天地間或清或濁的異種屬性,直到兩種屬性在自身丹田之中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才有可能獲取這天地之間非清非濁非動非靜的混沌存在。

然而朱敏的身體也恰好吻合了這點,生為男子,卻已無男子性徵,貌為女子,卻更無女子性.器,是為他的身體本身也就與仙氣有著類似的混沌屬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手掌印

「吶,姐姐,你說……表哥是個怎樣的人呢?」

「慕容公子呀,據說年紀輕輕就已練就不俗武功,以己之道還施彼身的名號在江湖上已經有了不小的聲望哩。」

「不是指這個啦,這些傳聞我都快聽膩了。」

「那是指身份家世?這個嘛,姑蘇慕容的燕子塢倒也還算和我們曼陀山莊門當戶對。」

「討厭,姐姐你又取笑我……我是問表哥的長相如何……」

「咯咯,小姐可是犯花癡了?也對,小姐應是還未曾見過除了慕容公子以外的男子吧?那麼就讓阿朱來告訴你吧——慕容公子他劍眉星目面如冠玉風流倜儻一表人才,總而言之是阿朱所見過的男子中最為英俊的,尋常男子與他相比皆是落了凡俗,最多也不及他十之一二。這樣形容,小姐可還算滿意?」

「哎呀!盡知道說些有的沒的糊弄我,找打!」

其實朱敏說的也沒錯,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之前,他就認為慕容復這個人的設定挺可惜的,拋開別的不談,武功名望身世相貌理想,怎麼看都是那種蘇得不得了的高富帥,也難怪王語嫣放著大理王子段譽在一旁瞧都不願意瞧。

這一年來他也見過慕容復幾次了,其面容算得上白淨,但絕對不能往小白臉那邊靠。稜角分明,眉眼間一抹逼人的英氣,而英氣中帶有冷傲,冷傲中又帶有憂鬱,雖說不及他看書時想像中的那般帥得冠絕武林慘絕人寰,但這股型男氣質著實讓他驚艷了一把。

反正他是和段世子一樣自慚形穢了。

已經是這個世界裡度過的第二個年頭了,也迎來了自己在曼陀山莊生活的第三年,連王語嫣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都開始對男人犯花癡了,慕容復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接自己去燕子塢呢?

唉,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和王語嫣又有什麼區別。

自己將來會不會真的對男人產生感情?

簡直不敢去想。

人道是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可這水美人更美,曼陀山莊的姑娘們聚集在湖邊浣洗衣物,一道道吳儂軟語點綴著整片水天的心情。

「浣姐姐,你在外面辦事的時候,看見漂亮的姑娘會不會多望兩眼?」朱敏隨口向這個「浣姐姐」開口問道,浣姐姐現在的名字叫做浣珠,和朱敏一樣,多少年前也曾是一個尋常男子。

「傻丫頭,都是姐姐了,還會喜歡女子嗎?莫不是阿朱你看上姐姐我了?」浣珠柔柔地撩起髮絲說道,顧盼間哪裡有半分男人影子。

「那姐姐會喜歡男子嗎?」朱敏追問道。

「這個呀,」浣珠招呼著朱敏道,「你過來,過來。」

朱敏會意湊到浣珠身前,只見他從衣間掏出一把檀香木梳,像寶貝般捧在手間,雙目流動著似水的柔情,小聲道,「這個木梳是於大哥送給我的。」

「喔哇,那浣姐姐的意思是,這位於大哥和姐姐很恩愛咯?」朱敏不懷好意地笑道,「你們是怎麼開始的?」

「少起哄!」浣珠嗔道,「其實我倆早些年便認識了,只不過那時我與他還都是考生,而現在他已返鄉做了大官了。」

「於大哥既然贈你木梳,想來你是進了莊之後才與他再會的,姐姐你怎麼會喜歡上故人呢,況且這故人還是……」

「他啊,一開始騙我說是貌似一位故人,隨後又偷偷約我私會,送了我這把木梳,」浣珠望著遠方,幽幽道,「本來的我與他之間是不會存在那種感情的,即便那時與他私會也只是把酒吟詩,花間月下。但彼時既作女子,不知何時起心思就已經變得如女兒家一般了,也不知是何時察覺到,我是真的喜歡上了他。」

「那……你們……」

「可我終究不是女兒身啊,躲了他整整一年半,再後來便打聽到他已然娶妻了。」

「啊,我不該問的,姐姐你怪阿朱就好了。」

「沒事的,咱們都有著同樣的命運,姐姐只是比你多經歷一些罷了。」浣珠收起木梳,凝視朱敏道,「其實姐姐還有點羨慕你呢,這朱顏丹服用得如此早,骨子還完全沒有長開,恐怕阿朱妹妹這身段以後倒是真的能與尋常女子無二了。」

「我才不要這細胳膊細腿哩,我又沒有浣姐姐的於大哥,也不想和男子有什麼干係。」

「這樣當然最好咯,只怕到時候阿朱哭得比姐姐還厲害呢!」

當夜,小屋中,朱敏回憶著今日浣珠的溫婉神情,心情有些難以平復。

浣珠和那位於大哥的關係,到底算得上男女之情嗎?

起碼他心底裡絕不認為那是同性之間的不倫之戀。

至少在他心裡完全不能接受兩個男人在一起做些你情我濃的事,那種場面實在是自己所無法想像的。

但這樣的情景放在浣珠身上,朱敏又不認為有什麼不妥,想來以浣珠的性情,可還與真正的女人有多少區別?

不知此刻浣珠對王夫人的恨意具體是個什麼樣子,是恨她使自己永遠失去了男人身份,還是恨她不把自己改造成完美的女人呢。

如果說在正經的天龍八部世界裡,阿朱與他朱敏有著同樣的遭遇,現在他還真的有點能理解「那個」阿朱最後在小鏡湖做出決定的心情了。

也就與浣珠是一樣一樣的吧。

當然,理解歸理解,能不能認同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管原本的阿朱是「那個」阿朱還是真正生為女子的阿朱,現在的朱敏是個地地道道的穿越者,思想上是絕不會狹隘到為了保留自己在別人眼裡的美好印象就去自殺的。

說起來,今天浣珠還說了一句讓朱敏留意的話,「朱顏丹服用得如此早,骨子還完全沒有長開」。朱敏現下雖然才十歲左右,但在長期服食有著催生作用的朱顏丹的情況下,他的身體發育程度與大他兩歲的王語嫣相比沒有多大區別,加上古時候人們又發育得早,他的身高與尋常女子比起來也矮不了多少了。

自己的身骨還會朝著男性方向成長嗎?

回憶嚴媽媽對朱顏丹作用的解釋,它並不能縮小人體的骨骼,只是對骨架排列結構做出一定調整,使之看起來更加女性化一些,是以浣珠才會說出羨慕自己身段的話。

可即便是未來社會從小就服用雌性激素的泰國人妖,也不會如朱敏這般纖細得全然沒有男人的樣子吧。

一定有哪裡不對。

會不會是自己修煉的長春真氣改變了體質?

修真.世界中,仙氣往往具有易筋鍛骨淬煉身體的作用,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環。說起來自己修煉不老長春功至今已有一年,已然到了可以靠修煉代替睡眠的地步。儘管自己還未曾嘗試利用過這仙氣所化的長春真氣,但根據前面的發現,真氣應該對自己的身體已然產生了一定影響。

至於這長春真氣為何會使自己的身體更加女性化暫且不得而知。

可為何修煉至今,朱敏都還沒有利用過真氣?據功法所寫,不老長春功起碼到了導氣境界才能體會到真氣的作用,比如短時間內強化肉體力量,只要使真氣匯聚至雙腿之上,不需任何輕功基礎也能與武林高手一較身法。

假設自身體質的變化是由於真氣影響,那麼是否可以在修煉完成整個提氣境界之前就享受到導氣境界開始才存在的福利?

朱敏嘗試過功法中提氣境界的下半部分法門,可至於之後的導氣境界法門,他還真沒有試過!

想到便做!

直接上了床,當即進入修煉狀態,感受著週身仙氣匯聚成涓涓細流灌注進自己的丹田之中形成長春真氣,運用起記憶中的導氣法門,將其中一絲真氣緩緩導向左手掌心,隨後抬手一拍——

只見木牆上豁然出現一塊不深不淺的手印!

作者有話要說:  *3.29 小修,斗轉星移外人並不知曉。

放心,後面出場的段世子,顏值並不會比慕容差多少,具體可參考新修版公冶乾的評價

☆、真氣易骨與劍鞘生成

只感到手掌一陣吃痛,朱敏迅速抽回小手哈氣按揉,長春真氣的導氣之法尚不熟練,剛才的那一掌實在是有些草率了。不過興奮與成就感立馬就取代了疼痛,修煉不老長春功至今一年,他終於感受到了一絲實實在在的威力!

——儘管他目前只能在打坐修煉的時候才能使用這麼一點長春真氣。

而他作為一個沒有任何武功基礎的「少女」,僅僅只靠長春真氣強化過的肉體力量就能造成如此效果,可想而知,倘若有一日真到了逍遙子的運氣境界,可以自如將真氣當作內力使用,融入武功招式,豈不是輕輕鬆鬆即可獨步武林?

朱敏暫時處於半個提氣境界的瓶頸之下,一旦脫離打坐吐納的姿勢就無法再產生長春真氣,目前後半段提氣境界的法門尚摸不著門道,而這導氣法門的意外發現看起來又大有可為,故而朱敏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都在鑽研這導氣之法。

他首先研究的是如何減小手掌的痛覺反應。

雖然後世理論有人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打你一下,你同時也會反作用給我一道力,並且我們兩人所受的實際力度沒有差別。是為我打你,我也疼。

但這理論在武俠世界顯然有了別的解法。

一來人體各個部位的肉體強度是有區別的,二來由於內力的存在,施力一方完全可以靠內力抵消所有受力方傳來的反作用力。故而在武俠世界中,以一當百的大俠是真實存在的,可以說歸功於其渾厚的內力。

那麼修煉不老長春功的朱敏又該怎樣讓自己達到這種程度?

長春真氣是超然於世間任何內力的內在,修煉至後期收發自如的真氣必定要比內力要強大的多,但他目前實力還遠不及第三階段的運氣境界,是以只能從導氣境界的強化肉體來作文章了。

因此他試圖讓通過真氣的流通凝聚改變手掌的部分特徵,使其變粗變壯,甚至長出習武之人厚厚的掌繭。

五日之後,隨著導氣法門的運用愈發熟練,體內長春真氣的流量愈發增多,朱敏滿意的端詳著自己那只樵夫般寬大厚實佈滿老繭的毛糙左手。不一會停止修煉,感受著凝聚於手掌間的長春真氣隨之瀰散,手掌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可思議的一點點縮小至原本大小,表面覆蓋著的厚厚老繭也一層層剝皮般蛻去,一刻時間過後,終於顯露回原來柔嫩肉乎的小手。

果然是這樣!

此刻朱敏終於知道阿朱那神乎其神的易容絕技是如何得來的了!

假的!都是假的!何止是易容!根本就是易骨!

原著中阿朱的易容絕技施展了許多次,每一次都給人深深的震驚,尤其是與段譽一起假扮「北喬峰南慕容」前往天寧寺營救丐幫群豪的時候,更是身形容貌甚至嗓音都瞞過了與喬峰相處多年的無數丐幫兄弟!

段譽與慕容復本身就有身形相似的描寫,是以阿朱帶他去購置一些易容道具並為其上妝,改變一下容貌也就能瞞得過王語嫣了,而不久之後阿朱以喬峰的面貌出場,直接就讓段譽誤以為是喬大哥回來了!

試問這世間究竟存在何種神奇的易容大法,能使一名身段嬌小的江南妙齡少女轉眼間化作一條魁梧奇偉的北方大漢?

可能嗎?!

只要將阿朱的易容神技歸於這修真功法不老長春功之易筋換骨的神奇作用,還真就說得通了!

那麼也就是說,掌握了這真氣易骨之術,屆時只要修煉完成整個提氣境界,讓長春真氣能隨時隨地不分任何場合於自己體內產生,理論上來講,即便沒有朱顏丹,他也能時刻保持女子身形!

想到這裡,朱敏不禁捏緊雙拳,臉上顯示出萬分激動的神情,自己受人囚禁束縛兩年之久,終於找到了可以靠他自身力量戰勝這悲慘命運的方法!

當然,這還遠沒有結束。

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此時此刻朱敏心中正醞釀著另一個奇妙的計劃……

兩個月後。

感受著長春真氣不斷的被引導至股間,堆積,衝撞,最後又消散於自己下身的洞口,朱敏心中倍感苦澀。

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嘗試了。可曾經生長在股間,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存在,如今已成了一塊完全無法觸及的領域。

自己這一世恐怕是真的再也無法擁有男子的雄偉寶劍了。

其實這兩個月來朱敏也想過其中的道理,這道理甚至十分淺顯。他雖然可以靠著易骨之法短時間內生長拉長自己的各個身體部位,但總不能憑空造出第十一根指頭,第三隻手,第二個腦袋吧。只是他實在想嘗試一番,重新找回往日雄風罷了。

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下面有條東西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了。

又是一輪真氣的凝實,朱敏不經意間忽然感到一道熱流出現在腹部某處,沒過一會又消散得無隱無蹤。他很清楚這不是真氣流動,真氣雖然在長久疏導流通之下雖然也會給朱敏帶來酥麻熱感,但絕不是剛才的一點星火之灼。

隨即展開內視,但在剛才那塊灼熱出現的地方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內視正是他開始修煉導氣法門後擁有的新技能。

朱敏沒有停下修煉,為的是找出方纔那道異象的起因。

沒過一會,腹部某處又傳來了同樣的熱流,接下來是第三次,第四次,基本上每隔三到四息這股熱流都會出現一次,長久下來,朱敏還發現了一個規律:熱流並非總是出現在同一個位置,而是不斷往下挪動的。

朱敏隱隱間猜到了什麼,但遇事刨根究底的他並沒有就此停止對於股間的導氣。

時間已近丑時,這股熱流已然從腹部深處逼近到自己股間的洞口……

突然間一道撕裂感從體內傳來!

自己猜的果然沒錯!強忍著這道從體內貫穿至身外的劇烈撕扯痛楚,朱敏仍然不斷引導著體內的長春真氣流至此間進行衝擊。

這時朱敏抽出一份意識施展內視,赫然發現自己下身內部從某個地方開始被撕開成了兩塊肉壁,而這肉壁之間竟形成了一條細窄但空洞的管道!

原本想要的寶劍沒有來,反倒是長出了與寶劍完全相反的劍鞘!

朱敏哭笑不得,但別無他法,既然是上天的意思,那現下便好好體驗一回女人的身體吧。

已然做好打算的朱敏專心致志控制體內的長春真氣,一絲又一絲疏通擴張這條新形成的幽深腔道。

隨著體內腔道的打開,一股莫名的興奮在朱敏心中飄蕩,似乎是一種來自身體深處的舒暢快感。

真氣不斷撕扯著這肉體凡胎中硬生生剖開的肉.穴,卻又在下一刻立即填補而上滋養修補著肉壁的傷口。朱敏對這長春真氣的神奇充滿著無盡感歎,竟然憑空於自己體內生成了這樣一處女子象徵,甚至開始對自己體內新生器官所帶來的空虛感到羞恥。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從學會內視後朱敏就發現自己下身在服用朱顏丹後形成的小孔內部,還夾藏著極少部分沒有處理乾淨的海綿體,而現在這個海綿體被朱敏惡!趣!味!的!擠了出來形成了一點小小的龜.頭——或者說是朱敏新的陰.蒂。

至於女人幽谷入口處的兩片扇貝也被喪心病狂的朱敏捏了出來……

朱敏前一世並不是處男,女朋友的私.處就如同自己家的後花園一般,並且他還練就一身了不得的嘴上功夫,對這天下間男人最嚮往的地方還是有那麼一點瞭解的——當然,這和看到長在自己身上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本著邪惡的心理,朱敏對著自己的新器官探索了起來……

朱敏純粹是抱著娛樂的心態來生成這把劍鞘的,畢竟依靠長春真氣生成的額外身體部位基本上都只能維持一刻時間,所以朱敏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自己是否真的有身體徹底變成女人的可能。

然而這一次他好像預料錯了,當天早晨解手的時候劍鞘還沒有變回去,甚至到了晚上也沒有,當晚沒有進行修煉直接躺床上睡去到了第二天醒來劍鞘仍然沒有閉合。

連著幾天都沒有復原,朱敏有點心急了,本來一時好玩的舉動現在卻無法撤回了?突然想起,以往易骨的時候身體所變化部位都是沒有痛楚、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但這次劍鞘的生成好像和以前都不一樣。

這時他做了一件冒險的事——停用朱顏丹。

但即便停用了一個月,自己也停下修煉睡了一個月的好覺,下面的劍鞘依舊還在,自己的身形也沒有發生傳說中那些駭人聽聞的變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在他疑惑的時候,莊中李管事找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本來是沒打算讓主角長出阿姆斯特朗迴旋加速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的。

剛才看了下熱心看官的評論,現在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把這文丟晉江……變身文的受眾應該大多是男性來著。

既然丟都丟了,考慮到妹子們的口味,作者還是把【某一部分】留著吧,純粹留作伏筆,以後能不能用得上看心情了……

請體諒一下男同胞的心情,人們總是對自己沒有的東西比較感興趣,對吧

╮(╯▽╰)╭

☆、各懷鬼胎

「阿朱是嗎?你在莊裡也待了兩年有餘了吧?」李管事年近四十,體態略顯豐腴,但總的來說身段凹凸有致,仍算得上風韻猶存。不過其面龐則不及尋常女子那般柔和,甚至可以用寬大來形容,板著一張死人臉常年面無表情,讓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他」和朱敏一樣,也是曼陀莊裡的變性女人。

當然,李管事雖與王夫人李青蘿是姓氏上的本家,其身世與李青蘿則毫無干係,據說李管事會流落至曼陀山莊則是因為當年做了對不起妻子的事,但最後幡然醒悟,沒有按李青蘿要求殺死自己的髮妻,於是被帶進莊中改造成了女人。

「阿朱見過李管事。」朱敏微微行了道禮,納悶這李管事為何一大清早便親自到他住所來,照理說對於自己這種下人身份,應該只需傳個令叫他自己去見管事就好。

「夫人命我前來考量你的資質,判斷你應當修習何種武功路子。」李管事不緊不慢說道,語氣平淡得彷彿這世上一切都與他無關。

李青蘿竟然還專門指定管理層人員來教自己武功?朱敏完全想不通她這是打的一出什麼牌,兩年前李青蘿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塊,將自己改造成女人留在身邊奴役估計也只是為了日後見得段正淳使其更加愧疚難受。

當然此刻朱敏不能把自己心中所想表現出來,只是故作興奮道,「耶!我真的可以學武功啦?」

「小鬼!莫以為有小姐撐腰就可以得意忘形!」李管事冷哼一聲呵斥道,但從他的表情裡朱敏卻看不出生氣,只是不屑罷了。

「管事教訓的是。」

「你且伸手過來。」

「是。」

朱敏知道這是武道中人要給自己搭脈了,小手被李管事捏住,只感到一股暖暖的熱流灌進筋脈之中,叫人好不舒服。雖然自己並未修習內功,但他猜測李管事此舉應該是向自己注入內力以檢測身體反應。朱敏沒有再多想,看他接下來怎麼說吧。畢竟自己也確實沒什麼好查的,自己身上又沒有一絲內力,脫離了修行也沒有絲毫長春真氣存於體內,更何況就算有,想必也不是這位李管事能查出來的。

李管事不發一言靜靜感受朱敏身體的反應,然而沒過一會,他波瀾不驚的臉上逐漸露出了異樣神色。

「嘶!」突然間手腕上的壓力沉重了許多,只感到李管事陡然發力死死鉗住自己,朱敏不禁叫出了聲,向李管事投去疑問的目光。

但朱敏並未發現李管事之神色有任何異常,下一刻他便鬆開了自己的手。

「明日辰時前去武房報道,聽候安排。」還不等朱敏反應過來,李管事留下這句話便走了,其步伐並不算大,卻轉息之間兩三下就行出了院門,想來也是身負高強武藝之人。

目送李管事走後,朱敏便照常開始了自己的勞作,可一直都憂心忡忡——方才發生的事情實在古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方面使他疑惑的是王夫人竟然會主動賜給他學習武功的機會,另一方面則是方才李管事為他搭脈時的詭異狀況。

在這曼陀山莊裡,變性女人的數量並不算少,結構層次也各不相同,上至李管事這樣的山莊管理層,下至自己這種既不分配外出事務也不得靠近主人院房的最下層雜役。然而據他平日裡觀察,生活在這曼陀山莊裡的人們,不管是真女人也好假女人也罷,大多都是身負武功的。這便是他想不通的地方了。

李青蘿難道就不怕那些變性女人陽奉陰違背地勾結起來謀害於她?更何況還有李管事這種看不出深淺的高手?

要知道這可是斷子絕孫的深仇大恨啊!

即便她有再強大的靠山,可這身邊就隨時待著一群仇人,遠水是絕不足以救近火的。如此說來便只有一個可能了——她自己也有著極為高強的武功!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更加看不透她和慕容復的關係了。

但在朱敏心中已經認定,這個殘害自己身體的李青蘿絕對不是原著裡那個武功平平(或者是不會武功),莫名其妙就喪命於自己甥兒手上的弱女子。

另外,早晨李管事為他搭脈之時的突然發力,也極有可能與她有關。

既然是李青蘿派他親自前往自己住所檢查身體,如此安排,其所考量的依據應該不止是身體資質這麼簡單。

之前他也猜測過,李管事應該是無法發現自己修煉不老長春功的,當今世上除了他和無崖子應該沒有人對真氣有所概念才對。那麼今日李管事究竟是發現了他身上的什麼異常?

自己的殘缺身體在曼陀山莊實屬平常,又未修習過任何內功,莫非是因為自己一年以來修煉長春真氣致使體質產生了變化?

問題最有可能出在自己新生的女性.器官上,可這玩意,自己冷靜下來後曾通過內視詳盡檢查過,完全是有形無實——純粹只是一條管道而已,自己體內並不具備真正女性的生育系統。故而也不存在自身分泌雌性荷爾蒙的可能。

所以說,朱敏猜想,自己體內這一秘密能被發現的可能性應該也是微乎極微的。

難道……是他發現自己斷用朱顏丹了?

考慮到李管事的身份實力,這一點猜想還真極有可能!

想到這裡,朱敏當即向幾位姐姐施展尿遁停下手中雜活急忙返回小屋,翻出尚未扔掉的那瓶朱顏丹,連續倒出數顆一口吞下。

此時此刻,李管事負手立於湖邊。

波光粼粼,綠柳垂條,雙目遠眺天邊的李管事思緒飄飛著,也與朱敏小朋友思考著同樣一件事情。

他在數年前最初被王夫人改造成女人的時候,曾起過叛逃莊子的心思,後來受迫於朱顏丹慘無人道的反噬折磨,又返回至莊中跪求王夫人收留。而他之所以能在出逃後還能受到重任,一方面是自己表現出在朱顏丹作用之下對王夫人的徹底臣服,另一方面則是自己的武功道行還算得上小有成就。

今日王夫人對他下達的命令,原本是檢測朱敏是否身懷內力,倘若一旦發現有,自己便需按照吩咐即刻將其斃命。是以他之前看向朱敏的表情就像看著死人一般。

是的,李青蘿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朱敏這枚險棋。其實一年前朱敏急功近利,不計後果的徹夜修煉不老長春功,最初那幾日已經在無意間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李管事對朱敏體內絲毫不存在內力一事並未表現任何訝異,使他疑惑的是另外一回事。

這朱顏丹的滋味他自然是知道的,而這惡毒之藥物所產生的能改變身體結構的霸道藥力,他也是清楚得很。而先前於朱敏身上幾乎沒有探出這種藥力的存在,正是他當時起疑的原因。

「小傢伙!如此年紀便服用此藥,你也應該是這曼陀山莊第一人了,不受這朱顏丹之反噬莫非真是你的福氣?」

李管事並不打算把今日的意外發現告知與王夫人,但這一頁也並非就此揭過,只見其眼珠骨碌一轉,形同古木的冷臉上露出了毒蛇一般的狡黠。

作者有話要說:

☆、排排坐,練內功

中華武術講究「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而在這武俠世界中,「氣」便是弱化版的內力。

內力對於習武之人來說有多麼重要?施展一套武功,其威力往往與三要點掛鉤,施展者自身內力,武學招式套路,以及對這門武學的掌握程度。即便是再簡單不過的太.祖長拳,在蕭峰手中也能使得有如神助,大敗聚賢莊群豪。然而以蕭峰的渾厚內力,施展這號稱天下第一的降龍十八掌,更是能將掌力波及至四丈之遠!

四丈是什麼概念?幾非人哉!

能將拳掌之力隔空擊出並造成傷害,在後世已是神話一般的不可思議之現象,即便在這武俠世界,要做到隔空擊物,於這距離上每一尺、每一寸的增長都是千難萬難,若不是身懷斗轉星移、北冥神功這種天下間神乎其技之武學,便只能依靠自身苦練之內力。

可以說,後世人們所狂熱追逐的氣功,其原理並不是完全虛構,在千百年前的武俠世界都是真實存在的,但正如同世間仙氣的不斷流逝消散一樣,世人對內力的容納也有著一個潛移默化的衰弱過程。倘若置於當世,這內力可以形同實質一般儲藏於人體之內,是以段譽北冥神功憑借吸納內力之法門可以獲取他人苦練之內力,也有無崖子直接傳功於虛竹,近百年內力輕描淡寫的轉移到另一個人的體內。

然而到了千百年後的現代社會,彼時人們已無法於身體之中容納現如今尋常人也能唾手可得的內力了,甚至連弱化了無數倍的「氣」也逐漸消散於人們的認知中。

是以後世獲得「氣」的難度堪比登天,才會有了這「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的硬氣功,通過挑戰人體極限的物理鍛煉,不斷打壓錘煉自己的身體強度,從而強行練得一絲堪為內力的「氣」。

這種修煉之法於後世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但放到現如今朱敏所處的武俠世界,則全然是最為下流末等的死功夫。

曼陀山莊並沒有明確的莊門,三面環山,僅有東南方向的水岸為唯一出口,山莊西北角為藏書閣瑯嬛玉.洞與王夫人、王語嫣住所等山莊核心區域,其餘建築則根據重要性質逐層向外分佈。正如前文所說,朱敏與嚴媽媽所住小院位於山莊正南方向臨山而坐,終日難得日曬,而李管事所提到的莊中武房則是坐落於山莊正中位置。

十餘年前,當曼陀山莊還是王家莊的時候,此地原為武院,佔整個山莊規模的四分之一之多,建有十餘間弟子功房、三處演武廳,以及一坪比武場。然而自從王夫人接管山莊之後,武院規模一再縮減,原本的場地都被現如今的茶花從代替,僅留下了一處演武廳,經整合擴建之後,是為現在的武房。

武房梁高簷大,空間寬廣,鋪設實木地板,場內空置可同時容納三十人進行演武,場邊設置數排兵器架,但只擺放著規格相近的長劍,除此之外再無他花樣兵器。

而此時場內卻並無任何人站立著,近七十號女子被劃分為五個圓圈盤腿而坐,排掌相連,每圈坐有十三至十四人不等。

朱敏此刻也就坐於角落之中的一個圓圈之內,而他身邊的女孩們顯然要比其他圈子要來的年輕許多。

這便是曼陀山莊特殊的晨練。

每一個圓圈即為一個圓陣,圓陣內皆設一名內力最高強者為陣眼,由陣眼兩側開始分別以功力高低為評判條件依次就坐。整個圓陣由陣眼主持修煉,而修煉的內容便是在陣所有人不斷用雙掌向身邊之人施力推排。

這並不是一個看似簡單的修煉,即便是作為陣眼者,於陣內擁有最高功力,兩側同伴依然是功力相近的僅次於自己的人,倘若自己稍欲偷懶片刻,一息之間便會被由他人傳來的內力所傷害,輕則擾亂內息,重則傷及肺腑。然而整個修煉時間足有一個時辰,陣中修煉者便相當於與兩個功力近似自己對手比拚一個時辰的內力,故而此陣實為鍛煉意志力與內力持久的消耗型修煉。

此外,賣力晨練總不是壞事,沒有幾個人當真會於此間偷懶,自己所處的圓陣也從某一方面反映了自己在莊中的地位,倘若朱敏能進入靠前圓陣,也是斷然不會屈就於雜役之位的。

這晨練雖然基本針對莊中所有人開放,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每日參與,否則莊中事物便落下了。如朱敏,就只能每三日參與一次。

只不過他身懷不老長春功,即便是讓他住在莊裡的藏書閣,想來也不會有甚興致。

以女子的陰柔綿力為出發點來考慮,這修煉圓陣著實是出了不起的創造,極其適用於某個勢力之內的集體操練。

「以意通心,以心凝氣,以氣貫身,以身發力!」身著女子勁裝的孫管事一邊朗聲指導,一邊觀察各個圓陣中是否有集體投機現象。

孫管事據說是自小跟隨王夫人的侍女,並不是後天改造的假女人。

曼陀山莊二百餘口人,幾乎人人習武,而此時於武房之內晨練的女人們,也有沒有真女人假女人之分,全部打散分坐。

性別不是門檻,同樣的,內力性質也不是門檻,男子可修習陰柔內功,女子亦可擁有陽剛內力,此刻於曼陀山莊武房之內的晨練,並不是同一種內力的交流比拚,而是各種內功所集成內力的雜燴。是以前面孫管事的「指導」,其實在朱敏看來也就和「注意力集中!不要開小差!」這樣站操時的訓話沒有什麼區別。

因此之前李管事為自己搭脈時的理由——測試適合修習何種武功路子,在莊中也算是一條合情合理的規矩,晨練雖是內力修煉,但人們所修習的內功功法還是各不相同的。

第一次來武房,他就被一位教頭級別的侍女傳授了一套名為「柔風訣」的功法口訣。

只不過結合李管事的莫名之舉,再多理由解釋在朱敏眼中也只是欲蓋彌彰便是了。

除了晨練以外,還有性質相近的午練,參與人員基本也是分批而來。武房還會由不同教頭級別的侍女帶領演武,只不過演武的人數限制就比晨練、午練要嚴苛得多了,一日一次,每次一個時辰,參演人數不得超過三十人。

也就是說,這武房每日只會被使用三個時辰。

整個山莊幾乎全民武裝,但唯一可供習武的場地便只有這麼一間武房,甚至每日開放時間僅有三個時辰,還對人員參與有諸般限制。其存在意義僅僅只是隨意湊合武裝一下這些女人?

曼陀山莊女主人究竟是否尚武,還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不過朱敏也不打算琢磨,既然是全莊人的無差別待遇,這練武應該不會涉及到自己的某些利害關係,自己只要老老實實聽候安排就行了。

而且修煉這個也不可用功,一來自己還有不老長春功的宏偉修煉之道,沒必要分心,二來自己若是天賦異稟,萬一出了風頭才不好。

當然還有不確定的一點,如果無崖子當初十幾年都沒有修煉完成半個不老長春功的提氣境界,正是因為他原本就有內功在身,那麼便證明內力會影響真氣的獲取,自己也就千萬不得修習那個不記得名字的教頭姐姐賞給自己的什麼「柔風訣」了,免得反倒壞了事。

現下自己的狀態挺好的,朱敏認為。

當然,暴風雨前的平靜總是會讓人產生錯覺,他並不知道前日裡自己無意中安然躲過了一劫,也不知道接下來會迎來怎樣的危險。

山莊正廳,一對男女比坐而談。

「甥兒提議,依舅媽之見……」

「准了,不過我得給他先換個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鴛鴦」浴

「李管事,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了。」

「是,夫人請放心。」

這一天,曼陀山莊武房晨練結束之後,朱敏便徑直前往湖邊浣衣勞作。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這個既沒有互聯網也沒有電視的年代,每天還要幹不少繁重雜活,是個人都要憋出病了。但畢竟人是有著生存本能的,當一個人所面對的問題僅僅是生存而不是生活的時候,環境適應也就不再是什麼問題了。朱敏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最初也無法接受,但那時所經歷的是日夜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日子,是庸庸碌碌沒有希望的日子,能否安然生存都不好言說,也就自然不會對生活質量有所要求了。可自從意外得到不老長春功密卷、偶遇慕容復之後,總算是對未來有了一定希望,日子也因修煉而變得充實,反倒不再有剛開始的那些憂慮顧忌了,久而久之也就適應了如此一個小角色的生活。

不過,此時此刻姑且還有一點無法接受的是——自己下身的女人器官。

本來曼陀山莊的變性女人們,下身都只是一片平坦,唯余一個紅豆般大小的洞口於尋常女子開口更上處,以供排泄。而朱敏的下身,自從上回靠這修真功法的長春真氣改造成了女子陰.戶模樣之後,到現在一月有餘,每每解手都不由得面紅耳赤:自己身上怎麼會長有這麼羞恥的東西、而且還莫名其妙就住在這不走了……

「小阿朱,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姐姐何時才能和於大哥相會啊!」

「去,少貧嘴,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怎麼也……噓,有人來了。」

沒有回頭觀望,只聽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阿朱妹妹!恭喜你,夫人提升你做小姐的貼身丫鬟了!」

「誒!」雖是意料之內,但這道通知的突如其來還是給了朱敏一個不小的驚喜,手中衣物險些滑落下去。

向身旁浣珠點頭笑了笑,放下手中衣物便起身向來者走去。來的這位姑娘正是王語嫣的侍婢,名為青蓮,比朱敏要大個五六歲,身段雖不及同年齡的變性女人那般產品化的出挑,卻也生得一副喜人面孔,頗為清秀耐看。

「青蓮姐,你剛才所說可是當真?小姐的貼身丫鬟換了我來當,那姐姐你要去哪呀?」

「嘻嘻,你的福氣大著呢!慕容家的公子指名跟咱們夫人要你做他的侍女,」提到慕容復,青蓮一雙俏目放出了光,轉而又帶了些艷羨,「夫人介意你的身份,便叫你先侍奉小姐幾日。這幾日你就與我一起住在小姐的偏間。」

「好呀!那我現在就動身回去收拾一下,順便跟嚴媽媽交待兩句。」

「不必啦,今日一大早就有人把你的物件都堆到我房裡了來,這件事我還是和她們打聽之下才知道的。」

「什麼?我屋子裡的東西全都被搬走了?」

「唔……也說不準,你還是去看看吧,有所疏漏也是可能的。要我陪你一起嗎?小姐正在書閣看書,我現下還比較閒。」

「不用不用,不麻煩姐姐,我回去看看就來!」

說罷朱敏便急匆匆往回趕,不一會就到了院中,嚴媽媽並不在,想來也是出門養花去了,於是直接進自己屋中查看。床上被褥、下人常服以及傢俱擺設都還在,自己日常使用的盆盆罐罐,貼身衣物則是遍尋不得一件了——他最在意的那塊記載了不老長春功功法的布帛也不翼而飛了!

雖然功法早已爛熟於心,但這份秘密萬一被別人發現總是不好的!

再三查找,確認布帛已被人拿走之後,朱敏出屋來到院子的某一處角落,挖出了當日從瑯嬛玉洞密室帶走的那塊玉石,擦乾淨藏於身上。自己已然將卷中所有內容倒背如流之後就把玉石埋了起來,而作為主體存在的布帛反而因為避免遭受土壤腐蝕只是藏在了屋內一處。

布帛是被人偷走還是隨著行李一併搬到了王語嫣偏間?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做出此舉之人應當與早晨為自己搬家的傭人們是同一源頭。

究竟是何人所為?

他心中隱約有著懷疑的對象,但並不能確定,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找到嚴媽媽詢問一番。

一刻時間之後,遍尋嚴媽媽不得的朱敏最後得知嚴媽媽已於今晨出島了。

嚴媽媽為何在這個時間突然出遠門?並且並沒有提前給自己打招呼?布帛的不翼而飛莫非與嚴媽媽有關?

但朱敏內心深處依然不願去懷疑嚴媽媽,即便是嚴媽媽知道自己這塊布帛藏有絕世神功,也不會直接偷去,住在同一屋簷之下,她只要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得閱一番便可。

也不管嚴媽媽此行究竟是為何緣由,自己在外面已然耽誤不少了功夫,更何況布帛是否真的只是被帶去了王語嫣處還無法下定論,暫且將此放下朝山莊核心區域走去。

「阿朱姐姐,你可讓我好等!」第一次來到這考究雅致的小姐閨房外,朱敏還沒進門,隔大老遠便看到王語嫣招呼自己道。

「小姐好興致!此刻為何不在書閣看書?」

「有了新的使喚丫頭,主子不得好好招呼一下嗎?」

「阿朱可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才能有小姐如此熱情的主人吶!」

「哎呀,你怎不說八輩子的福氣能娶了我呢?」

「以小姐之花容月貌,那是阿朱八百輩子也修不來的!」

「嘁,也不知道這些話都是跟哪裡學的,外面的女孩可也都像你這般沒羞沒臊?」

「小姐,阿朱都跟你交代過幾百遍了,阿朱不是女孩,是男孩!」

「是男是女一試便知!」王語嫣壞笑道,閃上前一把抓住朱敏,便向屋里拉,「主子這就給你驗明正身咯!」

「什……什麼?!」剎那間一萬種念頭閃過朱敏的腦海,自己老早就懷疑了,這個世界的王語嫣不僅從小就單戀著慕容復,背地裡還是真是一朵百合之花!?

天啊!自己的「處子之身」今天就要在這裡給這小丫頭交代了?

進屋直至屏後,還來不及感慨古代千金小姐閨房的華貴布設,只見一大口浴盆擺在當間,其上蒸騰著裊裊水汽,滿是沁人的花香。這一連串驚喜實在太大,朱敏差點被這香氣熏暈,可自己身邊這位大小姐好死不死的不顧主僕忌諱直接掏出鹹豬手為自己寬衣解帶,面對眼前小美人的突然發難,朱敏呆若木雞,三下兩下便被剝了個精光……

……

「姐姐的小妹妹分明和我的一個模樣!難道這天底下的男孩子們也都和女孩子長著一樣的小妹妹?」

「不,不是,我……」此刻與王語嫣共浴盆中,滿眼霧氣之下對面那具顯得愈加朦朧羞澀的天仙般胴體,讓朱敏產生了一種幻覺,自己恍若置身於一場艷遇匪淺的春夢之中,而這夢中的自己還是男兒之身,

「呀!」

一股酥.癢愜意於身下蔓延開來,原是什麼東西偷偷佔領了「小妹妹」的高地……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得有點晚,但無論如何看官妹子們都是不得辜負滴!

☆、「你為何不運功?」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話一定要放在文章前面!!!

上一章結尾的那啥真的不是那啥!!!

【純潔的作者】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

當然,妹子們要是真喜歡腦補……作者也是木有法滴……

朱敏完全記不清這一切是如何結束的,當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被王語嫣當做布娃娃給打扮好了。

鏡中那個含苞待放的少女真的是自己嗎?

朱敏年紀尚小,相貌且未長開,五官精緻可喜,嬌滴滴的小臉還帶著些嬰兒肥,但身形已發育得如同十三四歲少女一般,一番倒拾之下,眼前這個唇紅齒白,顧盼生姿的小家碧玉形象給了他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再加上他又是第一次正式穿上這輕飄飄的絲綢女裝,身上某些部位傳來的輕盈空蕩之感加之兩世至今從未有過的順滑柔適,卻是悄悄將一道微妙情緒在朱敏心頭種下……

送走王語嫣後,朱敏獨自於住處清點行李,將那些被人打包搬至此間的物件翻了個遍,最終得以確認那塊記載了不老長春功功法的布帛確是被人所盜。

雖是塊好料,但也不至於在他的家當之中顯得有多麼突出,布帛被盜必定是出於某人有意為之。

朱敏並不感到可惜,畢竟上面的內容自己早已倒背如流,唯獨擔心的是布帛所記載之秘密,倘若被人發現,自己作為布帛前一任主人必將有所牽連。

現下最可疑的一個關鍵點便在於嚴媽媽,可她偏偏又於此時失蹤,無法於其身上獲得任何線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這關頭偏偏又發生了另一件令朱敏感到無奈的事:先前王語嫣將自己拐去二人共浴,原本自己身上那套衣物直接就被王語嫣吩咐青蓮給扔掉了,也就是說他煞費苦心埋進土裡又挖出來的那塊玉石也被扔了——屋裡找不到,朱敏也沒有去問青蓮,一來她若是發現了玉石而不打算還給自己,想必也沒有問的必要,二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畢竟那塊玉石是從瑯嬛玉.洞後面的密室「偷」來的,王語嫣對其必定有所印象。

自己全身家當除了那塊證明身世的金鎖片,最重要的兩件寶貝都在這一天之內雙雙下落不明,雖說只是兩件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的天降橫財,但是否會因此遭遇飛來橫禍就是他所擔心的了。

倘若的確是有人欲加害於自己,這一連串事件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身處暗處之人最有可能是誰?嚴媽媽的消失與此事是否有關,如果有關,她是否也只是被害者的角色?

在心中所有懷疑人選之中,朱敏首先排除的就是王夫人,以她的身份,即便是光明正大奪去自己的性命也不存在什麼問題,根本不可能跟他玩什麼心機手段。

至於王語嫣應該只是碰巧參了一腳,這個判斷並不是出於朱敏對她的好感,而是因為玉片的存在對於她應該是毫不知情的。現下與他最親近之人,不論是王語嫣還是青蓮,玉片之事與她們有關是肯定的,但並不能證明她們與偷走布帛的人是同一夥,如果前者是故意為之,那麼玉片應該早在自己挖出來之前就已經被拿走了。

同理,由於玉片並沒有與布帛被同一批人拿走,偷走布帛之人就目前來說很有可能還尚未發現其中秘密——但也僅僅只是目前!

假設這布帛的確是某人有意取之,即便布帛隱藏內容一直都不會被發現,對方在困惑之下也必定會有一天通過自己來求解!

也就是說,他朱敏明明已經快脫離這曼陀山莊了,卻在最後的節骨眼上陷入了一場無法逃脫的陰謀之中!

朱敏心中已隱約猜到了這幕後之人是誰,若是他,聯想到前日裡那些怪異舉動,其動機以及手段也都正好套的上。

人們的恐懼一類源於未知,還有一類,便是朱敏當前的情況,即便已然猜出是那最有可能加害自己之人,卻偏偏又無法逃離這只黑手!

不老長春功的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這便是他現如今無法向任何人求助的原因。

當夜,主人王語嫣出乎意料的沒有再次發難於自己,身份的轉換之於此時的朱敏來說,只是換了張床,換了面牆,一夜無事。

次日未時,曼陀山莊武房內,六十餘名女子盤腿而坐,排掌相連,分成了五個圓陣。朱敏依舊位於功力最末一陣,但由於身份變化,他也有了參與這午練的資格。

其實朱敏並不願意來,說來他在這曼陀山莊已待不了多久,但始終拗不過青蓮的熱情,加上王語嫣成日於書閣中用功,雖為貼身丫鬟也沒有資格陪讀,這些時間裡也就由書閣守衛替代這丫鬟的職責了。

以前從未在晨練時見過青蓮,想不到以她的功力竟然可以排到第三圓陣之內。

廳內雖是人員雜多,卻大多屏氣凝神,偶有內息紊亂開口喘吁者,也不過半刻便調整過來,整個空間倒也算是森然嚴謹。

朱敏身旁的這十餘名功力最為粗淺的年輕女孩,有一小半都是自己不認識的,自己身邊的兩位則更是第一次見面,想來也是剛被買來莊裡沒多久吧。

前日裡參與的那幾次晨練,純粹是出於考勤目的,朱敏腦海中那「柔風訣」的功法雖然還沒有忘乾淨,卻也從來沒用過。他的長春真氣尚停留在半個提氣境界,但恰好能適用於當前的情形,是以為了避免修煉柔風訣導致體內產生內力、影響真氣的獲取,他每每與身邊女孩對掌,靠的都是經由長春真氣強化過的臂間力量。

此舉屢試不爽,他甚至還對自己的小聰明頗為得意,自認為依靠這長春真氣至少還能再往前進一個圓陣,自己不會這麼做只是為了避免遭人注意。

因而今日之午練他也打算就此對付過去,靜坐修煉,丹田中長春真氣緩緩導向兩隻手臂,纏繞聚積之下感受著手臂間逐漸膨脹的強大力量,輕而易舉便接住了身邊兩位女孩灌注綿薄內力的纖纖手掌。

「你為何不運功?」

一道略感熟悉的聲音突然落在身後,朱敏當即收手向後回望,可這一突然舉動害的身邊兩位女孩內勁放空驀地亂了分寸,均向他投去埋怨的目光,連帶著整個圓陣的節奏都斷了。

待得朱敏瞇眼一瞧,此人不正是那日傳授他柔風訣的不知名教頭姐姐嗎!

這麼一說他才想起來,這午練還真和晨練不一樣,並不是孫管事主持的,監管之人換成了幾位教頭級別侍女!

「我一時想不起來……」朱敏察覺到教頭姐姐神色不妙,又慌忙改口道,「不對,我只是一時偷懶!」

「哼,姑且信了你,你們且繼續,但倘若再讓我發現任何人敢投機取巧,休怪我不客氣!」察覺到腳步聲逐漸走遠,朱敏發現自己所在陣內有幾名少女都不約而同的長吁一口氣,看來這裡還真的不止他一個人「偷懶」。

「看什麼看!一個沒有內力的小丫頭都能在陣裡混如此久,你們所有人都脫不了干係!」

不再多話,陣眼女子示意大家各自重新運功,也未對朱敏之事表示任何怪罪。

眼見此形不可逆轉,身邊女孩一個接一個排掌而連蓄勢待發,自己也只好默默搭起身邊女孩的小手,回憶起柔風訣之功法來——反正只剩最後幾天了,但願不會有影響吧。

☆、刺刀與步.槍

「氣運成風,風隨心動,行故無風亦有氣,氣覆體則游龍……」

這柔風訣的心法口訣是內功功法中最為淺顯易懂的,雖然是內力,但也大抵靠的是女子天生的那股悠長綿柔之力。朱敏此刻為了不出洋相而引起過多注意,腦內高速運轉思考這部功法的聚力之法門。

這個年代的人們身體構造的確與後世不同,除非是天生缺陷者,即便是再普通不過的常人也很容易於體內蓄積內力。

當然,朱敏所不知道的是,他的經脈肺腑已經在長春真氣的潛移默化之下後天修改了不少,可以說他此時的身體資質之於無數習武之人已屬罕見精奇,故而修習這柔風訣可以在極短時間內摸進門道。

運轉柔風訣內力法門,朱敏很快就於丹田之中產生了相對應的內力。與長春真氣必須要通過心神控制不同,內力這一能量是實實在在儲藏於自身體內的,即便不去特意感受,此時與旁人發勁對掌的朱敏也能自然而然運用來自整個身體內部的力量,這股力量看似陰柔,卻是綿綿不絕的於體內流淌。

「咦?」坐在朱敏右側的青衣少女感到一陣驚訝,她剛來曼陀山莊沒多久,習武之道也只是近日才剛剛踏上,故而之前才未曾察覺到朱敏的異樣。而這一會,身旁這位看起來才十歲出頭的小女孩竟表現出了較之剛才更加游刃有餘的表情,掌間比她醇厚得多的內力著實讓她驚訝了一番。

她所修習的也是這柔風訣功法,故而對此道內力的瞭解較為深入。與她剛入門的半吊子功力相比,旁邊這位「偷懶」被抓的小女孩反倒顯得深不可測。

朱敏也察覺到了旁人的訝異,隨之稍稍放輕了些掌間力道。

運轉柔風訣之下,朱敏赫然發現坐在自己右側的女孩所攜的內力路子與自己份屬同門,卻比自己要來的淺薄得多,這一發現令他感到疑惑:自己所處這一圓陣雖是整個山莊武力最末之流,但也絕不是依靠蠻力就能矇混過關的地方,旁邊這名少女的實力想來應不至於如此不堪。

內力與真氣難道可以同時使用?

關於逍遙子,即便他將不老長春功結合凡間經歷拆成了八荒六合惟我獨尊功、北冥神功以及小無相功,也無法證明當年他自己就修習了這三樣稀世之神奇內功。

朱敏此刻會想到逍遙子,是因為他發現這柔風訣產生的內力好像並不會對長春真氣有多少影響。不老長春功的提氣法門自己已經掌握得相當純熟,因而此刻他在運轉內功心法之時,還真能毫不費力的於丹田之中產生另外一股與內力性質截然不同的真氣能量!

這一突破性的發現令朱敏激動不已,但轉瞬間又被自己潑了盆冷水。

內力與真氣,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東西,就如同冷兵器最終被熱.兵器淘汰一樣,修真之人只道追求長生,哪裡會看得上凡間江湖的恩怨糾葛?

可是他朱敏嚴格來講也不算是一名修真之人。

此前種種跡象表明,當今所處的世界恐怕已無法負擔凡人求道,自己所懷這不老長春功也只是一部被閹割了無數道且並無成功先例的功法。

也就是說對於朱敏現如今的實際情況,長春真氣並不是位於絕對高度俯視這世間一切內功的存在——之前牴觸修習柔風訣是因為害怕影響不老長春功的修煉,但機緣巧合之下,此番看來兩者甚至能同時產生,應是不會有著相互排斥的性質。

儘管修習內功仍是冒險之舉,此時於曼陀山莊武房午練的朱敏已別無選擇,況且他心中隱約認為這柔風訣將會成為他突破當前不老長春功瓶頸的一大助力——

此刻內力與長春真氣的關係就好比後世的刺刀與步.槍,在沖.鋒槍尚未大量生產的年代,為了減少單發步.槍開火間隔過長的弊端,步.槍被普遍配置刺刀,這樣便能在危機之時得以彌補交火間隙,從而一定程度上提升單兵作戰能力。

倘若朱敏將不老長春功修煉至後期境界,毫無疑問真氣將是他唯一的選擇,但現下由於真氣獲取的局限性,這長春真氣於他來說並無多少實際作用,故而他本來看不上眼的凡俗內功也就有了修習的必要。

不斷運轉柔風訣之內功法門,感受著全身力量受丹田牽引逐漸化為一股形同實質的能量,通過內視甚至可以分辨出這團能量的通體青黃之顏色。每一次運功吐納,朱敏都可以觀察到這團能量的增長、凝聚,隨後顏色加深,這種不斷升級的過程給了他不小的成就感,以及功力實際增強的底氣。

不老長春功修煉至今將近一年半,蓋於朱敏只能在打坐修煉之時才能獲取長春真氣,可以說這一年半的苦修並沒有帶給他實際意義上的武力增長,這與此時修煉柔風訣的速成完全是天壤之別。

假設朱敏猜測正確,那麼李管事不日便會發難於自己,以他的實力想要捏死自己可謂是易如反掌,故而這柔風訣帶來的提升對他來說能多一點便是一點了,哪怕能為他多添上半會的抵抗能力也是好的。

正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此時的朱敏便是抱著這種心態,同樣是聽天由命,信則有,不信則無。

然而朱敏萬萬想不到的是,正是今日的武房事件使他親手為自己墊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午練結束後,由於事務安排,朱敏青蓮兩人並未繼續參與接下來的演武。

「都是青蓮姐的錯,阿朱本來就不想跟去午練的嘛。」

「可是我沒有教你去偷懶呀,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擔,虧你還在小姐面前裝男子,這下不是給小姐丟人了?」

「我不管,這口氣阿朱一定要爭回來,青蓮姐你得幫我!」

「幫你什麼,說來聽聽?」

「陪我練功!」

「喲,這麼有志氣呀!但是你得拿什麼賄賂你姐姐呢?」

「我欠你一個人情!」

「人情是什麼啊,你這丫頭說話跟個小大人似的,我才不要你欠我什麼,以後回來莊裡多給我帶點外面的新奇玩意就行。」

之後幾日下來,兩人獨處之時青蓮都會對朱敏加以指點,臨睡前還會手把手與之演練。幾番交流之下,青蓮確實感受到了這個小丫頭的非凡資質,內力修煉本應是門日積月累的功夫,但他所表現的進步速度恐怕只能用天才來形容了。

能被那位慕容公子看上,單這一件事便叫莊裡不知多少姑娘眼紅了,但這些天相處下來,也許在這丫頭身上真的有某樣可以讓人眼紅的資本吧。

曼陀山莊某間廂房內,一位中年婦人正襟危坐,手中緊緊攥著一團質地頗好的布料,眉眼間殺氣迸出。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幾章非常水,作者主動給看官妹子們道個歉!

過兩天抽時間加把勁,寫出存稿來,免得發文時間都沒個准。

☆、功力被廢

「快看!那個穿紅衣服的是不是小姐的新丫鬟?」

「你才知道啊,她可是莊裡的老人,在這都待了近十年了。」

「莫不是還在襁褓裡就被爹媽給賣了?身世怪可憐的吧。」

「應該是,反正我兩年前來這的時候她就在莊子裡了。」

「不對不對,據說她和那個脾氣不好的嚴媽媽是親戚,之前一直都跟她住一起的。」

「你們幾個瞎猜些什麼?別看那蹄子年紀小,本事可大著哩,隔壁慕容家的公子都被她勾了魂去!」

「真的嗎真的嗎?是那位生得極俊、武功又極高的慕容公子?」

「那可不是!人家慕容公子向咱們夫人點名要這丫頭侍奉他呢!」

「噓!她好像注意到我們這了……」

提著王語嫣的午飯前去書閣路上,朱敏又碰到了這樣一群無聊之極的長舌婦,哦不對,是長舌少女。

想當初在正式被提點成為王語嫣貼身丫鬟之前,他就與這曼陀山莊的千金小姐有著十分曖昧的關係,但那時也完全不像現今這般恨不得遭受全山莊幾百口女人的議論。

果然女人的八卦素材還得靠男人,朱敏現在又是對慕容復產生了不小的怪罪情緒——他就要大禍臨頭了,自己的這位正牌主人卻一點點忙都幫不上,甚至這其中還有一小部分是拜他所賜。

慕容復這公子哥也真是有意思的很,上回見到他都是小半年前的事了,這會兒總算和王夫人開口要他的人,卻也不來和朱敏這位當事人商量商量相關細節。前面等了他一年有餘,現如今又在毫無音訊的情況下等了他半個月,甚至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已經給王語嫣當了半個月的丫鬟,距離前往參合莊的日子越來越近,可朱敏非但沒有脫離苦海的滿心期待,還因布帛失竊一事日夜憂慮。此刻他都開始後悔當初頭腦發熱一口答應慕容復的傭人協議了。

一點都不!靠!譜!

同樣不靠譜的還有嚴媽媽,這半個月來始終都沒有她的消息。同時自己認定的黑手貌似也沒有對他做出如何動作,他內心深處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憂慮是否並不存在了。

刻意無視這一小堆背後議論自己的少女,朱敏快速穿行於這充滿雅致古韻的建築群,來到了過去兩年可望而不可即的山莊藏書閣之正門。

「翠殷姐好。」

「小阿朱,今天又是你呀,好多天沒見著青蓮了。」

「她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分擔事情的苦力,當然要多偷偷閒嘛。」

「也是,話說回來,你也應該快去慕容家那邊了吧?」

「我不知道……那些都是莊裡姐姐們議論的,我和慕容公子可是從沒說上過話的。」

「哦,是嗎?」

「行啦翠殷姐,別取笑我了,快喚小姐來。」

將飯籃遞交給書閣守衛翠殷,也放下對慕容復的滿心失望,朱敏開始思量起這半月來與青蓮突擊訓練的成果。

內力不同於真氣,一旦修煉得出,便會蓄積於自身丹田之內,內力本身不會主動消散,除非是內力主人加以使用或散功,外人則很難影響。由於內力是產生自身體內部的能量,即便絕大部分潛藏於丹田之內,仍會有一部分內力自丹田而起隨內息自發牽引流轉於週身經脈,是以武林高手之間一經對峙便能判斷對手所懷內力之強弱。

而朱敏對自身內力修為的判斷依據卻不是如此,他可以直接於體內施展內視,從而看到丹田內部那塊代表內力的能量團。前日裡當這能量團第一次出現時,還是淡淡的青黃之色,這幾日下來,黃色逐漸被剔除,同時青色越發濃郁,是為他所修煉的柔風訣之內力愈發之精淳。

那麼短短半月之內,他的功力究竟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青蓮修煉資質尚佳,區區四年便已位列曼陀山莊相當靠前的排名。而據青蓮估算,朱敏的功力已足有自己的六成之多!

這修煉速度何止是匪夷所思,簡直是喪心病狂!

如此逆天的修煉速度其實並非全靠天賦,在朱敏身上皆是有跡可循。

朱敏於此之前一年多的不老長春功的修煉並不是一點用都沒有,最明顯的好處便是自身經脈的後天精煉,雖說修煉內功或者服食藥物也可達到這種效果,但這些都遠非真氣錘煉所比,是以朱敏此時的經脈強度已不下於尋常武者十年苦修之功,其匯聚、承受內力的能力已經早早贏在了起跑線上。

修煉關鍵除了身體資質,還有心理條件。朱敏作為穿越者,本身就具備成年人的心智,但這孩童的腦力卻是無法改變的,此條件下他的專注能力與尋常孩童則是沒有區別。加之一年來長春真氣的苦修,其心境也較之最初有了極大的提升。是以如今修習柔風訣這套凡俗內功,可以說就像本科文憑做小學生作業一樣簡單。

此外,自從修煉不老長春功無意中邁進導氣境界時起,朱敏就有了內視的能力。這項能力對於修煉內功來說實在是太過方便,修煉內功時施展內視,哪怕出現任何一丁點差錯他都能即刻發現,就更別說平常狀態下利用這上帝視角能提高多少效率了。

更何況,真氣貫體之下,身體機能已得到了極大程度的改造,朱敏根本就不需要靠睡眠來調養生息,長春真氣已完全足夠給他提供日常所有的消耗,其修煉時間本身就較之常人要來得太多!

就在朱敏意淫將來神功大成、六脈神劍齊射的時候,忽聽得身後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可頭還沒來得及轉過去,便感到頸間一涼,隨即失去了意識。

當他甦醒過來,心頭第一件反應便是意識到自己的仇家果然找上了門,隨後才發現眼前熟悉的場景,瞭解到自己已被五花大綁丟在了他過去曾躺過兩年的床上。

「你醒了。」一道陰沉的女人聲音在前方響起,朱敏費力仰頭,眼中之人果然是那位行跡古怪的李管事!

「我為什麼會在這?李管事你能幫幫我解開這繩子嗎?」朱敏一邊裝傻一邊偷偷嘗試運功,只見其眉間一皺,竟是發覺無論如何都提不上一絲內力!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被點了幾處要穴,四肢動彈不得,但朱敏也曾向青蓮請教過穴位之道,他深深記得青蓮曾說過,點穴可以抑制內力的運轉,彼時給人的感受應該是內力凝滯於相關穴道,絲毫牽引不得——但朱敏此時運功根本毫無任何閉塞之感,而是純粹的感受不到一絲內力存在!

「別跟我裝傻,」李管事冷冷道,「也別試圖反抗,你的功力被我廢了。」

晴天裡一道霹靂!這些日子裡費盡心裡準備的一點點後手這麼簡單就消失的乾乾淨淨?

「阿朱不明白李管事的意思,敢問李管事為何要降罪於阿朱?」 朱敏不得已接受這個現實,極力甩掉心中失落,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現下對策。

「何罪?就憑你的功力!一個月前我在你身上探不出一絲內力,而剛才我發現你體內的內力已頗具規模!你可知當日夫人命我前來檢測你修煉資質,其真正目的是什麼?」李管事陡然變臉向朱敏怒道,隨後又沉下臉,「夫人告訴我,倘若於你身上發現絲毫內力存在,便需即刻殺之!」

原來是這樣!此刻朱敏才明白王夫人為什麼如此乾脆便同意了慕容復的要求:她並不是那麼簡單的直接放過了自己,他朱敏甚至好一段時間沒有與王夫人接觸,如此順利得到提升,做了王語嫣的丫鬟,再等不久便可被送往參合莊,純粹只是僥倖躲過了一劫!

自己與王語嫣親密接觸了整整兩年,也「沒有」起過偷學武功秘籍的心思,正是這個假象讓王夫人誤以為自己這個情敵之「子」已然徹底沒有了威脅!

「阿朱並沒有欺瞞李管事,此前阿朱的確未修習過任何內功心法。而且,王夫人的囑咐與李管事今日於我發難又有何關聯?」王夫人的事是他所未曾想到的,但這李管事的目的應該與他心中所想不會有多大出入。

「你以為我會發現不了你身上的秘密?當日你身上絕無絲毫朱顏丹之藥力存在,可是你的身體卻沒有遭到絲毫反噬,」李管事雙目迸發出狂熱色彩,「甚至還長出了真正女人才會有的下身!」

「你竟然……!」

不顧朱敏的惱怒,李管事從衣間掏出一塊上好布料,緩緩道,「嚴媽媽是我打發走的,沒有兩三個月決計不會回來。當我接到夫人提升你做小姐丫鬟的命令,我就暗中把你們的住所翻了個底朝天,要是我眼力不錯的話,這塊布是否為你的一切秘密所在?」

「李管事一定是誤會阿朱了,阿朱身上並沒有什麼秘密,這塊布也只是嚴媽媽留給我的一塊很是普通的布料,至於功力精進,則是這些日子與青蓮姐姐探討取經苦修之下的成果。」

「還想狡辯?你當真以為你最初在武房的那幾次修煉,全然靠蠻力與人對掌都沒有被發現?」

「啪」的一聲在朱敏耳邊炸開,原是李管事內勁灌注手中布帛狠狠抽了他一記耳光,臉上火燒一般幾欲滴出血來。

「阿朱當真……不解!」

只見李管事眼中一寒,逕直走上前一把抓住朱敏小臂,只聽「卡嚓」一聲脆響——當即斷成兩截!

從未有過的劇痛襲來,即便以朱敏之心性,此刻也忍不住嚎叫……可還不等他開口,嘴巴又被李管事死死摀住!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不說實話,下一次便不止是斷骨這麼簡單!」

「重新問你一次,你的秘密是否都在這塊布上面?」

朱敏望向李管事的眼神中充斥著憤怒,但迫於無奈只能妥協的點頭。

「你是否肯實話告知於我,如何才能顯現這布上之真跡?」

閉目沉思,猛地呼出一口氣,朱敏隨之點了點頭。

李管事拿開了摀住朱敏小嘴的手,隨後聽朱敏道,「需要找到一塊質地通透且面薄的玉石,將光線透過玉石照在布帛之上,布帛所隱藏之文字即可隨之浮現。」

「光線可以是日光,也可以是燭光,總之只要是亮的就行。」

聽到朱敏的解釋,李管事略微思慮片刻,便從腰間解下一塊圓形玉珮,對照窗外射進之陽光使之落於布帛之上——

令朱敏無比震驚的是,此刻布帛上竟無任何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  *3.29 小修,斗轉星移外人並不知曉

☆、破而後立

「你敢唬我?」眼見朱敏所說方法行不通,李管事臉上堆起十分難看的表情。

「不會的,阿朱向來都是如此閱卷,還請李管事耐心多嘗試幾道,也許只是角度不對。」

「哼,倘若我怎樣都試不出來,豈不是還得替你鬆綁,勞煩你來幫這個忙?」

朱敏心中暗自叫苦,這時他才想起自己一直以來都選擇性遺忘了的一點:

一年前得到這無崖子之遺卷,他就耗費了不少腦細胞才發現這顯示其隱藏內容的方法。由於藏書閣後密室的玉石屬於就地取材,他也就行了個方便直接使用,直至記住全卷文字。由於自己一直以來都身份低微,沒有什麼家當可言,朱敏也就沒有多費心思再找一塊質地差不多的玉石來進一步測試這項顯字方法的原理。

現在看來,他的確是疏忽了,關於玉石的推斷,邏輯上並不嚴密。

他最初就懷疑過,為什麼這樣一種看起來極其扯淡的猜想能在他手裡實現?過去他一直把這視為武俠世界的神奇現象,也就在他自己的思維邏輯上搪塞了過去,簡單說來便是自己騙自己。直到現在他才徹底明白玉石並不能隨意替代,布帛與密室中的玉石,二者缺一不可!

「丹田已然被我搗毀,你此生無望再修習任何武功。若是能乖乖配合於我,讓我得到這捲上的神功,指不定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彷彿幽靈一般湊到朱敏耳邊,李管事森然細語道,「難道你想再斷一臂才肯說實話?」

朱敏全身毛孔起皮發寒,斷骨處的劇痛更使他冷汗直流,身體情不自禁開始顫抖。但也就在這時,他驚喜的發現如今所處之姿勢下身體竟然不自覺的運轉起了不老長春功!

最初醒來之時朱敏除了運轉柔風訣之功法外,也曾試圖施展不老長春功的提氣法門,但礙於被李管事死死綁住,渾身動彈不得,無法擺出通常的修煉姿勢來獲取長春真氣。可這個情況在李管事暴力折斷朱敏手臂後又發生了改變,身體為了緩解斷骨處之劇痛,自發調用起某種身體機能,從而引發了一種非卷中記載的不同尋常之提氣法門,於是朱敏在此詭異狀態下竟意外感受到週身仙氣貫體形成了一道道長春真氣。

與朱敏近在咫尺的李管事也無法發現這其中異常,真氣並非凡人所能感知的存在。

「也許是別的玉片不能顯示文字,只要能找到我的那塊玉石就一定能看得到。」

「在哪?」

「不知道,被小姐的丫鬟青蓮隨著衣服一起扔了。」

「你當真不怕死?」

「且聽我說完。」

「哼。」

心中毫不理會李管事的質疑,朱敏現在滿心所願便是盡可能的拖延時間,來悉心體會無意之中發現的這套新的提氣法門。

明顯感受到斷骨處受長春真氣滋潤下痛楚逐漸緩和,並且通過內視,朱敏觀察到已然破裂斷開的細碎骨渣在一點點的融化,形成一塊塊液體般的骨質,以他可見的速度緩緩向創口處匯聚凝實。

「山莊藏書閣背後有一間石洞密室,這塊布便是我於密室發現的,我的玉石也同樣是在那密室所得,並且密室中還有許多類似的玉石。方才阿朱並非有意戲弄李管事,都是我過去把此事估摸的太過簡單,至今才想到這布帛隱藏內容很有可能僅能靠密室尋得之玉石方能顯示。」

「有意思,你這小鬼死到臨頭還巧舌如簧。給你解綁,或是暫且放你一馬調查那青蓮丫頭,對我而言都沒有任何風險,現在你又想叫我冒奇險去闖藏書閣?當我和你那幼稚小姐一樣好騙?」

「並非硬闖或是偷潛。書閣傍山,山的背坡處便有這密室的入口,只不過……」朱敏發現這套法門並非不可掌握,幾番下來已經摸清了門道——原本朱敏只當修煉不老長春功與內功一樣需要用丹田來作為儲藏真氣之容器,但實際上並非必須如此!

將真氣於體內產生隨後盡數匯聚堆積於丹田之中,丹田無法守住真氣使其凝而不散,那麼丹田實際上並未起到任何作用,也就是說,儘管現下朱敏丹田盡毀,理論上並未影響他的提氣能力一絲一毫!

感受真氣慢慢治癒恢復著斷骨創口,此時朱敏心中已然默默定下了一套計劃。

「只不過什麼?」

「這樣說話好不舒服,能先幫我翻個面嗎?」

雖不情願,但李管事料想以朱敏如今情況決計翻不起什麼風浪,再三確認朱敏除了那只斷臂外手腳均被牢牢綁死,便將他抬起扶上床頭半臥著。而朱敏趁此機會偷偷將斷臂挪置於胸前,李管事也並未起疑,只當是其順勢之舉——斷臂之筋骨雖是強行產生變化,會突破部分點穴的限制,但也不會有多少活動能力。

入手一片冰涼,朱敏心下大定,已然有了一拼之機。

「只不過其入口極為狹窄,堪堪兩尺寬,怕是以我如今之身形都無法通過,想來李管事也難以從密室背面進入。」

「既然這背面的入口進不去,你又跟我說些甚麼?」見到朱敏一直保持坦然神色,內息並未在斷骨的情況下有多大起伏,冷靜思量一番後,李管事認為朱敏口中的密室倒還真有幾分存在的可能:這小鬼倘若入莊前便懷有神功,想來也不會淪落至此,若是於這曼陀山莊中遭此奇遇,這塊布帛的來源恐怕與那瑯嬛玉.洞確是脫不了干係。

「雖然入口狹窄,憑李管事能耐應該足以將其強行破開,即便做不到,花上一段時間硬生生把洞口鑿大也並非不可行。」

「此話在理,但恐怕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跟你耗,現下正有一件急需考慮的事情,」李管事死死盯住朱敏雙目,一字一頓道,「如何處置你?」

「阿朱這條命,李管事自然不會妄然取之。倘若密室並不存在,李管事殺了我,那密卷所載之神功必將就此石沉大海;假如密室的存在是真的,想必李管事也聽說過慕容家的人馬上便會接我前去參合莊,你也就不能在尋找這密室入口上花費過多時間,否則必然會耽誤取我性命之時機。因此這密室入口就必須得靠我加以指點,並且是當務之急,越早越好。」

「哈哈哈哈哈!天衣無縫啊!小小年紀,編故事倒是耍得一手好戲。」

「阿朱性命已掌握在李管事手中,所言是否為虛,李管事一探便知。」

其實李管事已然被朱敏說動,在他心中看來,這小鬼過去於武房之中絕非全靠蠻力與人對掌,究其緣由只會是他所懷神功之內力性質與常人不同,難以察覺罷了。現如今丹田既毀,任其身懷絕世神功也再無反抗之力,絕無衝破穴道、掙脫繩索束縛之能力,對自己必然不具任何威脅,即便帶他去了那個密室,自己也不用擔心另發變故。

因此,憧憬著朱敏所懷神功可維持女子身形的奇妙作用,為了早日擺脫王夫人的朱顏丹控制,李管事最終向朱敏開口道:

「你就乖乖同我走一趟吧。」

話畢,李管事便要俯身將朱敏橫抱而起,正當其雙手將將托於朱敏身下之時,朱敏眼中瞬間凶光爆射,置於胸脯上的斷臂竟不可思議的閃電般朝李管事頸間揮動而去!

李管事只感到「簌」的一下,喉頭一熱,熱血噴湧而出。

沒了支撐,朱敏垂直跌回床上,只見眼前李管事面目扭曲,滿臉愕然,甚至還帶有一絲驚恐,一手死命捂喉,一手猛然握掌向自己拍來!

朱敏本能的想提起斷臂便擋,卻絕望地發現此刻竟絲毫注不進力氣——

「砰」。

片刻之後,一名年輕女子款款步入小屋,於床前駐足靜立,良久,最終拾起散落於地上的布帛,抱起李管事屍身出了屋。

失去意識的朱敏,手中仍死死捏著一塊沾了鮮血的金鎖片。其身體自行運轉著不老長春功,長春真氣綿綿不絕於四肢百骸。

作者有話要說:  五萬字了,曼陀山莊的故事也總算告一段落,接下來要好好講講姑蘇慕容家的帥哥了(並不

其實作者沒有想到情節會進展得這麼慢,前面一直都在很認真的講那些生硬晦澀又瞎編亂造的武學原理……感覺各位能看得下去也算是真愛了……好吧,作者在這裡說一句,男主會比原著中更早登場!

再次感謝各位看官妹子們的支持!(ゴ ̄ 3 ̄)ゴ

☆、告一段落

紅日西斜,彩霞滿天,朱敏終於從昏迷中甦醒過來。

「我還活著嗎?」這是腦海中浮現的第一道念頭。

全身上下傳來強烈的酥麻之感,欲舒展四肢,才發現自己依舊處於緊縛之下,看來他福大命大,沒有死在李管事手上。

警惕性的環顧四周,卻尋不得李管事之身影,唯有地上一攤血跡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先前那奮力一擊雖然毫無疑問的命中了李管事喉嚨,並且傷口處湧出大量鮮血,但電光火石之間他並不能判斷這一擊是否足以致命。這算是他第一次出手,並無多大把握,同時也無法確定以李管事的實力是否能逃過此劫。

李管事並未於屋內留下屍身,載有不老長春功的布帛也沒了蹤影,朱敏猜想,自己沒有丟掉性命很有可能是對方認為自己已然斃命,也有可能是李管事情急之下慌忙逃竄而出以求自保,便顧不上給自己補刀了。

當然,或許是長春真氣使自己死而復生也說不定——朱敏並未因長時間受繩索壓迫而產生血液淤結,原是在他暈倒之後身體竟自發運轉著不老長春功,長春真氣時刻確保著自身血氣的暢順無阻。

確認安全之後,朱敏當即施展內視查看身體的受傷情況:頭部暫時並未發現任何異常;手臂斷骨處完整無縫,卻仍難以施力 ;丹田依舊一片狼藉,不論內力還是真氣,都無法凝聚一星半點。

數日前向青蓮請教點穴之道後,朱敏曾試過給自己點穴並利用真氣衝穴,結果是水到渠成,完全不會如內力衝穴那般消耗頗大,同時還存在震裂經脈的危險。因而之前朱敏並沒有耗費多少功夫便將斷臂相連的穴道解了開來,使李管事措不及防被其重創。

朱敏各處要穴早已在甦醒之前便已自行解開,是以此時真氣貫體之下稍一發力便將週身繩索束縛根根崩斷。

起身下了地,朱敏發現此時天色已不早,便打算盡快往王語嫣處趕去,免得惹人起疑。但轉念一想,這時他並不能輕舉妄動,倘若李管事還留有眼線於這曼陀山莊之中,一旦發現自己並未死去便又會遭遇險難。

可再一細想,剛才的猜想也不全然合理,李管事極有可能是單獨行動的。即便他是慌忙逃離以尋求保命之法,也應該會向手下佈置任務將自己毀屍滅跡才對,然而從被綁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兩個時辰,自己的「屍身」依舊安然無事,這便是不合理的情況了。

靈光一閃,朱敏想到了一種可能的解釋。

莫不是李管事並沒有返回自己住所,而是直接獨身出莊了?

這一猜測倒存在不少可能,朱敏現在的身份於山莊尚有一定價值,突然死於非命必定會引起莊內一番震動,李管事應該是早已準備好一切後手,在幹完自己這一票後就可以安然逃離曼陀山莊。同時在獲得了朱敏所負之神功秘密之後,他也能徹底擺脫王夫人朱顏丹的控制而遠走高飛。

當然,此時李管事遭受朱敏重創,是否還有餘力前往密室拿去一塊玉石再走便不得而知了。

反覆思量之下,朱敏認為自己目前應無危險,沒有必要就此乘舟划離山莊,便迅速清理了現場血跡,再三確認無誤之後,匆匆離開了小院。

雖然心中想的是盡快返回至住處,但為了避免可能存在的敵人發現自己仍然未死,朱敏刻意挑了條人跡罕至的傍山小道,飛也似的往回趕。

腳疾如飛,不出片刻朱敏便來到了山莊的核心建築群。

「阿朱?是你嗎?」夜幕下遠遠望到一女朝著自己走來,朱敏認出了此人便是青蓮。

「青蓮姐!是我!」朱敏大喜呼道。

「你這半天都去哪了?」青蓮走近過來,拉起朱敏手道,「本有事想找你幫忙,卻四處尋不得你人,我之前也就沒當回事。方才小姐看完書後連晚飯都不想用,就吩咐我一同出來找你。我正準備去你以前住的屋子看看呢,結果就在這碰到你了。」

「啊喲,青蓮姐,我胳膊摔了,現在還疼著呢,」輕輕推開青蓮,朱敏解釋道,「我是回去啦,還在那偷懶睡了一覺,結果老天報復我,讓我睡著睡著翻下床就把這胳膊摔了。」

「你啊,就是這麼不老實,現在吃到教訓了吧?走,回去讓我好好給你看看。」

「小姐呢?」

「她就在附近呢,我們一起去找她。」

「對了,青蓮姐,你今天……有見過李管事嗎?」

「嗯?突然問她幹嘛?確實一整天都沒看見過她,據說是向夫人請假回家探親去了。」

「探親?!」

「很奇怪嗎?雖然我不知道人家為何年紀這麼大都不曾嫁過人,但自家的老人親戚還是有的吧。」

「噢噢,沒什麼,我只是以前不記得在哪聽說過李管事從小就是孤兒來著。」

「這樣啊。」

不再廢話,兩人往回走去,路上碰到王語嫣,對方也只是帶著玩笑的口吻簡單怪罪了自己幾句,之後又一起用了晚飯。

當晚,為了不讓青蓮發現自己功力盡失,朱敏只讓青蓮給自己簡單瞧了瞧「斷臂」傷處,敷了藥就盡早互道晚安睡去了。

黑夜中,朱敏開始思考當前的處境,李管事外出探親已經成了山莊明面上的事件了,那麼自己原先的猜測就很有可能是正確的,李管事既然出走,便不會再與山莊中人有所牽連,也就沒有必要再佈置手下將朱敏「毀屍滅跡」,這件事情到此應該也就結束了。

唯一令朱敏想不通的一點,就是這李管事未免也太過命大了,割喉之下狂湧而出如此多的鮮血卻仍沒有就此喪命,實在是匪夷所思。

好在事情也就此揭過,不再留心,朱敏又瞞著青蓮偷偷開啟了修煉模式。

與以往不同,朱敏試圖找回白日裡於危急情況下無意間發現的新的提氣法門,沒過多久便摸回了門道。隨著這套新法門的運用逐漸熟練,朱敏內心的喜悅之情也不斷上升——原來他過去一年多的修煉根本就是在走歪路!

原本卷中記載的提氣境界,分為兩個階段,前半段是於打坐狀態下於丹田中產生長春真氣,後半段才是不局限於身體姿勢,於任何情況下均能獲取真氣。

這功法記載之內容到底錯在哪裡?

丹田是人體極其重要的一個部位,縱是再尋常不過的人通過簡單的訓練,也能學會由丹田發勁,是以丹田本身就是人體內一個便於儲存能量的容器。

但是許多事實證明,當今世界的人們已經無法於丹田內長時間容納真氣,不老長春功的最後一層守氣境界,不過是逍遙子的一個猜想。

丹田既然無用,為何還要煞費苦功擺出修煉姿態將仙氣匯於丹田之中產生長春真氣?

故而朱敏修煉的不老長春功雖為逍遙子所撰,可實際上此功並不適用!因為逍遙子經由長生書改造之下,本身早已區別於肉體凡胎,況且不老長春功並不能算是逍遙子所創,只是根據他所懷功力自行批注概括寫下的一部總結罷了。

這樣算下來,若朱敏今後欲在這不老長春功上更近一層,是決計不能全靠卷中所載來修煉的,逍遙子的方法很有可能從一開始就存在方向上的錯誤。

此刻朱敏只是靜靜平躺於床上,並未擺出過去的修煉姿態,仍然可以感受到週身仙氣不斷受到吸引並縈繞於自身,最終彙集成絲絲真氣無孔不入般灌入全身。

照此下去,他很有可能不日便突破瓶頸,徹底完成這整個提氣境界,從而能隨時於體內產生長春真氣。也就是說——即便是丹田被廢,內力盡失,他也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戰鬥能力!

三日之後,山莊正廳。

「我已經很久沒與你說過話了吧?」

「阿朱身份低微,自然不會與夫人有攀談機會。」

「你不恨我?」

「夫人是阿朱的主人,怎敢有如此情緒。」

「你也算是識時務,我很滿意。」

「夫人可有何吩咐?」

「你是個人才,但我不會用你。你唯一要做的便是每月回這裡照常領一份朱顏丹,不讓慕容復發現你的真實身份。至於其他任何事,我都不會再干涉。」

「感謝夫人,但阿朱還有疑問。」

「說。」

「夫人有何把握認為慕容公子不會發現我身體的秘密?假如他喚我侍寢……」

「我並未說過身體秘密等同於身份秘密,你可聽說過割禮?」

「……」

「倘若身份敗露,我自會派人取你性命,自求多福吧。」

「阿朱明白。」

黃昏時分,微風輕拂,水汽裊裊,綠柳紅花。湖畔佳人相送,舟上少女憑欄揮手,眼中滿是深意與說不出的風情。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

☆、通房丫鬟?!

小舟朝著日落的方向游了許久,兩岸漸漸聚合,翠意更濃,原是駛入了一片葦塘。穿梭於葦間,小舟划帶出一陣窸窸窣窣,葦塘深處幽幽顯現一條入口,漸入其間,朱敏抬頭發現遠處有燈火閃爍,映襯於繁星點點之下,想來是裡邊藏著一戶人家。隨著小舟的深入,燈火愈加通明繁多起來,放眼望去層層疊疊錯落有致,竟是此地坐落著一大戶莊院。

這便是姑蘇慕容的參合莊。

原著中慕容復除了祖上傳下的四大家臣之外,還有兩個心腹使婢,一個是阿朱,也就是現在的朱敏,另一個叫阿碧的丫頭,比阿朱還要小上一歲左右。這六個人在慕容家的地位都非同一般,鄧百川的青雲莊,公冶乾的赤霞莊,包不同的金風莊,風波惡的玄霜莊,甚至連阿朱阿碧都有自己的莊院與僕人,分別住在聽香水榭與琴韻小築。

當然,現在朱敏才十歲出頭,阿碧估摸著也不滿十歲,如此之小的年紀應該還沒有自己的住所才對。所以朱敏認為自己直接就是來了這參合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同於曼陀山莊帶著王夫人個人色彩更多,這參合莊是慕容世家世代相傳的產業,姑蘇慕容這一名號也並不是這慕容復所闖下的,鮮卑族燕國皇室後裔的家業則更不是隔壁曼陀山莊的前身王家莊所能比的。

「阿朱小姑娘,我們到了。」船靠了岸,艙內一名身著墨棕色長袍的中年人轉頭向朱敏道。宋管事年紀並不算很大,從言談舉止來看,還是個比較有趣的大叔,朱敏猜想參合莊應該還有許多管事,比宋管事位份高的更有不少才對。

「宋管事,你便去了那個『小』字好不好?總感覺聽得怪怪的。」

「呵呵,你倒和阿碧那妮子不一樣,她可偏要我喊她小姑娘,好好,阿朱姑娘,跟我來。」宋管事吩咐好旁邊划船的夥計拎起朱敏行李,便領著二人下船進了莊。

踏足於一片嶄新的土地,朱敏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燕國皇室後裔的雍貴莊院,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向宋管事打聽道,「宋管事,你剛才說的那個『阿碧』可也是這裡的丫鬟嗎?」

「是也不是,她是數年前由慕容家的一位故人送來照養的,雖然名義上是我們公子爺的丫鬟,卻總是反過來受公子爺的照顧,去年開始就住進公子爺為她建的住所去了,離咱們這參合莊有段不小的水程。」

這和朱敏猜想的有點不一樣,想不到阿碧這麼小就自己住到參合莊外面去了,這說明慕容復也不算是一個壓搾童工的土地主。當然,更多的是感慨慕容家的出手闊綽。

自己雖然「沒有」阿碧那般的身世,但慕容復把自己拐到這裡來最初的協議是讓自己輔佐他來著,應該不久之後也會混出與阿碧一樣的待遇吧。說來朱敏也過慣了奴隸日子,對日後能擁有可供自己使喚的僕人還是抱著不小的期待的。

踩在齊整的石板路上,走過道道迴廊,這裡三層外三層的佈局讓朱敏聯想到了前世作為男人時,小時候遊覽過的驪山腳下華清池行宮,不過這參合莊比那行宮更大就是了。

一路上,宋管事又給他普及了一下慕容家的相關常識,關於四家臣則是胡吹海侃了一番,朱敏只能故作讚歎。

終於,一行人到了慕容復的房間。

「寶強,你把東西放下去吧,我和阿朱姑娘再交代一些事情。」

目送這位名為寶強還有些眼熟的黝黑漢子慢慢消失在視線中,朱敏不禁一陣無語。

「慕容公子……不對,公子此時在何處?」

「我只是早些時候受到公子爺的囑咐前去曼陀山莊接你,其餘的我是不知了。」宋管事眼見朱敏臉上略帶懷疑之色,補充道,「公子爺向來喜靜,已經許多年不用下人貼身相隨了,現在你來了,參合莊也沒人能給你指點些什麼。我想還是看公子爺的安排吧,畢竟你也侍奉過曼陀山莊的王小姐,應該知道怎樣做。」

「當真沒有什麼要注意的?」

「沒有要求這點,也是公子爺的要求。」

「好吧。」

「其實真要有何深意的話,公子爺命我於黃昏時候到達曼陀山莊接你,應該也就是他用意所在……呸呸,」宋管事又瞄了朱敏一眼,擠出古怪表情道,「我老宋還是打心底信任咱們公子爺的人品的。」

一股惡寒從毛孔發出,朱敏明白這宋大叔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也只能擺出天真無邪的樣子假裝聽不懂。

最後在朱敏執意發問下,宋管事才講了一些參合莊的忌諱什麼的,但也幾乎是長著正常腦袋的人不會犯的問題。

慕容復住處的規設與王語嫣那相差不多,找到了應該是供給下人住的隔間,發現這裡已經給騰的空空蕩蕩,就等自己拎包入住的樣子。而那張顯然區別於慕容復主臥罩著紗簾的娟紅小床,更讓這裡看起來比原本與青蓮同住那會要來得更像一間女兒家的閨房。

此情此景令朱敏感到強烈的莫名其妙,慕容復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情況?

今天應該還算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日子,他要是真看得起自己,總不至於這下會有給自己放鴿子的道理。

不對啊,自己在期待什麼?應該只是期待能過上比在曼陀山莊舒服的日子而已吧。

不管期待的是什麼,就算是與慕容復有關,也決計不是希望他與自己有什麼和什麼的,現在只是迫於想知道對方一直不出現到底是在打什麼鬼心思而已。

一年多前初遇慕容復的時候,他的計劃是讓自己作為陪嫁丫頭過來這裡,但朱敏總覺得這個理由奇怪的很,他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不明白是不是真的有這種丫頭比小姐還先進門的習俗,再說,王語嫣要是七八上十年都不嫁給慕容復,他朱敏到底又成什麼了?更何況在朱敏所熟知的那個世界裡,王語嫣的確沒有早早嫁去慕容家。

又聯想起宋管事那惡意滿滿的神情,朱敏只覺得自己此番簡直是狼入虎口。

這混蛋不會假戲真做真把自己當通房丫鬟了吧?!

還是說這貨原本就是個蘿莉控?不對,阿碧沒有被他一直收在身邊候著,看樣子應該沒有受到毒害才對——那麼是愛好孌童?

簡直不敢細想。

朱敏忍不住對自己的未來產生深深的擔憂。

作者有話要說:

☆、天生神力?

將行李整理妥當,朱敏開始靜下心來好好思慮一番這慕容家的怪異。

與宋管事一行到慕容復屋前時,朱敏根據過去的經驗就判斷這間屋子並不是給大戶人家老爺準備的,後來又從宋管事口中得知,參合莊老爺慕容博常年在外,莊內主事一般交由慕容夫人。

也就是說,慕容博現如今還沒有假死。

自己老子還健在就開始盤算著培養自己的勢力了,嘖嘖,這慕容復果然不簡單,朱敏心道。

其實從原著中推斷的話,慕容博的假死也並非距離故事主線時間有多遠,不過是近幾年的事,但朱敏過去對這一點並沒有過多瞭解,再加上慕容復一出場就提議要自己做他的家臣,理所當然的認為慕容博早已假死很多年,此時已經是慕容復當家了。所以他才會對慕容復能隨意出入曼陀山莊這點感到詫異,事實上這個時候兩家的關係就算是放到原著中也還是相對友好的。

於是此刻朱敏認為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後應該還是有不少事情會發生改變的,雖然對慕容復的莫名其妙有了更多的不安,但總算是看到了一絲自己不會於將來枉死在小鏡湖的希望。

那麼這樣說來自己離開慕容復也是可以的?只要到時候再找個地方偷偷修煉不老長春功,說不定還能就此踏上修真之路。

雖然他前世對蕭峰這個人有著不錯的主觀印象,但那也只是男人眼光裡的欣賞,要是叫他變成人家的鴛鴦伴侶和男人在一起扭扭捏捏裹來裹去,一想到這些就只會讓他覺得噁心。

可是這個世界裡的人物境遇對他朱敏而言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啊,「所以只能委屈一下蕭大英雄咯,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朱敏在心中默念道。

當然,這一切計劃都得在他養好傷,並且有了一定自保的信心之後才能開始施行。

傷不是手臂的傷,而是丹田之傷。

當初李管事曾向朱敏斷言道「此生無望再修習任何武功」,但這只不過是江湖武人的見解罷了,長春真氣是區別於任何凡間手段,直接從身體本源處進行修繕的,即便是再嚴重的傷勢,理論上來講只要朱敏還能煉化仙氣,他就有把握能痊癒過來。

是而朱敏的手臂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除了不能提重物,用於日常生活已經沒有大礙,想來再過一周時間也差不多能好全。而至於丹田,朱敏就沒有過多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即便沒有把握,將丹田完全休養好也只是時間問題,在此之後朱敏依靠慕容家修習些凡間高深武功便可盡快獲得強大實力。至於不老長春功的提升就不是時間所能煉出的了,唯一能指望的只能是奇遇而已。

既來之則安之,雖然不知道慕容復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朱敏還是打算先行休息,自己明目張膽候著慕容復的話也顯得把自己放得太低了。

收拾好一切後,朱敏上床靜臥開啟了修煉模式。

自從數日前經由李管事之手意外窺得不老長春功真正提氣法門門徑後,朱敏再看向原本卷中記載的功法便是站在另一個境界上了。週身仙氣灌入體內,不做任何停滯歇緩,隨著內息源源不斷匯通流轉於通體經脈,朱敏的身體漸漸進入一個極度活性的狀態,彷彿與附近空間內的仙氣都化為一體一般。

處在如此奇異玄妙的狀態下,每一道流通於朱敏丹田處的長春真氣都在緩緩修補滋潤著這塊乾癟並佈滿瘡痍的重要部位。

儘管之前朱敏遭李管事毒害下功力盡失,但身體的本能記憶還是存在的,隨著這幾日持續修煉之下長春真氣對丹田的自然修補,朱敏感覺自己似乎又能聚積那麼一點點的內力了。

想到便去試,更何況朱敏的性格本就不是謹小慎微的類型,他認為身體任何部位都是越磨越健康,所以不在乎現在自己的丹田是否已經恢復正常功能,也不擔心因太過逞能而受傷,他認為最應該做的便是親身試驗一番。

當即起身盤腿而坐,回憶起柔風訣的功法,試圖重新找回修煉內力的感覺。半個時辰後,終於重獲內力,雖然只是柔弱到似乎被風一吹就能隨即消散,但也總好過一點沒有。

修煉無歲月,半隻腳踏上修真門檻的朱敏也不會在意幾個時辰的流逝,天還遠遠未亮,大約四更時分,屋外傳來一陣清淺腳步聲,朱敏不再打坐臥下假寐。

「吱呀」,門被打開,人未進,酒味先進。

自從修煉不老長春功後,朱敏的眾多感官能力便超乎常人,在這嗅覺上自然能分辨出空氣中極為細微的氣味差別。當然,朱敏這回已然辨認出來者並非醉酒,甚至根本就未曾飲酒,只是身上附帶的酒氣味道罷了,應是置身於遍佈酒氣的環境下許久時間而已。

來者由正門進入,卻一步一步向朱敏所在的偏間靠近,腳步聲敲得朱敏心頭竟有了一絲張亂。

如果來人正是慕容復的話,他不會真的對自己做出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朱敏雖然有內視的功能,但修真小說裡的神識外放他可是半分也不會的,神識這個概念放到他身上行不行得通還是個問題。因此朱敏只能雙目緊閉不讓對方發現自己是假睡。

來者行到朱敏床前,隔著紗簾腳步停留了半晌,並未進一步上前便走離朱敏這間,返回屋子正房去了。一連串細碎聲音之後,便再沒了動靜,朱敏辨認對方應是上床歇息了,如此說來此人應該是慕容覆沒錯。

之前於密室被慕容復抓現行的打擊至今沒忘,故而朱敏沒有起身偷看對方是什麼情況,也沒有重新架起之前的打坐模式開始修煉內功,就這麼躺著不斷運轉不老長春功。

雖然對原著中慕容博假死的時間判斷有較大誤差,但關於慕容家有一間酒窖朱敏還是記得的,慕容博為了躲人就經常藏身於自家酒窖中,因此慕容復此番若是從慕容博那返回就對了。

慕容復在自家習武應該不至於如此掩人耳目,這麼說來,應該是到了特殊時期了——玄悲和尚拜訪慕容博,後者藏於家中酒窖,隨後便打算製造死亡假象。

由於慕容博的假死是瞞著慕容復的,那麼他便會抓緊時間將武功家學盡快傳於慕容復才對,如此這般的話慕容復的晚歸也就符合道理了。

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嘛!朱敏心道。但不知為何,他反倒有些失落,兩人是不是應該先講幾句話才好?自己搬到新家第一晚就這麼不知所謂的結束了,他朱敏好像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安心修煉,一夜無事。

次日清晨,還沒等朱敏按照計劃中的時間起來,隔壁就傳來了動靜,朱敏便迅速換衣下了床。

「公子,早。」

「早。」

「那個,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不知道以什麼別的內容開場,朱敏謹慎問道。

「你是丫頭,你來問我?」慕容復劍眉橫挑,微怒色道。

「……」

「哈哈,開個玩笑。」轉瞬間又擺出笑臉,慕容復向朱敏解釋道,「是我吩咐宋管事不要跟你多說話的,我不喜下人照顧,暫時還是按原本的來,等你在這處久了我再看情況給你佈置點雜物讓你看上去像我的丫鬟就行了。」

「……是。」

「手拿給我。」

「嗯?公子有何指教?」

「你既是我的人,自然是不會讓你沒有自保能力的。你之前應該在曼陀山莊修煉了一個月的內功了吧,讓我看看你的成果怎樣,我再給你進行指導。」

在密室事件之後,慕容復還向朱敏囑咐過,除非是山莊的安排,自己切記勿要偷練武功,也是為了避免王夫人起疑。

點點頭把手遞了出去,朱敏仍對「我的人」這三個字耿耿於懷,有點不舒服的感覺。

一股暖流由慕容復的指心傳來,與自身體內的血脈碰撞,不一會慕容復開口道,「你體內內力相當孱弱,但並不虛浮,內息也十分平穩,怪事,怪事。」

「咦?」察覺到朱敏體內有一股怪異能量,慕容復神色突變,握著朱敏的那隻手運上了斗轉星移的路數,竟發現自己的神功難以與之對峙,便縮手向朱敏道,「雖然內功修煉資質不高,沒想到你反而是天生神力,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天生神力?」朱敏詫異道,同時又害怕對方發現自己所懷長春真氣的秘密,畢竟近來他發現自己這身體自發散功所需的時間比以前要來得更久了。

「是的,這世上有許多說不出的奇妙現象,比如存在著極少數人會天生擁有神力,據我猜測,也有可能是後天經由環境影響逐漸產生。並且我所認為的神力其實並不是指的人體筋肉所具備之力量,而是身體本身所蘊含的一股神奇能量所致。」

「公子為何斷言我便是這種體質?」

「數年前我遇到過這樣一個酒棧夥計,他身形短小並骨瘦如柴,且不懷任何武藝,但無意中與我觸碰之下,發現他體內便有一股與你一般的神奇能量。後來經我一番打聽,此人同時打數份工,大多都是重勞力活。當時我有急事在身就沒在當地多作停留,再後來返回想收攏此人,卻聽說他已於前一陣在港口卸貨時不慎溺死於湖中。」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慕容博假死時間:

先提一下許多人很容易產生的誤區,慕容博並不是雁門關大戰後立即假死的,後面還有很長一段故事,可以參考新修版42回。

具體證據整理於網絡:

一、鳩摩智於大理天龍寺說過「近聞慕容先生仙逝,哀痛無已」,以鳩摩智的國師地位,收到一位中原武林重要人物逝世的消息是不會有多久的,不可能晚上許多年才知道。

二、王語嫣說過「但自從我姑丈去世之後,我媽跟姑媽吵翻了。我媽連表哥也不許來。」不許慕容復來,自然也不會讓王語嫣去,但是王語嫣又對慕容復愛慕已久,絕對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

三、慕容復也說過,「那日父親逝世,自己不止一次試過他心停氣絕,親手入殮安葬」,原帖說的是慕容復肯定已經成年,我雖然不知道這個成年是怎麼推出來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時候的慕容也不會有多小。

四、阿朱有兩段證詞,一段是慕容老爺死的時候「五十來歲,也不算老。」,還有一段是

「那日慕容老爺和公子談論天下武功,我站在一旁斟茶,聽到了幾句。慕容老爺說道:『少林派七十二項絕技,自然各有精妙之處,但克敵制勝,只須一門絕技便已足夠,用不著七十二項。』」

阿朱已經能在一旁斟茶,最最起碼也是六七歲了吧?而阿朱的年齡在初登場時為十六七歲。

各個證人的話綜合起來可以得出結論,慕容博假死時間在天龍正線開始前十年以內。

☆、非也非也

慕容復的話像一道冷電穿過朱敏的身體,這世上除了他以外還有人擁有長春真氣?

「難道你長這麼大都沒發現自己的手勁有異於常人?」慕容復問道。

「有的,前些日子裡與曼陀山莊武房裡的姐姐們練功時,偶爾會發現我即便不運功也能和她們對掌,不過……」朱敏絞盡腦汁編謊,抿嘴糯聲道,「不過平時就不會這樣了,而且在開始學武功之前也從來沒有過那般渾身充滿力量的感覺。」

聽朱敏這麼說,慕容復心中疑惑更盛,雙眼一瞇,沒打聲招呼便兀地拉起了朱敏的手,「嘶……怎麼又沒了?」

「公子指的可是那股神秘能量?」擔心慕容復發現自己所懷神功的秘密,試圖分散對方一點注意力,但話剛剛脫口,朱敏便感到體內氣血上湧,雙頰暈紅,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公……子?」

「抱歉抱歉,我剛才是想測試一下你身體的反應,看看是否會在受人施加內力時引發那股能量,下手重了點,莫怪。」

旋即感到慕容復收力鬆開了自己的手,朱敏恢復了內息問道,「那公子這番下來可有結論了?」

「……」沉默半晌,慕容復搖頭道,「沒有。」

稍稍安心,朱敏道,「我這』神力』也許就是這般時靈時不靈的吧。」

「大概吧,雖然不清楚你這道神力的來源,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與我早年遇到的那位酒棧夥計身上的力量是一樣的。」

「那公子對阿朱修習武學上有何見解?」這道提問確是發自內心,柔風訣這套內功實在太過稀鬆平常,朱敏既然已經抱到了大腿,就應該為今後的修煉道路好好著想一番。

「這事先不急,我再多考慮考慮。」慕容復揮了揮手,毫不在意的樣子。

估計對方還在琢磨自己身上的「神力」吧,驀地想起一件事,朱敏問道,「宋管事昨日與我說,前陣子莊裡來了一個和尚,說是要拜見老爺?」

「嗯?這件事他也跟你提過?」

其實朱敏只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的猜測,沒料到這件事好像還有點隱晦,便答道,「昨日我們一行走在莊裡,偶聽兩個家丁談到的,宋管事看我好奇便簡單說了幾句。」

「這樣嗎?」慕容復略有深意地看了眼朱敏道,「這件事你當做沒聽到就好,以後也不要跟人多問。」

「是,阿朱明白。」

「近來你也給表妹當過半個月的貼身丫鬟,有何感悟?」

「小姐平日裡大多時間都是在瑯嬛玉.洞藏書閣度過的,而王夫人又不允許我們進入陪讀,所以分配於我的事物並不多。」

「我去還施水閣閱書的時候你便跟著,這點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我一旦吩咐你不要相隨,你就自己安排時間,大可隨意,就在這屋裡呆著也行,不用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也不要擔心別人說閒話,有事我自會給你安排,另外,」慕容復說完一大串話,又補充道,「從現在開始你得改口喊她王姑娘了。」

「公子囑咐的是。」慕容復說這番話自然是出於好心,對於下屬,如此待遇絕對是夠有誠意了,不過從他口裡說出朱敏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二人洗漱完畢後,慕容復提到要帶朱敏四處轉轉,熟悉環境順道交代人事,便就此領了朱敏出門。

昨日朱敏入莊便已是夜晚時候,並且也沒有四處觀摩一番直接被送到慕容復的宅子,現下被慕容復帶著這麼一遛,頗有點參觀名勝景點的閒情雅致。

只不過這導遊的樣子看起來不是那麼和善,他朱敏也沒有心思感慨票價值不值,而是想著另一件事情——關於長春真氣。

他原本以為真氣不是凡人所能感知的存在,但慕容復顯然是發現了,而在朱敏看來,此時的慕容復應該不會比李管事強到哪裡去,他能發現自己身懷真氣應該是歸功於斗轉星移這門神功。正如慕容復所說,這個世界上難以解釋的事情太多了,斗轉星移便是一例,即便自己身懷修真功法,卻也不敢斷言能對斗轉星移的原理進行一番剖析。

從慕容復的反應來看,他提到的那名酒棧夥計的存在不會有假,然而朱敏認為他是絕不會身懷不老長春功功法的,如果他是有意修煉而出,決計不會那般潦倒,換言之,此人是無意中獲取真氣的。

朱敏當日遭李管事所綁,便是無意中窺探到不老長春功所未曾記載的提氣法門。

當然,那人也有可能是天生一種能隨意產生真氣的體質,只不過這種體質即便放到修真小說中也算是稀少罕見的吧,因此朱敏更傾向於他和自己一樣,是誤打誤撞碰到的提氣法門。

此刻朱敏不禁想起了一個人,與自己這副身體有著極大牽連的男人。

蕭峰。

此人的設定,簡直可以用龍傲天來形容,一出場就是滿級,全書中無論何時都給人一種幾無敵手的印象,即便是到了後期與各自身懷數百年內力修為的段譽、虛竹相比,也絲毫不為遜色。

然而他究竟身負何種神功?他的授業恩師玄苦和尚、丐幫前幫主汪劍通,即便再加上亦師亦友的丐幫宋長老,也都遠遠談不上什麼絕頂高手。更何況,他二十二歲時便接任了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還偏偏經歷了三大難題、完成了七大功勞,被人稱為丐幫數百年以來,來得最為艱難的幫主之位,如此強橫實力當真只是天賦異稟?

甚至不少人都分析過,喬峰的內力修為根本不高,更何況他並沒有學習諸如易筋經、小無相功、北冥神功之類的頂級內功功法,以此條件卻仍然具備強大無匹的武力,實在是堪稱詭異。

以原著中的描述,可能蕭峰的實力真的只能緣於其天生神力了,但朱敏經由慕容復這麼一提,便隱隱想到了蕭峰與這真氣的關係。

莫非蕭峰也是無意間便擁有了真氣?

以往朱敏只道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窺得修真道路的幸運兒,但現在他卻大不敢這麼認為了。雖然逍遙子曾說過當今末世恐無人習得這不老長春功,但根據各種現象來看,他並不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這個結論也有點言之鑿鑿了。

本來朱敏的打算是一個人獨自尋一處僻靜山谷,靠打獵為生,一邊默默苦練神功直至得道成仙——當然連他自己也不認為這種想法可行就是了。

看來以後還真的有必要會一會這個命中注定的冤家。

「非也非也,你可知公子爺為何要如此打算?」不遠處一道古怪聲音打斷了朱敏的思緒,放眼一看,原是兩個男人在講話,一名瘦瘦高高,一名身形短小。

作者有話要說:

☆、沒出生也躺槍

「包三哥,風四哥!」慕容復向前方二人呼道。

此二人正是慕容家兩位家臣,包不同與風波惡。

「說曹操曹操便到。」二人當即轉過來向慕容復行禮,包不同朝慕容復身邊的朱敏迅速瞥了眼,接著道,「方纔我與四弟正談論公子爺來的。」

「哦?可否說來聽聽?」慕容復好奇道。

聽到慕容復問話,風波惡悶悶發出「咳嗯」的聲音,黑溜溜眼珠在朱敏身上轉了幾轉,隨後又向包不同望去。

風波惡相貌極醜,面頰凹陷,渾身散發著一股猥瑣氣息,打量朱敏的眼光雖說不上不懷好意,但也直叫朱敏一陣不舒服。

「公子爺問及,包不同自當不會有所隱瞞,我與四弟所爭論的,正是公子爺身旁的這位小姑娘。還請公子爺先告知這位姑娘的名字。」

「她是被曼陀山莊來收養來的,不知姓氏,只是喚為阿朱。」

其實不管是朱敏還是原本的阿朱,都是知道自己是姓段的,不願引起麻煩,朱敏也沒有與慕容復辯駁。

「我與風老弟受老爺傳喚前來參合莊商議要事,出堂後便在巷角聽到兩個丫頭議論公子爺新收的侍婢阿朱小姑娘。後來風老弟向我說道,公子爺怕是起了納妾的意思。」

聽到「納妾」兩字,朱敏扯了扯眉頭。

「三哥,我可沒這樣說!你莫要在公子爺面前詆毀我!」

「非也非也,『那老宋受了公子爺囑咐,大晚上把人家姑娘關進公子爺房裡不准出來,還能是怎麼回事』這句話莫不是你說的?」

「我這不是沒說完咧,咱們公子爺人中龍鳳,年紀也不小,娶妻納妾之事又算得了甚麼?被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我風波惡扯背地議論公子不是一般。」

「非也非也,若只是稀鬆平常之事,風老弟絕不會抱有如此大興趣,方才引起風老弟關注的,偏偏是阿朱姑娘才十來歲出頭,你對這麼小的姑娘加以如此猜測,豈不是恰恰認為咱們公子爺癖好怪異來著?」

「罷了罷了,我風波惡最好打架,這嘴皮子功夫全然不是三哥你的對手。」揚了揚手,風波惡表示投降,不再與之爭辯。

見此情景,慕容復朗聲道,「包三哥,風四哥,阿朱確是我向舅媽討要的侍婢,但其他的關係是決計沒有的。」回首向朱敏笑了笑,又向包不同問道,「盡說風四哥去了,包三哥,你可還沒說明你自己的看法?」

「本來我的想法還拿不大准,但此刻既見阿朱姑娘,也就十拿九穩了。」

對於包不同接下來要說的話,朱敏表現得十分好奇。

「雖然那兩個丫頭說到阿朱只有十歲出頭,但眼前的小美人粉雕玉琢,窈窕之姿顯露無餘,萬萬不是什麼黃毛丫頭,是以包某人認為,公子爺用她來撐撐場面裝裝樣子是再佳不過的選擇。」

向來認為包不同此人當真是好玩,朱敏自認為他前世也是個妙口生花的主,便想與他會上一會,兀的上前開口道:

「非也非也,黃毛丫頭便是黃毛丫頭,阿朱承認就是。倘若只因為生得稍稍好看了一些,就撇開阿朱的年紀來談論,豈非證明包先生是以貌取人之人?如此說來,那麼包先生對風先生……」朱敏說到風先生這三個字便拖長了音不再繼續說下去,隨即面露微笑盯向包不同。

風波惡聽到朱敏提及自己,非但沒有生氣,反倒因為頂撞包不同而對其大為讚賞,望向包不同的眼裡又多了幾分看戲味道。

至於慕容復的反應?反正都是自家人,將來總會向他們說明自己收納朱敏的意圖究竟何在,更何況包不同也不是真正不講道理之人,不會對一名十歲小女孩置氣,因此慕容復也就沒有出言呵斥朱敏無禮,而是表現得與風波惡相似,只是於一旁默默不語。

「非也非也,包不同絕不會否認自己曾以貌取人,但風老弟之於我而言,不是阿朱小姑娘你這般初次見面與我毫無干係。更何況,女為悅己者容,我這番道你好看便是誇你,你反倒不高興而問罪於我?」

「非也非也,我已是公子的侍婢,便是屬於這慕容家的僕人,而包先生世代為慕容家家臣,您又何以與我撇清關係?至於女子容貌,不論美乎丑乎,以容貌議論便是議論了,再說我阿朱倘若天生就一股子不凡脾氣,你道我醜我開心,你道我美我生氣,包先生又怎能認為說我美便是誇我了呢?」

「嘿!你這丫頭當真有幾番意思,那我倒要問問你,你若真生得這股倔驢脾氣,也敢對你主子表現出來?」

「可我也不是包先生您的侍婢呀?即便表現討主人嫌棄,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也都只能是我家公子的分內之事,」,這句「我家公子」一脫口,朱敏也徹底放開了,全權當自己是個沒臉沒皮之人,毫不在意羞恥心為何物。剛剛回答完包不同的問題,朱敏又追問對方道,「包先生,敢問您是否有妻子?」

「有。」

「您是否有孩子?」

「沒有。」

「您既然已有了妻子,想必將來也會有孩子,對嗎?」

按照包不同的性子,本想脫口而出「非也非也」,然後再跟這女孩解釋有老婆不一定會有孩子的道理,但旋即一想,這樣一來不就成自己咒自己了嗎?便只能答道,「那是當然。」

「這樣就對咯,」眼見包不同著了自己的道,朱敏喜笑顏開問道,「倘若你將來有個女兒生得如我這般倔驢脾氣,你又會打她罵她?倘若她生得極醜,你又會因為別人謊誇她好看而開心?」

「哈哈!你這丫頭果然有意思,怪不得會遭公子爺看上,不錯,不錯!阿朱小姑娘,我包不同服了你啦!」這「非也非也」終於在與朱敏幾番角逐後變成了「不錯不錯」,包不同鄭重地向朱敏揖了揖手,表示收回之前對他的閒議,朱敏也回了道禮,心下稍稍有些得意。

其實包不同並不知道,朱敏會這樣問他話完全是因為對方早已未卜先知料得自己將來會生個女兒,又偏偏相貌極醜,性格極強,儘管如此,卻也是他最為心疼的寶貝。故而朱敏這次能贏,也就贏在了這個尚未出生就已躺槍的包不靚身上。

慕容復想不到朱敏竟還有如此機智口才,心中對其又是高看了幾分,越發認為自己當初所做決定實為明智之舉。

隨後在一邊候著,等慕容家三人寒暄完畢,朱敏又跟著慕容復繼續在參合莊裡轉悠。不過這次沒過多久,他們便撞到一名丫鬟說是慕容老爺請公子前往一敘,於是二人當即前往莊中某一處涼亭。

尚未行至涼亭,朱敏便遠遠望到一中年男人早已在此間靜坐,身著華貴黑色長袍,身形消瘦,面目清冷,給朱敏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覺。

「爹爹。」走近亭中,慕容復輕聲向中年男人喚道,此人便是慕容博。

「嗯。」慕容博轉過身來,只是輕輕瞥了朱敏一眼便轉而注視於慕容復,「坐吧。」

「不知爹爹喚兒子前來所為何事?」

「無他,與你聊聊武功罷了。」

自從上回那名玄悲和尚造訪,這些天來父親每夜都會於莊中酒窖傳授自己斗轉星移的最為高深功法。由於這項活動一直都進行的十分秘密,慕容復不禁向父親眼神示意身旁還有外人,但只見慕容博神色平淡沒有任何反應,便不再多想吩咐朱敏為二人斟茶。

「復兒,你認為天下間堪稱絕技的武功有哪些?」

「咱們慕容家龍城老祖所創的斗轉星移便首當其衝,再下來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丐幫的打狗棒、降龍二十八掌,大理段氏的一陽指,都算得上頂級武學。」

「你說的差不離,不過那大理段氏最厲害的武功並不是一陽指,而是六脈神劍。」

「六脈神劍?」

「一陽指不過是六脈神劍的入門功夫,天龍寺的老和尚們修習一陽指到極致也僅僅只能激發六脈神劍中的某一脈罷了。」

「天下間當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

「正是,只不過欲將其修煉完全則是千難萬難。」

「六脈神劍與少林寺的七十二絕技相比又如何?」

「少林派七十二項絕技,自然各有精妙之處,但克敵制勝,只須一門絕技便已足夠,用不著七十二項。」

「是,王家舅母和表妹就愛自誇多識天下武功,可是博而不精,有何用處。」

「說到這個』精』字,卻又談何容易?其實少林派真正的絕學,乃是一部易筋經,只要將這部紅書練通了,什麼平庸之極的武功,到了手裡,都能化腐朽為神奇。」

「平庸武功也可在易筋經之下大發神威,那麼這易筋經可是門內功功法?」

「正是,達摩老祖的易筋經我雖未寓目,但以武學之道推測,少林派所以得享大名,當是由這部易筋經而來。那七十二門絕技,不能說不厲害,但要說憑此而領袖群倫,為天下武學之首,卻還談不上。」

「看來這易筋經當真是少林至寶了。」

「想我慕容博生平於天下武學無所不突擊,只可惜沒見到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劍譜,以及少林派的易筋經,不免是終身的大憾事。」

作者有話要說:

☆、表妹?你怎麼來了?

自從上回與慕容博談論天下武學絕技後,慕容復更加勤學苦練前日裡父親傳給自己的最後一部分斗轉星移功法,春去秋來,轉眼間半年過去了,父親也已外出數月未歸。

這一日正午時分,練功結束的慕容復用完午飯後並未如往常一般繼續勤練或是前往還施水閣閱書,而是徑直回屋打算小憩一番。

阿朱是沒有跟在他身邊的,天還未亮便划船去了曼陀山莊,今日正是阿朱每月慣例前去王夫人處領藥的日子——如若不是這朱顏丹的存在時刻提醒著慕容復,他早已把阿朱當成一個真正的少女,認作自己的小妹子了。

這半年來,看起來侍婢阿朱已逐漸適應了參合莊的生活,阿朱的存在也漸漸被莊裡的人們所習慣,甚至自己的母親王靈姝看起來都特別喜歡這丫頭的樣子。

怎麼說呢,阿朱總是給他一種「不符合這個年齡的少女」的感覺,在人際方面老練通達,總是能把握一個微妙的度,不會令人生惡卻也不會過於討喜做作。每當慕容復產生這種感覺的時候,他都會下意識的想起兩年前與阿朱初見面時的情景,那時他推測阿朱與王語嫣關係那麼好卻不受王夫人起用,全是因為阿朱不是真正的女子,而是被王夫人後天改造而成——並且也得到了阿朱的承認。

可是即便將阿朱當成從小在仇恨中長大的堅強「男孩」,好像也總有哪些地方不對勁,這個阿朱未免表現得過於雲淡風輕了,半年來的親近相處,慕容復幾乎沒有見到阿朱表現出過對王夫人的恨意,要知道那可是害得阿朱落得如此不男不女身體的惡婦啊。

總不會是阿朱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女性身份了吧?慕容復很難認同這個猜想,他總是認為對方還懷有別的什麼秘密,甚至還懷疑過這阿朱原本就是個真正的女孩,至於之前的一切全都只是是演給自己看的罷了。

說到秘密,自己通過運轉斗轉星移在阿朱體內發現的「神力」,依舊與半年前一樣還是時靈時不靈的狀態,二人至今沒有研究得出結論。

而另一方面,在武學修煉上,慕容復給阿朱專門挑選的柳絮劍法,對方也沒有勤於修習,總是推脫自己內力修為太淺,尚不能駕馭此門高深武功的靈韻。這一點在慕容復看來也十分認同,最初以阿朱的資質來說,想要在內力上有所成就,的確是件難事,不過令他好奇的是阿朱非但沒有對柳絮劍法的武功招式表現出多大興趣,而是常常向自己請教與之相配套的內力功法。這半年下來,阿朱的內力修為與日俱增,又給了慕容復一種錯覺,這丫頭的武學天分並非天生注定,而是慢慢開竅的。

慕容復腳步穩健,回憶著這半年來阿朱的變化,不出一刻便行至屋前,還沒進屋便看到窗戶裡邊有個小小的人影在竄動,「他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吧。」這樣想著,慕容復不作聲響推門而入。

雖說自己進門沒有打聲招呼,但以阿朱的靈敏聽覺,應該是知道他慕容復進屋了才對啊,為何不出面迎一迎自己?

想著其中的怪異,慕容復徑直向朱敏所住的隔間走去。

「表妹?你怎麼來了?」走進隔間,一名華裝少女坐於台前對鏡梳頭,令慕容復感到驚訝的是,眼前之人並不是阿朱,而是自己的表妹王語嫣。

此時的王語嫣已有十三歲,亭亭玉立,笑語嫣然,可謂是鄰家有女初長成,不再只是一個僅能用可愛來形容的小孩子。

「表哥,你不喜歡語嫣出現在你面前嗎?」王語嫣說道,咬住下唇可憐巴巴望向慕容復。

「並非如此,我只不過對表妹突然出現在我這裡感到有些奇怪。」

「怎麼會奇怪呢?阿朱不就一直住在這裡嗎?為什麼阿朱在這就可以,語嫣在這就會感到奇怪?莫非是表哥喜歡阿朱姐姐,不喜歡我?」

「我自然不是喜歡阿朱。」想都沒想便答,但話一脫口,慕容復卻感到身體某處不自覺的顫了顫。

「你還沒有回答喜歡不喜歡我。」王語嫣咄咄逼人。

「你是我妹子,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如果語嫣不是表哥的妹子,表哥還會喜歡語嫣嗎?」

「……」慕容復感到一陣頭疼,雖然自己曾聽阿朱說過,王語嫣已經對自己有了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但近來每每與其相會,對方都只是羞澀寡語,萬萬想不到今日王語嫣竟開門見山連連逼問自己這種尷尬問題,只能默默說道,「表妹,你還小。」

「我不小了,表哥更不小。」王語嫣認真凝視慕容復道,「語嫣想知道,表哥對我有沒有那種——想要語嫣成為表哥妻子的喜歡。」

「這個……」眼前女孩如水的眸子緊緊盯著自己,慕容復一時間竟連說話也不會了。

「表哥難道還會害羞?」

「不是,我當然不會害羞。」

「那表哥為何劼口不答?」

「婚姻乃終身大事,萬不可唐突作答,免得落了輕浮。」

「如果表哥對語嫣的心意當真是昭昭然,又怎會連一句簡單的願意娶我為妻都不肯說出口?」王語嫣幽幽說道,不給慕容復一絲反應機會當即雙手掩面背過身去。

被王語嫣一語中的,慕容復這才意識到壞事了,而王語嫣顯然已經被自己傷了心,腦中慌忙想出措辭欲開口勸慰,卻沒料到對方驀地自己又轉過頭來向自己笑道:

「公子,真正面對王家表妹時,你這個反應可不行呀!」

慕容復瞪大眼睛看向眼前女孩,使勁眨了兩眨,眼前此女不是他的侍婢阿朱,還能是誰?

入住參合莊已過去半年,此人正是修煉完成整個不老長春功提氣境界的朱敏,他已能隨時於體內產生長春真氣,故而也就能隨時施展易骨大法幻化為另一個人了。

「阿朱,是你?」

「是我。」

「那些話……」

「我是想替人家考驗考驗公子吶,就方才公子表現看來,真真是完全過不關哩。」

當初在密室與慕容復初次見面,慕容復就跟朱敏信誓旦旦道王語嫣將來會是他的妻子,這讓朱敏感到無比奇怪,認為這個世界的慕容復並不同原著那般對王語嫣毫不在乎,一定有著別的秘密,便想檢驗一下慕容復對王語嫣的態度,現在看來,他可能也不過只是單純為了利益,為了曼陀山莊的瑯嬛玉.洞吧。

從這一點來看,他也許沒有自己最初想的那麼高明。

當然,可能只是自己還沒有發現。總之此時的朱敏並不認為慕容復對於王語嫣會在暗地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計劃。當初那般乾脆收自己來參合莊,可能真的只是單純的想發展一下自己的手下,而且阿碧不在身邊,自己總是一個人也不用丫鬟,常人看來總是古怪了些,收了他只能說是順水推舟吧。

「還好還好,如果真的是她,那我今日可得大費腦筋安慰她了。」慕容復吐氣道。

「公子雖然是阿朱的主人,但公子的王家小表妹在阿朱心中的地位也同樣重要,方才只當是阿朱為了王家小姐來驗驗公子的真心吧。」

「你說的沒錯,本意也是好的,不過,」慕容復盯著朱敏肅聲道,「有一點我得跟你說清,我對她的感情非虛,只不過沒有你想像中的那般理想。」

「阿朱並非規勸公子,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介於公子與王家小姐之間。」

「朋友嗎?」看向朱敏,想起剛才自己所說的那句「我自然不是喜歡阿朱」,一道莫名情緒在慕容復心頭種下,「我喜歡這個說法,很好。不過,話說回來,你剛才那是怎麼回事,可是易容之術?」

「一時興起,想與公子玩玩無間道而已。」

「無間道?那是什麼,你這易容之術的名稱嗎?」

「對,這是我小時候跟收養我的家人學的,以前一直沒有機會用,最近閒來無事也就想抓起這份功夫了。」

「這名字確實有點意思。」

隨後朱敏又向慕容復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易容術的原理,並在慕容復的一陣驚歎中化為了莊中一名身材略碩的家丁,當然這原理只是他胡亂捏造的,大部分都基於自己的真氣易骨之術,只有小部分臉上的化妝塗抹才是真的,嗓音什麼的都是通過改變喉嚨結構才能講得同男子一般。

當然這點也稍稍勾起了朱敏心中的一些傷感,自己本應隨著身體發育開始產生變化的男人聲音,都只能靠神功偽裝才能擁有了。

兩人在屋內玩了許久,直到門外一名婢女叩門,稱慕容夫人有急事命慕容復前去莊中正廳。

作者有話要說:  一、慕容復母親名字系杜撰。

二、柳絮劍法為原著中武功。

三、不要懷疑作者!慕容真的只是一個杯具男二!

四、今天好像沒人發評論啊……求不要讓作者單機,潛水的旁友們,請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 (≧▽≦)/

☆、影后的自我修養

接到命令,朱敏不一會就還原了自己的本來面貌,並重新換回侍女的衣著,跟著慕容復前往山莊正廳。

大門敞開,二人隔著老遠便看到廳內站滿了人,各色婢女、僕人、管事、總管,朱敏察覺到慕容復的神色逐漸變得緊張。進入廳內,眾僕紛紛讓道避開,竟發現此間就連慕容家的四大家臣也赫然在列,而以他們四人的地位也都沒有入席而坐,皆是筆挺佇立,表情肅殺。

主座前,一位美婦端莊而立,雙手疊於腹前,面龐冷峭,視線落到慕容復身上,目中帶有一絲黯然。此人便是慕容夫人,也是王語嫣的姑媽。其年紀比王夫人還要長上許多,但同樣保養得很好,雖說眼睛鼻子各自不見得多美,整個五官擺到一起卻是說不出的和諧,更添上不少姿色。不知為何,朱敏每次見到慕容夫人,都覺得對方有一絲與王語嫣相同的感覺。

而在慕容夫人身旁,一名年幼青衣婢女侷促不安地站著,也許是沒見過如此大的陣面。此女曾與朱敏同樣是慕容復的貼身侍婢,名字也差不多,喚為阿碧。雖然只比朱敏小一歲,但是體態發育得完全不如朱敏這般早熟,尚且是一個小丫頭而已。

慕容復並不知母親此刻要宣佈何事,向母親行了道禮,收到對方眼神示意,不做多話便走到最為靠前的客座前站好等候安排。隨著慕容復的入場,廳內廳外下人議論聲此起彼伏,漸漸顯得嘈亂。

「噤聲。」慕容夫人沉聲道,不到片刻四周完全靜下來,才開口繼續道,「老爺四個月前出發前往夏口連府探訪故交,並向我留言道會於當地停留若干時日。」

慕容夫人語速極緩,聲音雖不大,卻極富穿透力,想必是發聲時注入了些許內力。

「上月中旬,我收到連府快馬報信,」慕容夫人頓了頓,目光緩緩向著眾人掃了幾遍,接著道,「說慕容老爺及隨帶僕從皆因夜半沉船葬身於長江之中。」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慕容復更是脫口顫聲道,「怎麼可能!爹……爹爹神功蓋世……」

「鄧先生!」慕容夫人一聲冷喝打破嘈雜,在場眾人皆因這句話陡然沉默了下來,慕容夫人道,「當日我命你前往夏口探查一番,昨日你已返回了姑蘇,現在,你就把結果告知大家吧。」

只見慕容復對面一名方臉大耳的魁梧漢子走上前來,神色複雜,向慕容夫人拱了拱手,轉向眾人朗聲道,「慕容老爺……確已溺亡於長江之中。」語中滿是悲愴,言畢,鄧百川已雙眼通紅。

「大哥!此話當真!你怎的確認慕容老爺他……」包不同身旁一名青衣儒生迫切大聲問道,此人正是慕容家四家臣排行第二的公冶乾。

「我已經把他的屍體帶回來了!」鄧百川近乎咆哮道。

公冶乾喉頭劇烈顫動,怔怔無言。

「鄧大哥,你,你可確定那……是我爹爹的屍身?」慕容復難以置信地問向鄧百川。

「我沿江尋了數日才發現老爺的浮屍,遭江水浸泡腐蝕,已無法分辨面目,但其所著衣裳以及身形皆可斷定是老爺無誤。」

「不,不會的,倘若只是有人故意製造假象?」慕容復仍不死心問道,但語氣已開始漸微。

「非也非也!以慕容老爺之大能,即便是遭人暗算,如若逃過一劫,又怎會遲遲不返回莊中?亦或是前去連府休養?」包不同向前一步,稍稍躬了躬身,向慕容復道,「公子爺,依包某人之見,鄧大哥的判斷是正確的。」

「我同意包三哥的觀點,老爺應當早日入土為安才是!」風波惡附和道。

「我不信……我要去見見他!」眼瞧慕容復的崩潰模樣,朱敏恨不得直接告訴他真相,但此刻他只能同樣擺出悲傷的神色,以免旁人生疑。

「復兒!」慕容夫人大聲斥道,「你是慕容家的男兒,這個樣子像什麼話?」

「媽!難道你就不覺得這裡面處處是疑點麼,難道你不曾想過我爹是被人害死的?」

「荒唐!」慕容夫人杏眼圓瞪慍怒道,「你武功可練得好了?可及得上你爹的十之一二?好,即便你爹是遭奸人所害,也知道那害你爹的惡人是誰,你現在又有能力去報仇?」

「可是……我慕容家的人命就這樣了了?」

「我不曾說過此話。你爹的死疑點眾多,鄧先生前日裡於夏口也並沒有查得任何線索,這件事自然不會就這麼簡單落下,我自會再安排四位先生展開調查。」

「那我……」

「你給我在家禁足一年!倘若自作主張外出探查關於你爹的死,這輩子也不要認我這個做娘的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去查明我爹的死因?」

「你爹已經死了!我沒了丈夫了!你還想要我再失去你這個兒子嗎?!」

「娘……」濕潤的雙眼滿是憎恨與不甘,「咚」的一聲,慕容復雙膝著地,接著重重向慕容夫人磕了五個響頭,聲聲淒涼,斷人肝腸,直到最後一聲沉沉落地,腦袋也就這麼貼在地上,久久不願抬起。

「阿朱,你扶他起來。」慕容夫人閉目威嚴道。

「是。」朱敏上前攙住慕容復右臂,欲將他拉起,可怎麼拉也不動,沒有任何一丁點反應。

無奈望向慕容夫人,後者見此也不再多理,眼神示意朱敏退下,隨後目光迅速掃了一遍在場眾人,沉聲道,「老爺雖逝,我兒猶在,慕容氏聲名依盛,鄧、公孫、包、風,四大家臣仍然是慕容家最為豐厚的羽翼。」

「為慕容家效力,萬死不辭!」四人齊齊奮聲道。

「老爺之死究竟是否為奸人所害,還需從長計議。但倘若確有真兇,我慕容家上下必將誓報此仇,不死不休,以慰老爺在天之靈!」

「是!」

「但現下最為重要的,還是先將老爺遺體厚葬,願其入土為安。棺殮、發訃、設靈、開吊、祭奠、入葬等事宜缺一不可。」

看著這位慕容夫人把全莊上下幾百口人哄得一套一套的,尤其是把自己的主子兼好哥們慕容復耍得聲淚俱下,痛徹心扉,知道真相的朱敏不禁感慨,這慕容夫人應該就是公元十一世紀的北宋影后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眾所周知,天龍八部原著經歷多次改版,新修版的許多地方都與最初的版本有所出入。

本文基本是用的新修版設定。

提個比較有意思的細節:

舊版中,慕容博於少林寺亮出身份,慕容復有一段描寫。

「慕容復驚喜交集,叫道:「爹爹,你……你沒有……沒有死?」隨即心頭湧起無數疑竇:那日父親逝世,自己不止一次試過他心停氣絕,親手入殮安葬,怎麼又能復活?」

新修版中,在四十二回加入了一大串關於慕容博的故事,其中點明:

「慕容博離家數月後,由妻子向兒子及眾家臣言明,老爺已在外逝世,接著籌辦喪事,棺殮、發訃、設靈、開吊、祭奠、入葬等事宜一一齊辦」

並且在後面慕容復的那句內心獨白裡,刪去了「那日父親逝世,自己不止一次試過他心停氣絕,親手入殮安葬」

意思很明顯,新修版慕容博假死是在外面失蹤數月,家中才知道消息的,並非在家中假死。

這點有意思在哪呢?

前文有段阿朱與喬峰的對話,裡面說的很清楚:

「老爺生什麼病而死,我們都不知道。他死得很快,忽然早上生病,到得晚間,公子便大聲號哭,出來告知眾人,老爺死了。」

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這裡,不管是新修版還是舊版,這一句話都沒有改動過。

☆、既當丫鬟又當媽

「咚」……

「咚」……

「咚」……

參合莊邊緣區域一處空地裡,不斷傳來重物撞擊之悶沉響聲,此聲音極具規律,每隔五息便會有一聲發出,從早到晚,此現象近乎持續了三天三夜,沒人知道這期間是否有過斷隙。

只見空地上一削瘦青年男子彎腰抱起過百斤的石塊,用力拋擲過頭頂數尺之高,隨後又雙臂齊揮運功隔空將其彈落至一丈之外,發出擲地巨響。如此反覆,其衣衫早已割損襤褸,面龐滿是土灰,雙手早已破爛流血,甚至指甲蓋也翻綻開露出血肉。

「公子,你先吃點再練吧。」離慕容復相隔三丈之遠,朱敏拎著飯籃勸道。

慕容復毫不理睬,似乎這世上一切事物都與他無關。

「公子,你多吃點好嗎?」朱敏一陣無奈,前世雖然也活了二十出頭的年歲,但他並不曾像慕容復這般經歷至親分離之痛。而即便自己知道慕容復的父親只不過是假死,礙於身份也只能裝作毫不知情,就這麼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可慕容復還是沒有反應,行屍走肉一般反覆拋擲石塊,一次,兩次,雖然慕容復似乎仍舊無止境地施展演練著斗轉星移的招式,但朱敏看得明白,慕容復每一次拋擲石塊的動作都要比前一次來得凝滯而無力。而朱敏也就在慕容復旁邊一直候著,默默看著他像傻子一樣拋擲石塊,一次,又一次。

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他過去曾深深畏懼並加以猜疑的人?

自己過去兩年是否過於高看此人了?

朱敏不禁於內心裡向自己發問。兩年前與慕容復初見面,對方無論是謀略與氣場都深深地蓋過了自己,在他面前真的如同一隻螞蟻一般擔心不留神就會被其踩死;另一方面,兩年來因為對王夫人的猜忌戒備,使得他認為這個世界的慕容復也遠非他前世印象中那般無謀,總是擔心對方有著自己不曾窺探到的秘密。

也許這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誤會?只是由於他從最開始的誤判,估計錯了慕容博假死的時間,以為那時慕容復就已經是慕容家當家做主之人?

而現在呢?現在的慕容復看起來還值得自己費心猜疑嗎?

難道真相確實如他最初的某一個猜想,慕容復收自己的確發自真心,根本就沒有什麼陰謀可言?

半年以來的日夜相處,朱敏已經將其當做室友一般的角色,即便身份差距擺在那裡,對方也從來沒有真正將自己當做下人使喚。除了平日裡於他人面前做做表面功夫,以顯示自己的婢女身份,其他眾多待遇,誠然如對方最初所承諾一般,意圖將自己收為慕容家的家臣。因此這份「室友」關係,在朱敏心中頂多也不過是自己吃點虧做個媽媽型室友罷了。

朱敏前世也是二十歲的大男人,即便兩人所生時代有著不可逾越的整整一千年的跨度,長時間相處下來,這份君子之交又能摻得進多少水分?

不論是前世的朱敏,還是這一世的阿朱,他都過於容易相信別人,嚴媽媽,王語嫣,浣珠,青蓮……只要是對他好的人,他心裡都默默記著,記著將來終有一日能為對方做出點回報。

然而此刻,朱敏以為,眼前的這個男人也已經算是自己的朋友了吧。

即便他身上真的還有什麼陰謀秘密可言,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只知道,現在,他應該做點什麼。

「慕!容!復!」聽到朱敏直接喚他姓名,慕容復楞了一下,停住腳步,不再向他剛剛運功彈出的石塊走去,緩緩轉身朝向朱敏,面無血色,目光一片灰灰濛濛。

「練武可是像你這樣不愛惜自己身體的?幾天下來你的斗轉星移可有長進了?」

雖然面向朱敏,但慕容復依舊眼神呆滯潰散,一言不發。

「若是想死,你就趕緊去死!婆婆媽媽折磨自己身體算什麼英雄好漢!」

只見慕容復抬起滿是鮮血的雙手,試圖抹去臉上的土灰,可三下兩下過後,塗滿了血紅與泥漬的臉龐愈發顯得污濁不堪。

「你現在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還是那個堂堂姑蘇慕容家的公子爺嗎!」朱敏大聲喊道。

「喝……」慕容復費力地張了張口,可是喉中一片乾澀,幾難發聲,「咳……」

「我從小沒爹沒娘,也不會像你這般頹然欲死!」每一字都擲地有聲。

聽到「爹」這個字,慕容復雙眼陡然亮出炬光,落寞道,「你沒爹沒娘,但是你還有尋找的機會,有重逢的希望,」聲音愈發緩慢,愈發小聲,可剛剛說完,面目瞬間扭曲猙獰,高聲嚎道,「可是我爹已經死了,死了!」

「死?你覺得我的境遇就好過你嗎?重逢希望?你認為我找得到嗎?即便找得到又怎樣?我連男人都不是了!我此生已再無綿延子嗣的能力,真要和我相比,你死了爹又算得了什麼?」朱敏憤憤道,說到「連男人都不是了」時,心中也泛起無盡酸楚。

沒想到眼前少女竟出言頂撞自己,表現得如此狂妄,甚至還對他父親那般大逆不道,慕容復小臂青筋暴起,右手緊緊握於腰間。

「放肆!你竟敢說這種話……你……你就不怕我不顧情面一劍殺了你!」慕容復雙眼凶光暴漲,抽出腰間長劍,兩三步跨至朱敏跟前,劍指朱敏玉頸。

「呵呵呵呵呵,你看不出自己現在有多麼可笑嗎?跟一個小自己十來歲的小姑娘比慘鬥狠?說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看你慕容家的笑話?」

「是!慕容家!我是慕容家唯一的後代,就因為這個名頭我從小到大背負著多少東西!」

慕容復咆哮著,手中長劍顫顫巍巍,劍尖離朱敏的咽喉只餘寸許——

「厄啊!!」

發狂的慕容復迸發手勁欲就此刺將下去,卻只聽「叮」的一聲脆響,長劍被朱敏一拂手便震飛了去。

「你現在這個樣子又算什麼?!連把劍都舉不穩了,還空談什麼抱負?」

眼見手中武器被朱敏輕描淡寫的擊飛,受到如此打擊,慕容復彷彿瞬間失去了全身力氣一般絕望地癱坐於地上,極度淒慘落寞,喃喃道,「你可記得我最初與你相見時,我對你說過什麼話?」

「你說你很賞識我,要培養我做你的家臣。」

「我為什麼要廣納人才?」

「你說你是大燕後人,要復興你的燕國。」

「是,你只知我是大燕後代,只知慕容氏有著復興大燕國的宏壯理想,可你知道我們慕容家為何幾百年下來,世代皆抱有此理想?你可知道我是大燕國僅剩的皇裔!」

「皇裔又如何?即便我現在喚你一聲燕太子,你這副邋遢狼狽模樣又豈可配得上?」

「燕太子……哈哈,燕太子!」

「什麼都沒有,又何談復興你的燕國?」

「是,我一無所有!我生為大燕國皇裔,生得這副好皮囊,卻比起你來都強不到哪去!」

「荒謬!你就甘願這般妄自菲薄?記得半年前你與老爺談論天下武學絕技,我在一旁斟茶倒水,聽你提及丐幫的降龍掌天下無出其右,老爺卻根本不屑一顧,揚言降龍掌並非如何霸道強橫,只因在他斗轉星移神功面前,丐幫前任幫主汪劍通全然不是其對手!」

「龍城老祖所創之鬥轉星移神功,當世無敵,震古爍今,又豈是區區丐幫叫花可敵?」

「哼,叫花?你如今實力可打得過人家臭叫花?你現在這般狼狽,又比臭叫花美上幾分?」

「我……」

「我聽聞北方有位名為喬峰的好漢,是新任的丐幫幫主,」提到喬峰,不知為何朱敏竟有些不自覺的起皮發毛,「他二十二歲時便執掌天下第一大幫的丐幫,至今已經過了三年,人人都道其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好漢,懲奸除惡,豪氣干雲,更是率領丐幫為大宋國立了多起赫赫功績。丐幫自他帶領以來,聲望與日俱隆,漸有豪起之勢,江湖上誰人不服喬幫主?誰人不認喬幫主是當今武林年輕一輩中最為顯赫的好英雄!」

「……」

「但姑蘇慕容家的慕容公子呢?當日老爺還在世時,尚稱降龍掌不值一提,而現在這個慕容復又能算得上盡得老爺真傳?可堪配得上慕容家後人的名分?在喬峰的降龍掌下,學了老爺所傳斗轉星移的慕容公子可否堪其一合之將?慕容公子的名望又抵得上那位統領天下臭叫花的大英雄,大男人?」

朱敏本來只是想用激將法勸一勸慕容復,說著說著還順帶把「別人家的孩子」——喬幫主也給提了出來,越發像是說教,只覺得自己恨不得都成慕容復他媽了,

「你要還是個男人,就給我站起來!」

慕容復仰視著朱敏,面龐受髮絲遮擋而看不出表情,良久,只見其長長呼出一口氣,沉聲道,「你,說得對。」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我知道這兩章有點水!看官大大們請收下皮鞭,盡情抽我吧……

作者明天要去醫院,所以打算今天傳兩章存稿……

然後就是,作者寫著寫著覺得慕容復好可憐→_→

不過大王更慘就是了→_→

而且人家大王是真慘……

大王真的快出場了,真噠!這個星期絕對能出來!

☆、不過了!我要分居!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極其歡脫,和前文相比完全是兩個畫風……

作者拖延症晚期,寫了快一個月還沒寫出存稿……

總之在出門前還是把更新寫完了,可以安心了……

不行了作者自己看了一遍笑瘋了……我的主角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哈哈哈哈哈哈

姑蘇慕容家老爺送喪,江湖上不少名流都前來參與,包括隔壁曼陀山莊的王夫人也攜閨女王語嫣過來湊了個熱鬧。但是王夫人和慕容夫人不知為何緣由發生了點口角,最後鬧得個不歡而散。至於慕容復,他表現的也還算好,不哭不鬧不上吊,就這麼安安靜靜的送了自己父親上路。

又過了十餘天。

近日來,朱敏總是會無形之間感到一股壓抑——慕容復看向自己的目光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朱敏納悶,不就是嘴上教訓了你一頓嗎,室友之間還這麼在意面子什麼的過不去啊。

但是後來朱敏發現,不僅慕容復這樣不正常,連參合莊裡的男女老少們都變得不正常了,最初朱敏剛來之時,人們看向他的那種不懷好意的邪惡眼神,現在又回來了!

於是乎朱敏這時候才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慕容復自從上次被自己拖回來後,除了辦喪期間,幾乎整日閉門不出,天天窩在房裡當宅男。他宅的方向還算正經,是個武學技術宅,一天到晚儘是埋頭鑽看那些武學秘籍,朱敏不知道把還施水閣的典藏搬了多少過來。

朱敏並非對宅男有什麼不好的印象,他前世本來也是宅男,最狠的時候一個月能用掉八張魔獸點卡,直到讀了大學談了個女朋友,就拋棄了組織脫離了單身,走上了現充狗的康莊大道。

但是現在這個室友的宅給他帶來了什麼後果呢?

現在朱敏偶爾在外邊碰到一些較為年輕的婢女,人家都會害羞的避開,對,是臉上帶著不知名紅暈然後打著馬賽克害羞的避開啊!甚至還有些女人看向他的眼中塞滿了嫉妒,是那種「憑什麼你就能麻雀變鳳凰,從丫鬟變姨太太」的怨毒眼神啊!

更可怕的是,以前在曼陀山莊剛當上王語嫣丫鬟那時,莊裡幾百口女人都在議論他,而現在,不管他走到哪,碰到哪些參合莊裡的下人僕從,對方除了表現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眼神以外根本就不會說任何閒話啊!根本就沒人敢當著他面議論他啊!這就是受主子專寵的女人的待遇啊!

他有回向老宋打聽,結果得到的答案是,大家都認為慕容復受喪父打擊又遭母親禁足,於是性情大變急需尋找慰藉,結果就一天到晚窩在房裡和丫鬟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啊!

而且他朱敏也沒有辦法啊!

他一貼身丫鬟,總不能借口說什麼因為主人總是蹲在屋裡不出門,自己太無聊,於是就獨自出去到處轉悠散心吧?

慕容復啊慕容復,你說你宅,宅自己的,讓別人說去吧,這樣是很瀟灑沒錯,可是這現象在旁人看來就完全是另一副光景了啊!

不要這樣啊!雖然他朱敏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後,這三年都是蹲著撒尿過來的,但並不代表他的身體甚至心理都完全和這些腦中成日幻想著男人的叉叉和歐歐的女人們一樣啊!

別鬧了好嗎!慕容哥哥,慕容大爺,慕容老祖宗!求放過!

這一天,將殘羹剩飯收拾好,返回屋中,朱敏向慕容復開口道:

「公子,你可曾聽過近日莊中傳言……」

「我足不出戶,下人的閒言碎語又怎會進我耳中。」

「那你可否能猜到一絲……關於公子與我的。」

「哦,我明白了。」

「公子當真明白阿朱所言是什麼?」

「明白。」

「那公子為何不作出點反應終止旁人這些流言蜚語?」

「我不在意。」

「可是……」

「可是什麼?我所熟知的阿朱是不會在意這些有的沒的的。」

「可是我做女人也做得有些習慣了,多少會因為別人的誤會而覺得不舒服。」潛台詞是,你丫又不會出門體會一下那種看猴子一樣的眼光!

「倘若事實真相的確與你不著邊,你又為何會感到不舒服?我一直有個疑惑,」慕容復站起身來,板著臉問道,「阿朱,我問你,你出生之時,可當真是個男孩?」

這一問令朱敏哭笑不得,慕容復是怎的懷疑起自己的性別來了?還真想收他當姨太太啊?

「你我並不是一般的主僕,應該還有一絲君臣的關係在裡面,我只想認真說一句,倘若公子還當我是一回事,請不要對我進行這種不入流的猜忌。」朱敏剛說出口又後悔了,這越描越黑的話算哪門子警告啊!自己是不是不該跟他廢話直接掏出長春真氣和他戰個痛才對啊!

「怎麼會是不入流?難道你真是女子,現如今心虛了?」

「你我同住半年,可曾見我有過女子月事?」

「即便是真正女子,也有終生不來月事、無法生育的人存在。而且你原本的實際年紀就不大,現在看來不過是更加難以猜測罷了。」慕容復看起來十分認真。

「公子為何會有這般猜臆?」朱敏強忍住想笑噴的衝動輕描淡寫問道。

「你若不是傾心於我,當日又怎會冒死向我進言?」

「……」朱敏滿臉黑線。

此刻朱敏只想抽慕容復兩個無產階級大耳光,然後把那張討人嫌的嘴臉踩在地上,告訴對方上次還沒有反省好加上這回要再去抄寫對不起我錯了反省一萬遍。慕容復這好好一個高富帥,用身邊美女如雲來形容都不為過,幹嘛非要和他一個人妖糾纏不清?

哦對,自己還不是人妖,是變性人才對。

不對,糾結這個定義區別有什麼用啊!

「不過了!我要分居!」再這樣調戲他真的要哭了好嗎,真的要哭了!

「什麼分居?」慕容復看起來像裝傻。

「我要住到外面去!」朱敏咆哮。

「你是貼身丫鬟,怎麼能自己住到外面去?」他一定就是裝傻對吧!

「阿碧不就住到外面去了嗎?」

「阿碧是慕容家故人委託收養的,並不全算下人身份,而且人家還是個小女孩。」

「我就不是小女孩?」

「你是大女孩。」

「大女孩和小女孩有區別嗎?」

慕容復笑而不答。

朱敏從慕容復的表情裡讀出了深深的惡意!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自己前世好好一個大男人,穿成了阿朱,遠遠還沒有做好和蕭大王談戀愛的準備,甚至想過偷偷溜走跳出這一圈子人物,可現在這個半路殺出來的慕容復是怎麼回事啊!

朱敏只感到天雷滾滾,再也無法和慕容復保持純潔的室友關係了,男人與男人之間的信任徹底沒有了!

正當朱敏被雷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時,慕容復突然正經臉說道,「我爹過世,我在家中的話語權更大,之前承諾於你的待遇也會更早實現,你放心,阿碧這丫頭有自己的住所,你的絕不會比她差,我將來會安排人給你建造兩倍於阿碧規模的房產。」

朱敏充滿狐疑看著慕容復,一言不發,是的,男人間的友誼都沒了,完全不想搭理他。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又不是沒當過男人,這種到底是哄媳婦還是哄三兒的語氣究竟哪裡能讓他相信了啊!

眼見朱敏不願搭理自己,慕容復清了清嗓子,盯著朱敏凝重道,「我前日裡的確是故意給旁人製造誤會,但這樣做是有其中緣由的。」

「哦?」

「還記得當日你向我演示的無間道嗎?」

「記得。」

「當日你告訴過我,若需扮作身材高大於自己之人,得預先製作假腿等道具。這幾日來,我已經偷偷吩咐宋管事把你提到過的材料都購置好了。」

「公子莫非……」

「是了,我要你扮作我,平日以我的樣貌藏於屋中,有必要外出時則換做阿朱身份。」

「公子此番有何意圖?」

「我自然是要外出密查我爹死因。」

「還請公子三思,」雖然剛才還在和對方鬧脾氣,朱敏聽到此言依舊躬了躬身,正色道,「夫人禁足公子,是出於對公子安全著想,而且公子武功尚不純熟,功力遠不及老爺,此番密查當真不會存在危險?更何況公子還是孤身一人。」這話說出來連朱敏自己都覺得有些噁心,更害怕對方又誤會自己是關心對他了,但是這個反應態度必須得明確給出來啊,否則怎麼體現出一個忠臣應有的作風。

「生父之仇,不可不報,事關重大,我意已決。」

此時朱敏多麼想告訴對方,你這麼做是沒用的,你爹根本就沒死,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陰謀,你娘對你的禁足也根本就不是出於什麼安全考慮。

當然,此刻慕容復既然表現得如此堅決,朱敏無論如何也只能配合對方就是了。

更何況,反正他也查不出什麼東西。

次日清晨,兩個一模一樣的慕容復相立對視,其中一個向另一個讚歎道,「不錯,太完美了!」

另一個慕容復又開口道,「那現在就由阿朱為公子化妝吧。」

☆、室友不在的日子

送走了變裝為莊裡尋常家丁的慕容復後,朱敏開始了無趣的單身生活。

為了保險起見,即便是在屋裡,朱敏基本上也都是以慕容復的身份看書。

自從朱敏修煉不老長春功無意間踏足導氣境界後,他就擁有了真氣易骨的神技,但那時礙於提氣境界尚不純熟,無法時刻於體內彙集長春真氣,此技能並不能投入實用;再後來於參合莊休養、修煉近半年後,他終於有所突破修煉完成了整個提氣境界,也有能力將易骨之術放進實戰中來,不過由於找不到機會,這項技能暫時還只是自娛自樂;直到慕容復為了避免遭人發現自己偷溜出莊,而提出由朱敏扮作他後,朱敏才有了機會好好玩一玩這個原著中阿朱所擁有的「易容」神技。

雖說是單身生活,但朱敏實際上是一人分飾兩角,丫鬟阿朱還是照常端飯送水,公子爺慕容復還是整天窩在屋裡當宅男。畢竟,慕容復也不是完全不出門,大小便解手什麼的還是有必要裝裝樣子的。

當然,即使朱敏扮演的慕容復表面上看起來再怎麼惟妙惟肖,噓噓時依舊是蹲著的。

空有男人的外表,卻沒有男人的內涵,朱敏心中不禁飄來五個字,慘慘慘慘慘。

說到上廁所,剛開始的時候,朱敏還會糾結:這會兒該是阿朱去上廁所呢,還是慕容復去呢?

過了兩天,朱敏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反正丫鬟阿朱本身就有業務需要得出門,旁人應該也不會無聊到連阿朱一整天不去解手都能發現。但慕容復就不一樣了,基本上每天也就這個時候能體現他的存在感,所以扮作慕容復出門解手順便遛一遛還是有必要的。

更何況,扮演高富帥能滿足他的虛榮心啊!

前世朱敏雖然也有女朋友,但他的各項條件都算不上多好,身高更是一大痛處,現如今能擁有如此居高臨下的視野,更享受著莊裡那些下人僕從的敬畏目光,別提有多爽了。

變成公子爺就是不一樣,出門所目睹的世界完全是另一個模式的。當自己還是阿朱的時候,碰上的那些眼裡滿是嫉妒、恨不得吃了自己的各色女人,她們的態度在朱敏變成慕容復的時候整個來了一百八十度的翻轉,各種暗送秋波,各種企圖被主子看上呀,想想也是,她們都認為自己也能和那個丫鬟阿朱一樣受寵呢。

當然,爽歸爽,一想到這些女人背地裡的獻媚心思,不知道為什麼,朱敏還是覺得自己哪裡輸了。

扮慕容復扮久了,出於無聊,他逐漸放大了自己的活動範圍,更何況他對自己的易骨之術是有著絕對的自信的。

之前那個慕容復看上去像是廣納賢士,無所不盡其用的樣子,但長時間觀察下來,尤其是這幾天親自扮演著他的身份,朱敏愈發想不出對方除了自己以外還有什麼親信。這慕容復究竟是沒有秘密還是藏得太深?完全搞不懂了。

事實上,就目前看來,甚至連那個老宋也不知道慕容復偷溜出莊的事情,有一次朱敏剛蹲完茅房出來,碰上老宋那個猥瑣大叔,兩人還發生了這樣的對話:

「公子爺,感覺怎麼樣,啊?」

「什麼怎麼樣?」

「那個啊,那個!」

「啥?」

「就是和你那丫鬟阿朱的感覺嘛。」

「咳咳……嗯……不要多想,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

「少來!公子爺,你上次吩咐老宋給你帶的那些什麼附子、乾薑、肉桂、山藥、胡桃,不都是男人補腎壯陽的藥材啊!雖然我不知道你要竹竿做什麼,不過我猜也是什麼偏方之類的吧!」

「……別多嘴,趕緊拉你的屎去。」

男人怎麼就這樣無聊呢!

朱敏心中如此想著,但隨即又扇了自己一嘴巴:我怎麼能把自己和廣大男性同胞區分開來呢?自己現下作為丫鬟身份的阿朱只不過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絕對不會產生叛離組織的想法,對,就是這樣。

轉念想想,如果換做朱敏是老宋,他也會和老宋想到一起去的,這就是正常男人的起哄心理。

是的,現在他還能感同身受男人的思維想法,所以自己還是條漢子才對。這樣想朱敏也就稍稍安心了些,對老宋的怨氣也消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慕容復為了製造假象,還真是下了血本,現在朱敏甚至懷疑連那些閒言碎語最初都是慕容復這個小賤人刻意傳播起來的。

慕容復把事情做得這麼絕,他朱敏以後還有臉做人嗎?

資本主義的嘴臉愈發醜惡了!

唉,可誰叫自己只是個打工仔呢,畢竟有求於對方,暫時還得寄人籬下。

在參合莊的生活,自在是一回事,朱敏的初衷則是在這裡養好傷,並且借助於還施水閣得天獨厚的習武優勢,先練好一兩門拿手武功,使自己具有一定自保能力。

自從離開曼陀山莊之後,朱敏認為如今的處境還算是比較緩和的,王夫人的確同當日所言一般不再插手自己的事情,唯一的交集只不過是每月慣例前去領一份朱顏丹罷了。其他事情,基本上也還算在他意料之內,故而朱敏也就不作他想,心安理得的在參合莊慢慢積累實力。

不久前朱敏修煉的不老長春功已徹底完成了提氣境界,結合更早一步領悟的導氣法門,朱敏除了獲得易骨絕技以外,已經可以通過強化肉體力量進行實戰。至於再之後的運氣境界,將長春真氣化為內力一般性質的能量融入招式之中,甚至直接凝實釋放至體外,這種境界的門檻尚他還是半分也沒有摸到,一籌莫展。

再說說存在於逍遙子想像中的守氣境界,雖然朱敏此刻已經能隨時隨地於體內產生真氣,但實際上由於一邊進一邊又出,根本沒有什麼成長能力,只能通過不斷加大真氣的獲取速度來增強功力。這種成長方式未免效率過低,倘若能於身體之中儲藏真氣,真氣流量隨著儲量增加而增加,那麼就能是大大的不同了。

因而現在朱敏就只能考慮內功了。自從丹田被廢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年,這半年下來,朱敏的丹田已經修復的差不多了,而且一直以來修煉內力也強化了一些丹田的癒合速度,不過總的說來,由於丹田損傷,修煉速度還是不如與青蓮突擊的那半個月。

即使這樣,朱敏此時的內力修為已經要強於那時了,單就內力而言,朱敏自認為與半年前的青蓮相比也相距不遠。

至於武功招式,朱敏主修的是慕容復為他挑選的柳絮劍法,其配套的內功功法也是自己唯一修煉的功法,之前於曼陀山莊所學的柔風訣早已丟得一乾二淨。

柳絮劍法,其實是一門蘊涵高深的武學,除了招式本身以外,對施展者的內功修為、武學境界都有極高要求。也就是說,這樣的武功是非常不適合初學者的。

慕容復為朱敏挑選這套劍法的原因何在?慕容復認為,這是門舉重若輕、舉輕若重的功夫,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極其適合朱敏所懷的那股失靈時不靈的神力,倘若朱敏在將來能有所突破,能領悟所懷神力的正確使用方法,加以控制,便能大大提高這門武功的威力,在劍法中走上奇招,料敵不備,甚至超越這門劍法本身的意境限度也說不定。

朱敏畢竟年紀非常小,以後有所奇遇,真正得以控制所懷神力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還有一點便是,劍招雖然不適合入門武者,但其內功功法則是相對友好,悟性不高者也能於修習初期盡快擁有一定內功修為,只不過再往後會更難進一步就是了。當然,越難的武功威力就越大,柳絮功修煉至高深境界所帶來的實力增長也可見一斑。

至於其他典籍所記載的各路外功招式,如拳掌功夫、腿功、指功、刀法、奇門兵器等等,朱敏只是大致翻看了一些,有了個基本的瞭解,自己並無多大學習的興致。

巧與力,以朱敏性子,一向只崇尚絕對的力量,柳絮劍法便是這樣一門非常適合自己的武學,招式並非如何神妙,全靠施展者自身的實力,因此這套劍法就足夠他很長一段時間內抱著啃了。

角色扮演遊戲進行到第六日,每天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除了出門帶飯如廁就是窩在房裡看書練功,朱敏因為室友的離開已經開始感到有些無聊了,於是這一日又在外面轉悠了許久。

「復兒。」

穿過一道大理石扇門,隔老遠聽到一道女人聲音喚他,朱敏意識到,這次玩脫了。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要神展開了,大家還記不記得太湖畔的嚴媽媽?

☆、三個半女人的恩怨糾葛

朱敏循著聲音向前方望去,只見慕容夫人和阿碧二人立於一片清靜荷塘邊,雖說自己心中著急得很,還是努力擠出笑容朝對方走去。

「娘。」朱敏忐忑不安道。

「你先去吧。」慕容夫人擺了擺手,輕輕向阿碧道。

「是,夫人。」阿碧分別向二人行了行禮,輕手輕腳離去,走到遠處偷偷回頭瞄了一眼朱敏,發現朱敏的目光恰好也落在她身上,阿碧俏臉一紅,猛地扭過頭去便匆匆走不見了。

慕容夫人見阿碧走遠,才開口向朱敏問道,「你的丫鬟阿朱呢?怎麼沒有跟在身邊?」

「我叫她去宋管事那裡拿點東西,現在可能回去了吧。」

「宋管事?」慕容夫人挑了挑眉,「我方纔還見過他,也問了他關於你的近況,他並沒有說過今天阿朱有找他拿過東西。」

「也許只是宋管事沒向娘提起此事。」

「復兒!」慕容夫人高聲道,臉上略微有些不滿。

喉間不自覺的發出咕嘟一聲,朱敏無奈道,「她身子有些不適,在房裡歇著。」

「不適?你怎麼不叫人看看?」

「我也不清楚,總之今日沒讓她跟著我出門。」

「有事便說事,跟人說謊只會顯得欲蓋彌彰。」慕容夫人放緩了語調。

「娘教訓的是。」朱敏低頭道。

「我會找宋管事問話,自然是因為近日關於你的傳言我都有所耳聞。」

心下一驚,朱敏胸中默默把慕容復痛罵了一萬遍。辦事怎麼就這麼不計後果?連慕容夫人都聽說那些閒話了,傳到隔壁曼陀山莊的王夫人耳朵裡估計也要不了不久。

一旦王夫人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還記得當日離開曼陀山莊時,王夫人雖然向朱敏聲明,今後絕不再插手他的事,但也有一點要求,那就是不能把他的身份暴露給慕容復,此事萬一洩露,朱敏便會遭王夫人滅口。

近來是閒逸慣了,朱敏都快忘記這檔子事了。入參合莊至今,朱敏都沒有將王夫人當日的警告當一回事,因為慕容復本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也把王夫人的話全盤告知與慕容復過,故而朱敏根本就不擔心王夫人會因為朱敏身份暴露而將其滅口什麼的。

至於半年前那個遭他致命一擊後灰溜溜逃走的李管事,朱敏更加沒放在心上,參合莊內高手遠勝曼陀山莊,就連慕容復這個「貼身保鏢」都不一定比李管事差。

可是王夫人若得知朱敏「受寵」於慕容復的消息,會不會對他下殺手就說不准了。

自己目前的實力有把握應付王夫人嗎?

這一出當真是細思恐極。

就在朱敏滿心思擔憂自己小命的時候,慕容夫人繼續說道:

「你性子天生隨你父親,自幼在武學上投入的精力太多,以至於男女之事一直以來尚未觸及,」見兒子靜靜聆聽自己講話,慕容夫人柔聲道,「阿朱是個好姑娘,但出身畢竟過於寒庶,是萬萬配不上我慕容家大統的。」

「娘,我與阿朱是清白的。」如此狗血回答,朱敏卻是發自真心。

「兒子心裡想些什麼,做娘的會看不出來嗎?」慕容夫人說著還伸出手來摸了摸朱敏的臉。

朱敏一陣拘謹羞澀,同時又感慨,這手好滑,完全不像是四十多歲女人的手。甚至回想起了前世女友與自己的親暱動作,不免有些飄飄然。

「喜歡阿朱也好,別的丫頭也好,娘都不會妨礙你,即便納丫鬟為妾,娘也不會反對,娘只是希望你能心中有數。你明白娘的意思嗎?」

「是,兒子明白。」

「你若懂事娘也就放心了,去吧去吧,娘再多待一會,這裡也是過去娘與你爹最常來的地方。」

好吧,原來這裡還是慕容家兩位老人的約會地點,也難怪自己撞槍口上了。隨口安慰了慕容夫人幾句,朱敏便起身告退。想不到今天這場遭遇竟如此簡單便過去了,返回路上朱敏一陣輕鬆,甚至還歡快得哼了幾首小曲。

當然,眼前事畢,朱敏也不會忘記王夫人那邊潛在的危險。朱敏開始考慮此時是不是應該就此偷溜出莊,逃得越遠越好,免得王夫人到時候殺上門來自己小命不保。

可此時朱敏的下一步動向,關鍵還在慕容復身上。

由於慕容復的偷溜,朱敏此時在參合莊裡已經是一人分飾兩角,假若他現在逃走,絕對會在一天之內被參合莊所發現,那麼隔壁曼陀山莊王夫人也就會更快做出反應了。

現在逃走必定會出事,好好呆著指不准王夫人還不會動自己。畢竟朱敏怎麼說也是慕容復的貼身丫鬟,平日大部分時間都與慕容復呆在一起,王夫人即便是要取他性命,想必也不會貿然出手,更何況在外人看來,這些日子裡朱敏和慕容復幾乎是形影不離。

總而言之一切打算都得看慕容復這個小賤人什麼時候回來了,想到這裡,朱敏對慕容復的厭惡又濃厚了幾分。

參合莊內西處一片荷塘邊,慕容夫人靜靜佇立著,與週身景物融為一體,心中滿是思緒。

當然,王靈姝心中所念並不是她那暗中假死的丈夫慕容博,而是一個名為嚴祁生的女人。

多年前,當王靈姝還是姑蘇王家二小姐的時候,就認得大哥的這個小她幾歲的婢女。不過,雖說是認識,其實也只是有一點印象罷了,後來王靈姝嫁到隔壁慕容家,與娘家的聯繫也就少了,偶然聽說婢女嚴祈生因觸怒大哥遭受重罰,她的反應也不過就是一聲唏噓。

直到十餘年前,王靈姝在參合莊收到下人傳信,說有一位叫做嚴祈生的婦人在外求見,她想了好一會才想起這個女人的存在。

隨後同意接見嚴祈生,沒想到對方隔老遠便哭喊著向自己跪下,王靈姝胸中好奇之下耐心聽完了嚴祈生的一場哭訴,原來李青蘿在大哥過世後竟鬧出了這麼多事情。王靈姝雖然對其悲慘遭遇並未十分動容,卻為嫂子李青蘿無法無天的行為而震怒,王家多少代基業就這麼轉交到這個瘋女人手上了。

瞭解事情前因後果後,王靈姝只對嚴祈生說了一句話,「你若是想報仇,便立即返回曼陀山莊繼續做那李青蘿的僕人,靜候我安排。」

儘管嚴祈生對李青蘿有著無邊的憎恨,聽到曾經的王家二小姐願意插手這件事,嚴祈生還是乖乖回了曼陀山莊,並向李青蘿表示自己無依無靠,只想靜靜於此終老,也就留在了曼陀山莊。

秘密送走嚴祈生後,王靈姝嚴厲封鎖關於嚴祈生報莊一事的消息,隨後又對李青蘿展開了一系列調查。令王靈姝意想不到的是,李青蘿的背景極其複雜,遠超自己的想像,甚至連她的侄女王語嫣都很有可能並非大哥所生,而是源於大理段氏。於是往後幾年裡,王靈姝都在醞釀如何替王家除掉這一禍害,以慰大哥在天之靈。

出於某些緣由,恐牽連過多,王靈姝並未將此事告知丈夫慕容博,一切謀劃都是於暗中進行的。

自從調查到大理段氏這一線索後,王靈姝便策劃了一齣戲,企圖借助大理段氏之手對李青蘿展開懲治。

這是一出離間戲,於三年前開始,至於什麼時候殺青收網,連導演王靈姝也不知道。

如果主演者也是王靈姝這邊的人,那麼就是一出苦肉計了,不過很可惜,這場戲的主角阿朱,只是一個完全不知真相的無辜少年。

也就是說,少年阿朱流浪至太湖畔被嚴媽媽救起並非巧合,一切都出於王靈姝的佈置安排。朱敏要是知道這其中秘辛,他的報復名單上除了王夫人李青蘿,又得再添進慕容夫人和「收養」他的嚴媽媽了。

劇情進展最初還在王靈姝控制之中,收養阿朱的那戶人家與阿朱在姑蘇走散,然後循循善誘下阿朱在太湖畔被嚴祈生救起,隨後被帶入曼陀山莊收養,不日便慘遭盛怒之下的李青蘿出手斷送了其子孫後代。

本來故事到這裡,王靈姝所需要製造的條件就已經達成了,大理段氏與姑蘇王家,或者說實際上是姑蘇李家的矛盾已產生,就等日後發展了。可半年前發生的一件事情又給王靈姝帶來了新的煩惱——她的寶貝兒子慕容復竟然主動向那個瘋女人李青蘿要來了阿朱做他的貼身丫鬟。

這是王靈姝萬萬沒有意料到的,並且由於事發突然,沒有任何徵兆,連她也來不及制止慕容復做出這件荒唐之事來。

更荒唐的是,那李青蘿竟沒有將阿朱滅口,而是直接答應了慕容復的請求,把這不男不女的阿朱給送來了參合莊。

這三年以來,根據嚴祈生的情報來看,阿朱應該是不會與李青蘿有什麼勾當才對,尤其是阿朱來到參合莊後的半年裡,除了表現出超過他這個年齡的機智以外,王靈姝都沒有發現阿朱有哪裡不正常。

王靈姝當然知道朱顏丹的存在,也知道阿朱因為朱顏丹多少會受制於李青蘿,但是為了不暴露她和嚴祈生所佈之局,尤其是慕容復看起來也沒有受到什麼影響,這半年來她對丫鬟阿朱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經歷李管事事件後,朱敏愈發老老實實照常服食朱顏丹,以免被人發現他身體不遭反噬,從而被爆出不老長春功的秘密。朱敏可不會想到,他留的這一手並未防到王夫人,而是防到了近在眼前作為王夫人對手的慕容夫人。

再回到王靈姝這裡,她暫且把朱敏的事情放到一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丈夫的假死。這件事可是極其耗費精力的,自從丈夫假死後,姑蘇慕容家明面上的一把手現如今便是她王靈姝了,因而這半年來需要準備的事務實在是太多,幾乎無暇分神他事。

眼見喪事辦完,一切開始慢慢步入正軌,卻又蹦出了一件令王靈姝百思不得其解的荒唐事——莊裡竟然出現了慕容復與其丫鬟阿朱日夜偷歡於屋中的傳聞。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這阿朱並非真女人,這阿朱又是怎麼和她的寶貝兒子搞到一起去的?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想來想去,王靈姝只想到了一種可能,慕容復從未碰過女色,尚且不知真正女人是何模樣罷了。

如此解釋,王靈姝既安心又擔心,安心的是此事應該與李青蘿無關;擔心的是寶貝兒子慕容復的性取向。

無論如何,現在看來,她是不得不對阿朱有所行動了。

就這樣沉思著,王靈姝沒有發現一個女人已悄悄摸到了她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灰袍女人

朱敏返回屋中已近正午,換回侍婢阿朱的模樣,照常出門領取二人午飯——其實慕容復給朱敏的待遇還是蠻好的,出於慕容復要求,廚房每頓都會給慕容復額外準備一半份量,這多出來的一半便是給朱敏的。

這些天來每頓都享受著三倍於往常的伙食,朱敏也不會吃不消,長春真氣都能改造他的身理結構了,更何況是多消化一些食物呢。他甚至已經能剔開腸胃的消化功能,直接將食物通過真氣分解轉化為人體本能需要的生命能量,也就是說,只要他願意,不上廁所也是可以的。

由於本體對食物的味覺最為敏感,將飯籃拎回屋中,朱敏沒有化為慕容復相貌便直接開吃,小嘴歡快的砸吧砸吧,直到聽到屋外有人叩門,朱敏緊忙放下碗筷收拾好用飯痕跡前去查看。

一般來說慕容復的住宅鮮少有人到訪,飯點更是從來沒有被打擾過,誰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朱敏一陣疑惑中推開了門。

一位身著淺黃綢衫的年輕女子候於門外,雙手中捧著一個做工精細的圓形木盒。

「咦?你是……」朱敏只覺來者十分眼熟,但又叫不出名字。

「慕容公子在嗎?」並未回答朱敏問題,黃衫女子迅速向屋內掃了一眼,反問道。

「我家公子並不在房內。」謹慎起見,朱敏已暗中運起了不老長春功,又問了一遍,「請問你是?」

「我是曼陀山莊的雨荷,奉夫人之命來給阿朱妹妹帶話。」

聽到曼陀山莊這四個字,朱敏才想起來,王夫人身邊的確有這麼一位婢女,不過王夫人並沒有用什麼親信丫鬟的樣子,這個雨荷應該只是一名比較普通的婢女才對。

「原來是雨荷姐,敢問夫人有何事相告?」在稱謂上掂量了一番,朱敏決定還是用「夫人」而不是「王夫人」。另一方面,朱敏依舊沒有放鬆警惕,長春真氣已將四肢機能活性化,有一定把握在對方發難時能迅速做出反應。

「是這樣的,」雨荷將木盒輕輕開啟露出一條小縫,讓朱敏看見了盒中的東西,接著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朱敏探頭四處觀察一番,並未發現任何貓膩,不多廢話將雨荷領進了屋並把門帶上。

「姐姐說吧,慕容公子還得一會功夫才能回來。」沒有招待雨荷就坐,朱敏直接開門見山道。

「夫人教我給阿朱妹妹帶話,說是『今後若無要事切不可踏足曼陀山莊,丹藥自會有人送來』。」

「夫人當真只說了這麼一句話?」朱敏對此感到十分疑惑。

「除此之外夫人再無其他吩咐。」

「姐姐可是一個人來的?」

「正是。」

「但是現在距離下次領取朱顏丹的日子還差幾天。」

「朱顏丹慣例每月初四發放,現在是二十八,差的也不多。」

「姐姐以後也會是這個時候來嗎?」

「我不知道,時間有可能變動,而且夫人這次派我來,下次指不定就派別人來了。」

「我想先檢查一下丹藥。」

「 妹妹請便,這藥的滋味我是沒嘗過,但以妹妹的身份應該還是能辨認得出來。」

聽到雨荷如此發言,朱敏露出狐疑之色,但還是從木盒中拿出小瓶,倒出一顆藥丸於手掌來觀察。藥丸從外觀來看,飽滿圓整又樸實無光,的確是朱顏丹的成色。掂在指尖輕輕揉搓,也不會有多少粉粒脫落,質感與重量皆與印象中的朱顏丹無二。復又拿至鼻前一嗅,那股熟悉的墨香最終讓朱敏判斷此藥丸的確是朱顏丹無誤。

送走雨荷後,朱敏開始琢磨這其中的意味,其實之前問雨荷的幾個問題包括檢查朱顏丹的真實性,都並非出於表面上的目的,假如對方是有意欺瞞自己,便決計不是通過提問就能得出答案的。朱敏僅僅只是想要借由問話觀察這個雨荷的反應,最後得出結論,這個自稱雨荷的黃衫少女出自曼陀山莊王夫人的手下的確可能極大。

王夫人為何不准自己踏足曼陀山莊?

朱敏完全想不通這其中緣由,根據原著中描寫來看,慕容家與王家的確就是慕容博假死之後關係才惡化的,理由就是慕容夫人與王夫人的爭執。所以王夫人派雨荷前來送藥,即證明此時兩家已經斷交了?

即便兩家斷交,王夫人也還是命人給自己送藥,保全自己的身份,這一點讓朱敏陷入深深的思考。

朱敏認為,以王夫人的手段,倘若真要對他下殺手,是斷然不會用毒的,用毒不確定因素太多,遠不及一刀下去直接了結性命果斷。再說,雨荷是明面上來參合莊給自己送東西的,倘若出事也很容易被查出與曼陀山莊有關。

心中也並不傾向有人假冒曼陀山莊之人給自己送藥的可能,原因是除了李管事,朱敏想不出會有什麼人知道他與王夫人的秘密,並且這個人還有取自己性命的必要。如果是李管事,他此刻來將自己滅口的動機又是什麼?

現在當務之急最需要確認的一點就是,雨荷此行不論是否真正出自王夫人之手,到底是不是有人欲加害自己。

有一個判斷依據,那便是這瓶藥丸留著不吃,等到下個月看是否還會有曼陀山莊之人前來送藥。

此法當然是可行的,半年以來朱敏所領取的朱顏丹並未全部服用,保險起見為了留作日後有用,朱敏每次都會餘下兩顆,僅僅只要在身上保持那股李管事所說的「藥力」就行了。

心中有所定奪,將藥瓶藏好接著把午飯用完後,朱敏便出了門。

參合莊東邊入口水岸處,朱敏找到了那個看船的黝黑少年。

「寶強?」

「阿朱妹……不不,我是說,阿朱,你怎麼來啦?現在要出莊嗎?」

「不是啦,我想問下你,今日早些時候是不是有一隻自稱從曼陀山莊來的船?」

「對啊,那隻船很小,和平時你劃去曼陀山莊的小船差不多大。」

「船上有幾個人?」

「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不是穿黃衣服,看起來比我大一點的女孩?」

「是啊,還有一個罩著灰袍的女人,臉也遮著,我猜是長得很醜所以才不敢見人的吧,看起來是給那個黃衣服女孩划船的。」

「灰袍女人?年紀多大?」

「她不說話,但是年紀看起來不小的樣子。」

「那個灰袍女人一直都在船上嗎?」

「一直都在船上……啊!不對,他們到岸後,我突然一陣腹痛,然後就跑遠了去解手,只是回來的時候那個女人確實還待在船上,我不在的時候她有沒有下船就不知道了。」

「你去了多久?」

「啊?」

「我問你解手去了多久。」

「這個也要說麼……好久的樣子吧,一刻,可能是兩刻也說不準。」

「謝謝你寶強,我走啦。」

這位王姓的名為寶強的少年依依不捨目送朱敏離開,心中落寞道,「我要是能娶到像阿朱這樣的妹子做媳婦就好了,阿朱不行,阿碧也可以啊,唉,可是人家都不太願意搭理我的樣子。」

不問還好,到寶強這走一道,發現事情愈加複雜,朱敏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了。

這個灰袍女人不會還真是李管事吧?但是根據寶強證詞來看,這個灰袍女人應該是同雨荷一併離開參合莊了才對,如果是李管事有意要加害自己,應該會在莊裡秘密逗留一段時日,亦或是直接將自己擄走。

更何況,雨荷給自己送藥的時候,首先確認了一遍慕容復是否在朱敏身邊,如果這兩人要動手的話,應該在朱敏說出那句「我家公子不在」的時候就有所行動了,也就是說,這個灰袍女人即便趁寶強不在的時候潛入參合莊,即便她也有所企謀,也應該與自己無關才對。

但如果這個灰袍女人很有可能與自己無關,又為什麼要和雨荷一同前來?

不知自己是否過於謹慎,朱敏總認為這個灰袍女人絕不簡單。

提心吊膽,度日如年,一人分飾兩角的日子又過了近十天,也已然早早過了曼陀山莊發放朱顏丹的日子,到現在王夫人都還沒有對自己做出任何動作,朱敏愈發肯定前日裡那個侍婢雨荷的確是王夫人派來的了。

當然,雨荷送來的藥丸依舊沒有碰,這些天來服食的朱顏丹都是前半年攢下的。朱敏早已打好算盤,必須等到下一次曼陀山莊派人送來朱顏丹,他才會放心繼續服食。

這日夜裡,朱敏靜臥於床上,體內不斷流淌著長春真氣。沒有同時修煉柳絮功的原因是,半年來朱敏發現這門內功並非能靠時間硬磨,境意相當重要,因此朱敏並非每夜都會左右開弓同時修煉真氣與內力,今夜便算是朱敏給自己放的一個小假。

偶然察覺到有腳步聲從屋外傳來,朱敏神經緊繃,靜靜起身豎耳聆聽。發現來者並未刻意隱匿其聲響,而是直接推門進入,朱敏也就放心了,此人只會是慕容復。

「阿朱,是我。」

「公子,你回來了。」

「近日可好?」

「這句話不該是我先問公子的嗎?」

「不,我比較擔心你是否會暴露。」

「公子請放心,阿朱的無間道天下第一,萬萬不會遭人發現。」

「是嗎?那教你無間道的師父呢?」

「阿朱自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好一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公子終有一日也會超越老爺之武學成就的,說起老爺,公子這些日子的暗查,可有結果了?」

「沒有。」

見慕容復這般灰頭土臉的樣子,朱敏有些幸災樂禍,連前日裡由他而起的忿忿也消了些。

次日一大早,慕容復就收到下人傳報,說是叫他前往慕容夫人處一敘,並且明確要求不准有旁人隨同。再之後,一直處於困惑狀態的朱敏直到午飯時間才等到慕容復回來。

慕容復表情沉重,告訴朱敏慕容夫人身體抱恙。在朱敏多番追問之下,慕容復也只是很認真的給了一句「此事與你無關」的答覆。

朱敏本就不知道王靈姝佈局之事,因此慕容夫人與慕容復究竟有何吩咐他也沒往心裡去,便沒再多問。

出於對雨荷送藥一事的不確定推斷,在朱敏刻意提點下,之後一段時間裡慕容復與朱敏幾乎形影不離,差不多成了朱敏的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鏢。

當然慕容復自從外出返回莊中之後,就沒再整日宅在屋裡了,雖然仍處於禁足之中,但平日裡依然可以隨意出入莊中各處。

不再拘束於房間之內,朱敏開始了柳絮劍法之招式的苦修,這讓慕容復看來很是欣慰。

直到次月初二,朱敏又收到一位自稱來自曼陀山莊婢女所送的朱顏丹,於是朱敏斷定那位同雨荷前來的灰袍女人不會是李管事,王夫人此番變動也並非欲將自己滅口,便從此放下戒心照常服食這藥丸了。

當然,這次朱敏也特意詢問過寶強關於來者數量的問題,得到的回復是,只有一人。

朱敏隱約認為前一次和雨荷同來的灰袍女人與慕容夫人有關,但並不敢妄下定論。

而慕容夫人,自從上回朱敏扮演慕容復於參合莊西處荷塘被其撞到,這之後朱敏好像就再也沒見過此人了,平日裡也經常聽到關於慕容夫人身染重疾的傳聞。

朱敏剛到參合莊的半年裡,除了他每月都要以個人身份前往曼陀山莊領取朱顏丹以外,慕容復和王語嫣實際上每隔一段時間也都會有所往來。但自從慕容博假死之後,慕容復再也沒有去過曼陀山莊,王語嫣也再沒有來參合莊過。

之後每月曼陀山莊送藥之婢女都會不同,並且與朱敏的交接地點也直接定為了參合莊岸口,曼陀山莊之人不再深入參合莊之中。

事實上,參合莊與曼陀山莊並非完全老死不相往來,下人之間的交集還是有的,只不過不同於過去那般無所顧忌,兩莊人相互之間總是被一種莫名的緊張氛圍壓抑著。

直到一年後的某日,隔壁金風莊傳來包夫人受孕的消息,參合莊也出了一件大事——慕容夫人過世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進度跳的很快,下章蕭峰出場。

4.6小修,包不同喜得一女改為夫人受孕,減小包不靚年齡一歲

☆、千呼萬喚始出來

元祐元年,宋哲宗詔以冬溫無雪,處決各地在押重犯,不久,河北、楚、海州等多處大宋腹地大水,然通衢要地夏口境內依舊一片繁庶景象。

元祐二年五月初八,夏口西市的憑欄軒二層閣樓中,一個身著黃褐短打的矮胖漢子操著一口濃郁楚話大聲招呼道,「酒保,上五斤狗肉來。」

不一會,樓梯間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一名清瘦少年抱著一大盆香氣四溢的狗肉送至矮胖漢子跟前,恭敬道,「來咧,金三爺,您慢用。」

被酒保稱為金三爺的矮胖漢子同行一桌三人,皆是同他一般打扮,並且背上都斜挎著一柄漆黑鋼刀。另外兩人膀大腰圓,身形於南方人而言甚是高大。

「今年的門內比武,對上孫大師兄,三爺可有多大把握?」其中一位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的大漢嚥下一大口燒酒,向那位矮胖漢子問道。

「尹師弟,有多大把握我不敢說,只不過,孫興武那廝算得了甚麼?」掰開一大塊狗腿肉囫圇塞進嘴裡,矮胖漢子不屑道,「入門雖早,卻始終不得父親真傳。」

「莫非師兄已習全師父的金刀九式?」被矮胖漢子喚為尹師弟的大漢問道。

「據我所知,在我們這一代弟子當中,目前只有大師兄練到了第八招啊,今年的比武有得看咯。」另一位光頭大漢附和道。

「說不得,說不得。」矮胖漢子擺了擺手示意兩位師兄弟不再閒話,滿臉卻是得意之色。

「金刀九式?」樓梯口傳來一道尖嗤聲,走進一名高高瘦瘦,身著青衣長褂的年輕男子。高瘦男子身後隨行三人身形打扮皆與其相去不遠,腰間均懸掛三尺長劍,一同四人樣貌清冷,頗有儒雋之風。

這邊大口咀嚼著狗肉的矮胖漢子端坐不動,朝身側斜睨著眼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青蛇門彭晏。」

高瘦男子回道,「三摶兄,別來無恙。」便領身邊三人就座於矮胖漢子斜對面一張方桌。

此二人分別是夏口兩大門派弟子,龜山金龜門掌門之子金三摶,以及蛇山青蛇門大弟子彭晏。

「聽你方才口氣,怕是看不起我金龜門的武功?」

「貴門的金刀九式自然與我青蛇門的青蛇七縱同為這洞庭以北,長江以南的一等一好功夫。」(現實中龜山在江北的漢陽,這裡為杜撰)

「哼,說得好聽,再好的功夫也得看用在誰人手上。」

「彭某這點微末功力的確遠遠不及本門祖師蛇山上人,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有屁就放!」

「只不過我為貴門祖師爺金龜子感到可惜就是了。」

「有何可惜?好話便說,壞話也莫藏著掖著,這般酸溜溜語調算甚麼男人?就你也配提我金家老祖宗的名號?」

「並非是我青蛇門彭晏貶低貴門武學,傳說中金龜門祖師金龜子所創的金龜刀法原本有一十二路,到了當代門主金不換手上,僅餘九路招式,剩下的三路招式都因為修習難度過大而逐代流失,」彭晏娓娓道來,驀地話鋒一轉,古怪語氣道,「連老祖宗傳下來的一十二路金龜刀的大名都不敢叫全,只稱個金刀九式,敢問三摶兄,這個修習難度過大的說法,當真是貴門人才凋零,還是你們金家幾代前輩刻意為之?」

「彭晏小伢!」金三摶濃眉激突,吐出一大塊狗肋骨,夾雜著白刺刺涎水,大罵道,「狗娘養的,你看不過眼還是怎麼?真看不過就來會會你金爺爺的大刀!」

金三摶說著伸手將背上黑刀解了下來,用力砸在桌上,震得盆中狗肉紛飛四散。

見金三摶亮出兵器,另外兩名金龜門人即時彈立而起,滿臉凶光,手也把住背後刀柄。見此情景,彭晏身後三名青蛇門人也接連脩然起立,更是毫不顧忌直接將長劍抽出劍鞘,揚目傲視金三摶等人。此刻閣樓之中,劍拔弩張之勢頓起,旁桌食客紛紛避逃,有的匆匆結了酒錢,有的沒結,酒保也追將不上,只聽樓下酒店老闆朝著門外一陣扯嗓喝罵。

不出片刻四下歸於平靜,閣樓中只剩一桌桌剩菜剩酒,卻也沒有店中夥計敢上來收拾。

「這位朋友,我金龜門與青蛇門相鬥,勸你早早走開免得刀劍無眼。」金三摶並未起身,面無表情朝著不遠處角落中一個對窗而坐的魁形大漢說道。

大漢一語不發,只道自顧自的喝酒吃肉,寬碩身形撐起一襲奇大破布灰袍,只留給金三摶一片高大莫測的背影。

「朋友,我見你從容鎮定,敬你是條漢子才好言相勸,你反倒對我金三摶不置一顧,這般反應未免太過瞧不起我金龜門。」

金三摶再次發話,聲調漸高,胸中已有一絲怒意,可角落裡的灰袍大漢依舊不作任何表示,甚至連頭都不偏不移,全然將金三摶視作無物。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說罷,金三摶豁地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隻油膩大手運勁成爪向灰袍大漢抓去。

正當金三摶右手離大漢後心還有半尺之時,只見大漢左肩肩頭陡然向後一排,便是忽地鼓出一道勁氣隔空撞向金三摶大手。

金三摶直感到這股勁氣渾厚無比,竟是將自己右手完全抵住,無法再向前分毫!

從未見過如此詭異武功,金三摶強壓住大漢迸出的這股勁氣,化爪為掌,不信邪地急運內力試圖相抗,不料自身功力過低反倒被其反制,體內一陣血氣翻湧,連連後退幾步撞在了一旁桌上。

這一出對峙被兩派弟子看得清白,在場眾人皆瞠目結舌。

青蛇門彭晏更是渾身打了一道冷顫,久久沒有從灰袍大漢輕描淡寫一擊制服金三摶的震撼中緩和過來。

好霸道的內力!

最為震驚的還是金三摶本人,他分明知道,這名灰袍大漢發出的勁氣並非有意傷人,雖然精淳渾厚,卻是極為綿柔和緩,並且僅僅只帶出尺許,若非自己刻意以自身內力相頂,是絕然不會落得這般狼狽的。

灰袍大漢仍不顧首,面向窗外悠悠說道,「金不換先生確是江南有名好手,不過木某眼前這位金兄弟若想代表夏口金龜門,未免把話說得過了些。」

聽得灰袍大漢一口河北口音,金三摶心道不妙,料知今日撞上了位外地高手,當即拱手朗聲道,「木大俠指點的極是,金三摶出言不遜並非刻意冒犯,這便向木大俠賠不是了。」

金三摶這話避開了自己一掌擊出反受辱的尷尬事情,彭晏自然明白金三摶是為了顏面著想,但出於對灰袍大漢的恐畏,彭晏並沒有於此間發落奚笑金三摶。

金三摶這一拱手,過得一息時間,灰袍大漢才緩緩轉身起立,連帶著桌椅一陣光當響動,待其全然立直,眾人皆被大漢的彪猛魁偉深深震懾,就連金龜門那位最為高大壯碩的光頭弟子也必須半仰起頭來相視。

灰袍大漢一張國字四方臉,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便是只在北地才能生出這樣的堂堂魁漢。大漢一雙虎目注視著金三摶,拱手豪爽道,「金兄弟不必介意,木某自北方而來,不願招惹是非。」

對面青蛇門彭晏見此情形,當知此人定是北方江湖上的成名高手,當即升起結交慾望,可不等他上前發言,便聽得灰袍大漢沉聲道:

「木某此番前來夏口,尚有要事在身,金龜門、青蛇門的朋友,若仍有糾葛怨憤,還請移步相鬥,恕木某先行佔用此間了。」

大漢一席話畢,冷眼掃視兩派眾人,目光極具威勢,散發著嚴厲危險的氣息。金三摶當即帶領兩名金龜門人拱手告辭,青蛇門彭晏看得這灰袍大漢不願多話的樣子,料想形勢不可逆轉,只能錯過此番結交高人的機會,帶著門人行了道禮便匆忙離去。

此間事了,金龜門金三摶與青蛇門彭晏也再沒有互相提過此事,至於當日於憑欄軒發生的口角更是不再追究,全當兩人之間未發生任何不快。

酒店老闆歡喜得不得了,只因那位金龜門少主全權自願賠償了今日一切酒客未結賬的損失。得知樓上有位高人,老闆仍有些顧忌,吩咐酒保迅速收拾剩酒剩飯,並嚴囑道切不可出言打擾那位灰袍酒客。

酒店漸漸迎回了本有的熱鬧,又過了近一炷香時間,門口探進了一個穿著破爛的乾瘦乞兒,老闆剛欲命人斥退此人,瞧到其身上掛著數只顏色各異的破爛布袋,旋即又放下了呵斥打發的心思。隨後又見這乞兒進入酒樓後徑直向樓梯走去,上了二層閣樓,老闆呼出一口氣,心中只道還好沒有招惹此乞兒。

乾瘦乞兒行至灰袍大漢桌前,肅然道,「大仁分舵六袋弟子錢勺探報來遲,懇請幫主降罪。」

大漢微微一笑,擺擺手示意其就坐,並給這位自稱錢勺的乞兒夾了一大塊熟牛肉,見其躊躇片刻後仍吞嚥下去,大漢才斂起笑意,低聲問道,「於大人情況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章才把男主放出來,作者膽子也是蠻大的 ┐( ̄⑸  ̄)┌

另外,大家還記得曼陀山莊的浣珠姐姐嗎?

夏口即武昌。

(現實中龜山在江北的漢陽,這裡為杜撰)

☆、浣珠,真的是你?

錢勺答道,「於大人被軟禁府中已近半月,於府守衛森嚴,除了府中下人以外,侍衛全被遣走,皆置換為從開封城調來的高手。」

丐幫六袋弟子錢勺並非如表面看來只是一個稚嫩乞兒,其實際年齡與喬峰相近,已有二十四、五歲,身形這般矮小完全歸於小時候吃的苦。錢勺五歲起便流浪街頭,常靠酒家泔水為食,自幼多病,卻也有福緣相傍,經歷數年流浪生活也從未病死,直到九歲加入丐幫,找到了組織,生活才漸漸有了指望。由於錢勺過於瘦弱,在幫中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但他偏偏生了一張娃娃臉,頭腦身手也十分機靈敏捷,多年後擔了一份密探職務,在幫中也算混得有聲有色,此次便是奉幫主喬峰之命執行探報任務。

而錢勺身旁的這位灰袍大漢便是丐幫幫主喬峰。

喬峰沉思片刻,問道,「開封城的高手?可打聽到這些高手的名號了?是否有幾位朝廷大能之士?」

錢勺搖頭道,「屬下無能,並未查出有何著名高手。」

喬峰笑道,「你無須自責,興許於府那夥人只是一群平庸之輩。」

喬峰抓起一壇烈酒往面前一口大碗裡倒,邊倒酒邊說,「祁舵主及風副舵主遭陷害入獄,如今只有於大人可作證解救,即便是龍潭虎穴我喬峰也要闖上一闖。」一滿碗酒便是一斤,只見喬峰喉頭咕嘟抖動幾下,便是將酒一口喝乾,沉聲道,「此次案件牽連眾多,朝中那位韓大人一脈,為了確保於大人不抖出秘密,眾多朝臣都對於大人有加害之意。得虧於大人之岳父正是韓大人的至交王大人,這番軟禁想必便是出自那位王大人之手,表面上為囚禁,實為暗中保護。」

「如幫主所言,於大人是被王大人所照顧,為何不一併將於大人給救了?」

「王大人雖有保於大人的心思,但畏於朝中韓系一脈事關重要,王大人也無他選擇,除了暗中保護以外不能明面上救他。」

「那我們丐幫這次要怎樣請於大人幫忙救出兩位舵主?」

「我自然有辦法,只要能得朝中那位蔡大人出面,便能解決此事,屆時我將於大人帶到那位蔡大人處,祁舵主、風副舵主以及其他眾多好漢、官員皆可獲救。但為此我們必須盡早將於大人擒來,讓他擔保給出證據。」

「幫主可有何安排?」

「不論是韓系還是蔡系,丐幫都萬不可與朝廷作對,我此番隱匿身份前來夏口,為的正是避免打草驚蛇。我需要你匿于于府附近盯梢,一旦有狀況發生就立即匯報與我。切記,此次行動絕不可告知任何人。」

「是。」

「事不宜遲,我今晚便會行動,太陽下山之後你就莫再逗留,免得遭人懷疑。」

「遵命,錢勺這就去了。」

待錢勺離去,喬峰喚酒保上來收拾乾淨碗碟,又叫了十斤烈酒獨自豪飲,遠眺窗外,滿眼凝重之色。

遠在憑欄軒視野不可企及的地方,一名身著茜色綢衫、佩帶寶劍的年輕女子漫無目閒逛於夏口各處街頭巷角。衣衫抖動間顯現出女子極為纖細的身段,體態說不出的輕盈,偶有男子路過,見其溫婉入水的白皙臉龐,眼光免不得在那女子身上多掃幾眼。

雖然惹人注目,女子略微出世的飄逸身形加之腰間所配寶劍,讓人不敢上前搭訕,只道是位武功高強的女俠。

此「女俠」便是化為旁人容貌的朱敏,而朱敏此刻的心情有些鬱悶。

前日裡慕容夫人過世後,慕容復便正式接手了姑蘇慕容家的產業,母親過世,慕容復並未同一年前「失去」父親慕容博那般陰鬱頹廢了許久,甚是堅強,看起來全無絲毫喪痛之情,並且給朱敏一種真正當家做主的感覺——男人都是一夜之間長大的吧,朱敏這麼認為。然而大權在握,這廝並不安生,不顧朱敏這個貼身秘書以及四大家臣的強烈勸阻,硬是拖家帶口從姑蘇來到夏口調查一年之前慕容博的死因。

朱敏勸他是因為自己早就知道事情真相,四家臣勸他,是因為這一年以來他們早已輪流被慕容夫人派去夏口出差好多趟了。想來父親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如山般高大吧,男人都是這樣的,朱敏這麼認為——他總是不放過一切可證明自己仍能感同身受正常男性思維的機會。

其實朱敏這次是從慕容復那裡「逃」出來的,只因為跟著慕容復混實在太過無聊,自己難得出趟門,只是想自在一些好好感受下正兒八經的古韻古香。而且,慕容復對追查真兇這件事再怎麼走心,對朱敏來說也還是個沒意義的差事。

總而言之,秘書兼保姆兼半個打手的朱敏就這麼屁顛屁顛的跟著慕容復出了趟遠門。對了,保姆也是兼職半個,因為阿碧也來了。

說是半個打手,實際上連半個都算不上,因為朱敏的作戰能力實在是太!弱!了!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四年,頭三年裡,朱敏總是認為金大俠的武俠世界中,內力是為一切武學根本,只要身懷強橫內力,即便於武學招式半點不通,也能對峙武林高手。段譽便是一例,即便六脈神劍不靈,靠北冥神功吸取的龐大內力都可以使他隨手拍碎西夏一品堂高手的腦袋;面對旁人攻擊,即便不做任何抵禦,段譽也會因自身散發的雄厚勁力將對方震彈開去。

就是因為有段譽這個壞榜樣的存在,朱敏才會全然不顧武學招式的修習,一股腦的苦修內力,甚至當初於曼陀山莊為對峙李管事做準備的時候也只是強練了半月的內力而已——當然,朱敏這麼做還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歸於自己所懷的長春真氣這個外掛,他修習內力的速度是常人的許多倍。

直到半年前朱敏與參合莊一名普通侍衛真刀真劍演練招式,朱敏才發現這幾年來他的想法完全錯了:不使用真氣的情況下,朱敏在內力修為與自己相近的侍衛手中竟走不過十招!

雖然自己有真氣在手,可以通過強化肉體力量而平獲百斤手勁,但朱敏經此一戰後心中只怕用上真氣也沒有多大把握將這侍衛擊敗了。

朱敏對慕容復給他的柳絮劍法十分受用,平日裡除了修煉內力、真氣以外,武功招式也就只是練這柳絮劍的劍招罷了,最早的時候雖然翻看過各類武學典籍,可那畢竟是只是書中的知識,並不曾放到實戰中演練,也就到了這次與莊中侍衛對手,才發現自己的拆招卸招能力太過薄弱。

慕容復在此之前並未對朱敏招式上作何指導,畢竟人家慕容復也是主人身份,朱敏自己都對武功招式不以為然,慕容復也不可能主動貼上去教他吧。

隨後朱敏開始虛心向慕容復請教武功招式,慕容復才發出感慨,指出朱敏這近一年以來的功夫都是打水漂了,劍法造詣只能呵呵兩字形容。

朱敏著急得很,但慕容復表示,你沒必要這麼急啊,你才多大啊,而且我覺得你習武資質也就一般的樣子,雖然你內力進步很快,但給我的感覺就是資質一般。

慕容復這話的確是戳在自己心窩上了,也許資質的確是能看得出來的吧,朱敏有真氣外掛在手,修煉內力的速度比旁人不知快上多少倍,但朱敏接觸武學越久,越發認為自己各方面資質的確一般。

反正,朱敏目前最鬱悶的就是,自己空有力卻沒有技巧,雖說常言道一力降十會,可朱敏既沒有北冥神功又沒有無崖子直接傳功,想白手起家平地裡練出一身大成內力,也只能靠時間來慢慢磨了。

反正,他現在看起來一副女俠樣子,實際上寶劍幾乎就是個擺設,還不如直接揮拳頭往人身上掄去。

不過,不管怎麼說,形象還是要顧一點的,腰上掛把劍裝裝樣子也就是了。

說到形象,朱敏沒有用自己本來面貌,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因為他這次是偷偷溜走,多少想避一下慕容復一行人,另一方面則是:扮男人太累了。

雖然並非己願,朱敏內心深處很想扮個風度翩翩的劍客耍耍架子,但朱敏不得不承認,他的真氣易骨之術短時間內還好,長時間施展,尤其是一直都處於行動狀態,對身體是一個很大的負擔。更何況,在易容成男人的狀態下,若真撞上什麼亂子,必須到了動用武力的時候,自己是否能應付過去就說不准了。

還有一點便是,朱敏沒估計錯的話,自己現在應該是十二歲年紀,由於長期服食朱顏丹的原因,身體發育已與十四五歲少女無異,也就是臉龐顯得稚嫩了些。既然要扮作女俠,自然是越符合女俠形象越好,掛著個蘿莉臉未免太過出戲,朱敏也就變幻了一下容貌,盡量使得自己顯得更加老成。

然而,朱敏對女人容貌並沒有多少見地,要他自己捏橡皮自然是不會捏的,於是只得靠印象中的熟人作為模板。選誰好呢?王語嫣太過驚艷,不想太惹人注目,自己又算半個外貌協會會員,易容逛街自然也是不能把自己化得太醜的,於是朱敏挑了曼陀山莊裡與自己交情頗好的浣珠。

浣珠即便外出,也就只在姑蘇本地活動,這夏口應該是不會被什麼熟人認出的吧?更何況,即便是浣珠更早的熟人,又有多大可能通過這張女人臉認出原本的男人身份呢?

朱敏只覺得這番易容天衣無縫,直到這會碰到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男人。

「浣珠,真的是你?」一個蓬頭垢面,身裹斗篷的漢子從後面扒住朱敏肩膀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喬某是來救你的

「我是於正啊!」見朱敏轉過頭來臉上略帶疑惑,斗篷漢子接著道。

一千年前的西南官話與朱敏幾年來所習慣的古時吳語大大不同,朱敏實際上並未聽出此人喊他「浣珠」,只聽准了這漢子自報姓名為於正的那句。

「你是於正?」朱敏不假思索道,於正這個好名字在他前一世生活的年代裡是個很有意思的知名人士,又看見這斗篷漢子灰頭土臉的狼狽樣子,朱敏只覺太過滑稽,又為了形象起見,只能盡力憋住不笑。

「哎喲,」漢子拍了拍自己腦門,換了與朱敏一樣的姑蘇方言道,「我都忘了,你聽不大懂我老家的話。」

朱敏尚未意識到眼前男人與自己現如今幻化的這張臉有什麼關係,一直在把對方往前世記憶中那個知名人士於正的印象裡帶,心中還納悶道,為什麼他也穿越來了?而且他又是怎麼認識我一無名小卒的?

就在朱敏疑惑不解的時候,斗篷漢子扶住了他的雙肩,低頭緊張道,「噓,快跟我走,這裡不便細說。」

根據於正的手勁,朱敏猜測此人並不習武,隨即又發現窄巷對面行來了一行江湖氣甚重的三條大漢,一身黃褐短打,背負黑刀,滿臉戾色並且表情沉重。見這三人,朱敏大概猜到了什麼,極富正義感的他二話不說便反過來抓住於正的手退出窄巷四處穿行。

朱敏二人一溜煙逃不見後,那條窄巷裡又發生了這樣的對話:

「尹師弟,你看我像打家劫舍的壞人嗎?」

「像。」

「嗯昂?」

「……個球啊,師兄,不是我老尹拍你的馬屁,多虧師兄你行俠仗義,慷慨解囊,讓人家憑欄軒老闆少賠了一大筆追不回來的酒錢,這不就證明師兄你大仁大義嗎!」

「那為何剛才那小娘們看了我一眼就拉著他漢子逃遠了咧?」

「你看剛才那漢子蓬頭垢面的,比我老尹還髒,哪比得上師兄你的俊雅不凡,那小娘們一定是怕自家男人多了看師兄兩眼大受打擊影響夫妻和睦啊!」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我就喜歡尹師弟你這張嘴!」

再回到朱敏這邊,朱敏拉著斗篷男逃了許久,漸漸發現有些不對勁,剛才那三個黃衣服的江湖人士怎麼沒有跟過來?即便是自己跑得再快,對方也不會一點追人的動靜也不發出來吧。

「喂,於正,」走到一處巷角,四下無人,光線也較為陰暗,朱敏停下腳步開口向於正問道,「你跟剛才那三個黃衣服的有什麼仇?」

「什麼黃衣服的?」於正疑惑道。

「就是剛才我拉你跑的時候對面走來的三個男的啊。」

「他們是本地金龜門的弟子,」於正瞧向朱敏的眼光中有一絲柔軟,但隨即又想到了什麼,痛苦地搖了搖頭,「不過他們與我的事無關。」

朱敏沒有發現剛才於正眼中的曖昧,接著說道,「金龜門的人就是這個打扮啊。話說回來,他們與你無關,你又是為了什麼表現得這麼緊張兮兮的?還有,作為穿越人士你一點武功都不會,也太沒用了吧,再者,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的?」

被朱敏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話攪得頭暈,於正半天只憋出了幾個字,「你……你不是浣珠?」

邦。

朱敏只覺得有人拿大鐵棒子給他腦袋上敲了一記悶棍。

浣珠?於正?這貨不會就是浣珠掛念多年的那個於大哥吧?!

雖說不作死就不會死,但為什麼他朱敏總是能碰上這種小概率事件?他到底是倒了幾輩子的霉才能碰上這種事?

要是最開始聽明白對方是把自己認作了浣珠,朱敏還可以臨時解救一下迅速變個臉就糊弄過去了,但現在這於正已經和自己跑了這一路,要是再變臉可能會引起對方懷疑反倒容易暴露自己的易容絕技,此人又是浣珠的心上人於大哥,也不能偷偷把他滅口吧,再說,自己還真從沒殺過人來著。

朱敏反覆思慮後,最後決定這樣辦。

「你是於大哥?」朱敏故作驚訝道。

「浣珠,你終於想起來啦?當年我倆在姑蘇相識,那段日子於我而言就像一場夢。後來你不見了,我尋了你好久,在姑蘇住了好久,連你們那的方言都學會了,卻偏偏尋不到你的人。」於正一把抓住朱敏小手,捧在手心裡激動道。

朱敏強直感到一陣翻胃,這貨不是有老婆了嗎?!

而且,自己是男的!不管這貨有沒有老婆都不能這樣給佔他便宜!

「咳咳,嗯……」朱敏把手抽出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原來你就是我姐姐經常提的那個負心漢。」

「浣珠是你姐姐?」於正滿臉尷尬道,「那你是……」

「我叫浣玉。」

「浣玉妹子,剛才是為兄不對,多年未見你姐姐,一時激動才……莫怪,莫怪。」

「別跟我稱兄道弟的,」朱敏往後退了兩步,拉出距離道,「你拋棄了我姐姐,把她害的那麼慘,自己娶了老婆逍遙快活去了,又過來跟我說些什麼?」

「你姐姐是這樣對你說的?」

「是的。」

「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們那回約好在太湖邊上的一株柳樹下相見,你姐姐一直未來赴約,後來……你姐姐現在還好嗎?現在在哪?可否帶我去見見她?」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說謊,難道你要我不信自己的姐姐反而去相信你這個可疑人物嗎?」

「妹子……」於正發現朱敏一副戒備的樣子,改口沉重道,「浣玉姑娘,我並非什麼可疑人物,我乃大宋正四品官員,湖北轉運司轉運副使。」

「所以呢?」四品算很大的官了吧,這副打扮又是什麼情況?朱敏隱隱猜到被捲進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件中。

「前陣子湖北水路發生了一件大事,朝野上下牽連甚廣,我遭朝中大臣暗中派人軟禁,今日在一名親信的幫助下逃了出來……總而言之說來話長,等離開這裡我再給浣玉姑娘細講。」

「等等等等,你逃你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於正臉上蒙上一層灰,「浣玉姑娘,我已活了三十多歲,上無老下也無小,可以說無所牽掛,即便死在這起事件裡也沒有什麼好不值的,」又向朱敏拱了拱手,「如今見到了你,即有了見到浣珠姑娘的希望,還望浣玉姑娘成全於某這點心願。」

「為什麼總要提到我姐姐?你妻子呢?」朱敏只覺得這個人太沒良心了,娶了老婆還對多年前的小情人念念不忘,對了,他一副沒有武功的樣子,不會是想趁這機會抓自己當打手吧?

「逢場作戲。」於正憤憤吐出四個字,接著說道,「並且我認為這次很有可能是她要害我死。」

朱敏原本謊稱自己是浣珠的妹妹浣玉,只是想盡可能和此人撇清關係,而且讓對方知道浣珠對他已經死心,就不會再費心思往自己身上貼了才對,畢竟浣珠和眼前此人的關係應該只是南柯一夢而已,要是此人為了一個相別多年的情人就能轉眼間丟掉自己的原配夫人,想必這種人也是不會讓浣珠掛念那麼多年的。

但這番下來得知於正身上還有這般苦衷,朱敏又有些心軟,只覺得浣珠的這位於大哥也蠻可憐的。不對,不是心軟,只是路見不平仗義相助,朱敏心中寬慰自己,表現出沉思表情,隨後問道,「你有什麼準備沒?比如離開這裡的手段?」

「夏口東岸碼頭再往東半里,有一隻親信為我準備的船,我們趁夜乘船即可離開此地。」

當晚亥時,夏口鎮西邊一處大宅院內,夜色靜謐,無燈無燭,然而宅院內依舊有數十名侍衛守夜。

「簌」「簌」兩聲,宅院正房門口的兩名侍衛脖頸遭暗器擊中,應聲而倒,同一時間,房上跳下一名魁梧大漢,落地卻毫無聲響,靜悄悄地推門而入,手腳極為輕緩。

大漢進屋後直奔臥前,極為迅速地將床上入睡男子點穴並抱將起來扛於肩上,隨即出屋跳上出院牆狂奔遠去,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從發生直到結束,全在數息之間,院中眾多高手竟無一人察覺。

大漢扛著從院中擄來的男子,翻進了一處極為破舊的矮房中,還沒等大漢將男子喚醒,就聽到對方傳來一陣嗚嗚之聲,大漢翻手解了其啞穴,被擄男子喉中乾澀,一副甘願赴死的神情:

「這位好漢,倘若要取我性命即刻動手便是,莫想叫我吐露任何消息。」

大漢爽朗一笑,拍了拍被擄男子的肩膀,「於大人,倘若喬某是來救你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晚了半個小時。

簽約第二次被拒,求小天使給點鼓勵嗚嗚嗚嗚……

☆、初見

回到數個時辰前,朱敏和於正所處的偏僻巷角。

「你從府裡逃出來,難道沒有什麼人接應?從這裡到東岸碼頭可有不少腳程吧?」得知於正預先安排的逃生地點,朱敏質疑道。

於正歎了口氣道,「我本在府邸附近安排了一名高手,只要我一出來就能和他碰頭——可當我來到預定地點後,此人卻遲遲不露面,以免節外生枝,我也就獨自一人前行了,直到方才偶遇浣玉姑娘。」

「行行行,你是如何逃出來的細節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訴你,你這一身行頭太可疑了,你真以為在地上抓把土往臉上抹成大花臉就不會被人認出來啦?」朱敏說道,解下腰間一個繡花荷包,打開看了兩眼,滿臉肉痛的關上,問向於正,「你身上有錢沒?」

「自然是帶了一些,不過,浣玉姑娘你問這個做什麼?」於正不解道。

「全交出來,」朱敏朝於正伸出手道,「我去給你換一身行頭,不然你這樣和我走在一起太過顯眼了。」

於正猶豫道,「可這夏口鎮上哪裡沒有認識我於正的人,一旦拋頭露面豈不是……」

「你放心,論這易容之術,江南千面觀音浣玉的名頭聽過沒?」朱敏拍胸脯道,「保準把你化裝成另外一個人!」

最終,於正半信半疑下還是妥協了,可憐巴巴地把身上僅有的幾錠銀兩全部上交給了朱敏,望著對方遠去的倩影,於正心中直想,「唉,即便是劫財我也認了,誰叫她長著和浣珠一樣的容貌。」

半個時辰後,一對年輕男女大搖大擺走在夏口街頭,女的俠客打扮,英姿颯爽,紅衣勝血,男的儒生模樣,神采奕奕,羽扇綸巾。只道是金童玉女,羨煞旁人。

「怎麼樣?服氣不服氣?就算把你關起來的那夥人發現你丟了,也決計想不到這個光天化日下招搖過市的小白臉書生,正是那個理應東躲西藏的三十多歲大叔吧?」

朱敏的確自學研究過怎樣為別人變幻容貌,畢竟平日裡要應付慕容復,假如只會給自己易容不會給別人化妝還不得老早被拆穿?所以這點真才實學朱敏還是得有的,只不過沒有自己的易骨之術那麼逆天罷了,裹點麵粉糰子墊高鼻樑、臉上貼幾束假眉毛假鬍子的技術還是會的。

「娘子此計妙極,妙極……啊!」

後面這一聲慘叫是被朱敏掐出來的,後者凶巴巴道,「少佔我便宜,聽到沒!」

「哎呦哎呦,浣玉妹子,不是你跟我吩咐的,我們兩人要假扮一對年輕夫婦嗎?」

「那也不行!」朱敏一陣臉黑,急道,「在旁人面前才裝裝樣子,誰讓你平時沒人也這樣叫了?」

於正滿臉無奈,自己怎麼就被這個姑娘整得服服帖帖的,到底還是因為浣玉那張臉,讓自己失去理智,甚至變得輕浮?

「行,都聽浣玉姑娘的,咱們先去東鎮找處酒樓歇歇腳吧,晚些時候再去岸邊乘船。」

「那是自然,還有,我跟你說清楚,我今日幫你並非為了你於正,而是為了我姐姐浣珠,明白嗎?」

「於某明白,」於正在官場上也算是一號人物,雖然眼前的姑娘是自己多年前那位心上人的妹妹,但這幾句話說下來,多少還是有點讓他不耐煩,「浣玉姑娘還有何指教,都一併說了吧。」

「有件事不是什麼好事,但我現在不能告訴你,」朱敏嚴肅道,「等我們逃離夏口,我再向你講明關於我姐姐的事,屆時你再做決定也不遲,現在不跟你講明免得算我要挾你。」

朱敏所指自然是浣珠的真實身份,當然,朱敏不會直接跟於正說出關於曼陀山莊變性女人的秘辛,只會告訴他浣珠不能生育,出於某些原因,恐怕也不能與他長相廝守。

「既然如此,於某就不再多問了,不過,」於正堅定眼神對朱敏道,「無論你姐姐有何難處,現在是何模樣,我都會再見上她一面,有些話,我一定要對她說。」

午夜時分,夜色徹底佔領世間,放眼望去,天、地、江近乎渾然一體,唯獨只剩一片界限模糊的漆黑,長江南岸邊,除了江水濤濤,再無任何或人或鳥或蟲或獸的嘈雜聲響。

倘若你眼睛極為刁鑽,仔細盯看下,會發現江邊有兩道黑影悄悄攢動,並非錯覺,這兩道黑影正是朱敏與於正二人。

「於正,你那條船真的在這附近嗎?」

「我並不確定,本來在府邸附近接應我的高手沒有來,這條船是否還在也不得而知。」

「那你打算怎麼辦?」

「再找找看,親信將船藏於港口往東半里的這一大片葦中,現在天色且晚,想來的確是很難發現,不過這也證明此計劃的安全性。」

「不管安不安全什麼的,我們要是找不到怎麼辦?」

「乘船順流而下可一日千里,實在不行,就只能走陸路了,可我們又沒備馬,走官道也過於招搖,只能先靠腳力了……」於正不好意思道,「等走得遠了些再弄考慮乘船還是騎馬吧。」

「喔。」朱敏無力地回應道,他其實並不怕苦怕累,自己真氣貫體之下,體質已異於常人,即便不眠不休從夏口走回姑蘇都沒有多大問題,唯一嫌棄於正的是,在他身上耗費太多時間,自己到時候再跟慕容復就不太好交代了。

「浣玉,這,這邊來!我找著啦!」於正大喜呼道。

其實以朱敏的視力來說,黑夜的影響並不大,可朱敏此刻並不認真,滿腦子都在思考編什麼理由應付慕容復,也就反倒讓於正給先找到藏船了。

朱敏過去常劃的那種太湖中的小船,無篷無帆,甚是簡便,但倘使在長江中行駛,就萬萬不能靠那種小船了,在這個年代,又小又沒帆的船怎麼可能在浩瀚長江上駛得順暢?方向都無法掌控,遇到激流便只能反覆打轉,人都得轉暈。

向於正方向靠去,朱敏藉著微弱月光打量這條不大不小的帆船,帆船長兩丈有餘,寬不到一丈,繫了很長的繩索停在岸邊,隱藏於大片蘆葦之中,此外,桅桿上並未架帆,想來帆布是藏在船上了。

「喂,那個,你應該知道怎麼操作這船吧?」朱敏小心翼翼問向於正,這玩意對他來說真真是一竅不通,而於正那副老不正經的樣子,直叫朱敏產生深深的擔心。

於正笑道,「浣玉妹子,你放心就好,這條船本來就是給兩個人準備的,即便那位高手不在,我一個人要操作起來也不是難事,先上去吧。」

數里之外,喬峰從先前那處矮房出來後便一直向東狂奔而行。

喬峰心中急亂無比,本來一趟於府之行,辦的是兵不血刃、不留任何痕跡,誰知他擄回的於大人只是一名替身,真正的於大人早已偷天換日逃出於府。

在喬峰多番解釋後,那名替身終於相信了喬峰的來意,總算告知了喬峰關于于大人的去向。但於府所在的夏口鎮西邊與於大人藏船地點的東岸港口附近相去甚遠,即便在喬峰全速奔馳之下,也需不止一刻時間。

然而根據計劃,於大人乘船之時,幾乎正好就是喬峰將其替身擄走之時,他到底能否及時追上於大人,全靠天意了。

為免拖累腳速,喬峰將其用來遮掩身形的寬大灰袍也脫將扔掉,如果這次追不上,於大人很有可能就此銷聲匿跡,從此不再過問世事。屆時此事件的一切線索都只有石沉大海,丐幫的大仁分舵兩位舵主恐怕也再無希望救回。

心急如焚之下,腳力越發迸進,一大片幽幽蘆葦叢已浮現於喬峰眼前的江面之上,定睛一看,叢中隱約飄現起一片船帆!

「於大人,且慢!」喬峰胸中運足內力,朝遠方爆發出一道震天巨吼。

就在此時,數十丈之遠的那條帆船之上,聽聞這道吼聲的朱敏心中大呼不妙,登時拔劍斬斷了繫於岸上的繩索。

「於正,帆待會再弄,有高手來堵你了,先趕緊劃遠再說!」看著遠處陸地上一條黑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自己這邊靠近,朱敏急道。

於正聞言立即放下手中事物,二人交換了一道眼色,匆忙拄出木漿紛紛掄進水中離岸劃去。即便是岸邊,江水也略有湍急,二人所乘之船不一會便駛遠了水岸,匿進蘆葦叢中,漸有向江心趨近之勢。

那條黑影離岸愈近,朱敏眼中愈發顯露出此人模樣,只見是一名身著短衫、露出蚓扎肌肉的彪形巨漢,可此時船已離岸六七丈遠,想必此大漢也無法將己方二人攔下。

然而就在大漢行至岸邊、身影略微躊躇,朱敏見此情形稍稍安心的時候,一件令他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大漢縱身一躍,竟是平地裡升起數丈之高,直條條地向其所乘帆船飛躍而來!

叮!朱敏幾乎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尚未來得及提運多少內力或是真氣,慌忙提劍向大漢刺去,卻是堪堪迎上了大漢猛擊而來的右掌,只感到虎口一翻,長劍節節寸斷!

砰!大漢穩穩落於船上,船首跌宕起伏,濺起一陣水浪。

「你是誰?為何要劫我姐夫?」朱敏翻手將劍柄擲入江中,攔住於正,冷聲問向來者。

「喬……」弗一登船,剛欲開口,喬峰恰聽聞此女說道於大人是她姐夫,當即改口道,「木某此番前來是有要事相求於大人,還望姑娘莫要阻攔。」

作者有話要說:  開學一個月沒回家了,最近幾天更新可能都會晚點,等不到的話不要熬太晚哦~

☆、「王姑娘」與「木大俠」

午夜,長江,一舟,三人。

喬峰心下納悶,為何這位於大人的小姨子會親自前來相救?於大人的髮妻王氏,其父親王大人當屬朝中韓系才是,王大人尚且只是暗中保護,而於夫人更是直接出手營救,還派的是自家小妹,這般看來於夫人的立場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從之前那名替身口中探出的情報,於大人此次出逃系為自救,又怎會與於夫人有關?實際上,據喬峰瞭解,於大人夫婦的關係應該並不好才對。好在喬峰留有後手,將那名得知自己身份的替身暫且交予錢勺看管,即便此人確屬於夫人手下,也不會在短時間內暴露丐幫的介入。

是故,不論於夫人的立場如何,喬峰都不能暴露自己丐幫的身份,事發之後,於夫人早已撤回開封王府,天子腳下便是與朝廷息息相關,為避免身份暴露,喬峰只有在於大人小姨子面前自稱姓木。

喬峰如戰神一般立於朱敏二人面前,威風凜凜,其身上散發的壓迫感形同實質一般籠罩在朱敏心頭。

礙于于正全然不通武功,朱敏將其攔在身後,並使了道眼色,示意於正不要多話。

朱敏如此做當然是為了自保。

右手手腕現在還有些發麻,朱敏心中叫苦不已,根據之前的一番交手,朱敏可以斷定自己遠遠不是眼前這名大漢的對手。正面交鋒絕無任何勝算,故而先謊報一個與於正相對親近的身份,不論來者是何人所派,都盡可能讓對方有所顧慮而不對自己下殺手。

「你有什麼目的?還不是要抓我姐夫走?」朱敏問道,聽聞喬峰一口北方口音,愈加確認對方是朝廷派來的高手。

「王姑娘,」喬峰向朱敏拱了拱手,朗聲道,「木某前來,自然是為了前日湖北水路發生的大事,於大人關乎重大,之於木某所在勢力而言萬分重要。」

朱敏心想,眼前這位大漢稱自己為王姑娘,就說明於正的老婆姓王咯?看來自己誤打誤撞,那個姓王的女人果真有個妹妹吧。不過這大漢並不認識自己,看來多半不是於正老丈人那邊派來的高手,那麼此人的來意便愈發險惡了。

「勢力?我管你是什麼勢力的,你是北方人,那就是從開封來的,就是朝廷的人,我姐夫得罪了你們朝廷那麼多大官,我要是把他交給你,不就等於親手送我姐夫去死嗎?」朱敏振振有詞,為的只是讓對方更加相信自己的「王姑娘」的身份。

喬峰畢竟不能在「王姑娘」面前暴露丐幫身份,一陣沉默,不置可否,復道,「木某保證,定不會讓於大人遭受任何謀害。」

「拿什麼來保證?你覺得我會信嗎?」朱敏嗤聲道,「連自家名諱都不敢光明正大說出口,要我怎麼相信你不會對我姐夫動手?」

「王姑娘,你不是我的對手,我勸你莫要阻攔在下。」喬峰向前一步威脅道。不管怎麼說,阻攔喬峰的這名紅衣女子萬萬不是其敵手,即便交涉未果,喬峰也有把握強行將於正擄走。

「虧你長這麼大塊頭,好意思欺負一個不負武功的文人,還有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朱敏後退一步質問道,說到「弱女子」三字,朱敏不禁一陣臉紅,好在有夜色掩飾,此間二人絕無可能發現朱敏臉上的異樣。

此情此景,於正尚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但眼見朱敏如此袒護自己,對其好感不免又增了幾分,心中更是決定要好好回報他那多年未見的小情人浣珠。

不顧朱敏阻攔,於正上前一步與朱敏並排而站,頗有一番慷慨就義的模樣,向喬峰正色道,「木大俠,大難當前,偉丈夫自當不避不閃,於某與你走便是,但請你不要傷及於某之妻妹。」

「姐夫!」朱敏急道,竟是帶上一絲哭腔。朱敏只覺得自己的演技較之慕容夫人也有的一拼。配上這午夜時分,江風瑟瑟,朱敏恨不得連自己都要感動了。

「那是自然,於大人請放心。」喬峰倒是對此情景並未動容,說罷,坦然向二人緩步走去。

「你不要過來!」朱敏警告道,眼見短衫大漢並不理會,自顧自的一步步向前,步伐極為沉穩自若,待大漢離自己還有二、三步之遙時,朱敏陡然彎身,提起右掌便向其懷中撞去——

喬峰微微一側身,便是輕而易舉的躲過了朱敏的這一記偷襲,趁對方還未穩住身形,一把扯住其左胳膊,探前一步,翻手間提運內力將其點穴制服。

這一來回是自然是朱敏故意為之,最初出掌時就未帶任何勁力,所為只是顯得自己並非束手就擒。

「你無恥!你不要臉!」朱敏尖聲叫道。武俠劇中的女主角被壞人制服應該是何反應?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吧?朱敏這樣想著,反正只是演戲,喊出恥度如此高的對話也並不害臊。

「哼,姑娘家家,不可無禮。」喬峰輕聲呵斥道,一把將朱敏攔腰橫抱而起,轉身跨進船篷中。

被喬峰橫抱在懷中,朱敏此時此刻想只到了李管事,那還是上一次這樣對他公主抱的人,結果是被他拿金鎖片劃破了喉嚨。無意間又落得這番情景,朱敏打算故技重施,卻發現自己體內運轉真氣衝穴竟是久沖不散?

朱敏當即施展內視,發現被制要穴之上始終凝滯著一股勁力,正是這股勁力的存在導致朱敏無法盡快衝破穴道。

難道是因為此人內力修為過於高深?

雖然以大漢目前表現出的實力來看,朱敏這番臆想的確存在一定道理,但根據朱敏混在慕容復身邊一年多以來積累的武學常識來考慮,內力強橫程度並沒有任何加深點穴效力的依據,恐怕只是這名大漢所使的點穴法子異於尋常。

喬峰入篷後,找到棉鋪,將朱敏輕輕放下,並留言道,「三個時辰後,點穴將自行解除,姑娘大可放心。」

朱敏斜過眼不瞧喬峰,心中還在思考怎樣衝穴,只當是與對方鬥狠。不過礙於黑暗,也不知道喬峰看不看得見這個細微動作就是了。

「於大人,」喬峰出篷後,轉身向於正道,「我們先將船鼓回夏口北岸吧。」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篷外二人倒騰著船帆與木槳,朱敏暗中嘗試運用真氣衝穴,雖然最初那股勁力凝滯於穴位之上導致朱敏難以自行解穴,但遭真氣多番衝擊之下,那股勁力漸有潰散之勢。

近半刻鐘過後,篷內傳來朱敏喊聲,「姐夫,你進來一下。」

向喬峰交代兩句後,於正便矮身進了船篷,喬峰一邊專心划槳,一邊又聽到篷中傳來那名紅衣女子的聲音,「大塊頭,我跟姐夫有私密之事交代,你可不能進來偷聽。」

喬峰會意一笑,心中只道這位王姑娘甚是直性可愛,面朝江面悠悠說道,「木某絕非奸詐小人,姑娘叫木某不聽,木某便不會偷聽。」

篷中傳來一陣細碎聲音,不一會,於正便從篷中走了出來。喬峰稍稍斜睨了一眼於正,見其雙手緊裹外衣,便隨口問道,「於大人可是畏寒?」

「不是。」於正答道。

「如有需要,木某大可為大人輸些內力以為祛寒。」喬峰笑道,仍專注於划槳。

於正緩緩向喬峰走去,黑暗籠罩下,看不出其面上表情,待於正離喬峰僅一步之遙時,不料其突發變動,右手化為手刀使出全身勁力向喬峰後頸劈將下去!

「咯」的一響,只見喬峰腦袋刺啦一低,整個身子便向前癱伏,驀地栽進了江中,蕩起一片水花。

「成功了?」篷中傳來於正的問話。

「成功了。」篷外於正應道,嘴裡竟發出的是女子聲音。

對喬峰突然發難的,正是緊急情況下與於正換裝的朱敏。

實際上,朱敏最初並未想到用此計謀將來者解決,在與大漢初次交手後,朱敏就打定主意示弱妥協了,他本來的打算就是於此賣掉隊友,只不過恰好被這大漢點了穴道,朱敏胸中便隨即升起了這麼一出計謀。

怎麼說朱敏也是一個講義氣的人,真要放走於正,這次他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自己以後見到浣珠心中未免又會有一絲愧疚。

更何況,動手就動手吧,反正這個大漢看起來已經認定自己是朝中那位王大人的閨女,應當是怎樣都不會對自己下殺手的樣子。

於是乎,換裝為於正的朱敏,提運起全身內力以及真氣,給了尚在划槳未有任何防備的喬峰致命一擊。根據朱敏手上感應,要是這樣都還不死,恐怕又會成為繼李管事割喉逃走之後的又一懸案了。

聽聞朱敏肯定回應,僅著一身底衫的於正從篷中走了出來,向朱敏嘻笑道,「妹子,真有你的,竟然自己給穴道解開了,還想到這麼一出妙計把他除掉。」

「那是,我……」朱敏尚未把話說出口,只聽「噗」的一聲,江中濺起一大片水浪!

隨之一道人影垂直竄起,一旁桅桿卡擦脆響便是遭其攔腰撞斷,緊接著竟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飄到了朱敏身後!

「啊!」「啊!」

朱敏只見剛才被自己打入江中的大漢瞬間翻上了船,如同抓小雞一般,一探手便一把將於正提起,隨後騰騰一踢腿,大踏步躍出船向岸邊飛了去。

此時帆船與岸邊尚有十餘丈之遠,大漢手上又提著一人,朱敏料想對方不可能如先前登船那般輕鬆著陸。眼見大漢飄飛三四丈之遠後,身影已離水面極近,可誰知對方尚未落入水中,腳下一踩,便又騰升而起,如此下來幾個飄忽間,大漢連同於正二人就這麼安安穩穩的上了岸,衣衫不濕。

一片黑暗下,只剩朱敏一個人在江風中凌亂。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小姐?

夜幕隱去,天微微亮,江風習習,天地間一片生機勃勃,而此刻朱敏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朱敏仍然在船上——被困在船上。

無論朱敏怎樣賣力搗騰一邊的木漿,船體離岸邊最近也有近十丈的距離,始終無法靠近陸地。

導致朱敏身處困境的罪魁禍首,正是那名將於正擄走的不知名大漢,若不是此人先前將桅桿撞斷,不論朱敏再怎麼不擅鼓帆之術,借助風勢他也老早便可登陸了。

是故那名大漢的身形、尤其是聲音,在朱敏心頭深深刻劃出一道烙印——此人未免太過混蛋,大半夜烏漆墨黑的把他一個人丟在江上,臨走時不幫忙把船划近岸邊一些就算了,還順帶留給他一條連登陸都做不到的破船!

不管怎麼說,於正已被擄走,整起事件中朱敏也算是盡力了,心歎妹子只能幫你到這了,他現在唯一所願便是不再多管閒事,盡快返回夏口找慕容復報道。雖然朱敏自諳與慕容復關係挺好,但慕容復此番前來夏口所圖「事關重要」,作為慕容復心腹手下,朱敏擅離職守一兩天還好,時間再往上走,恐怕於情於理也是說不過去的。

可是他沒有那名北方高手那麼逆天的輕功啊!他飛不回去啊!

更慘的是,他不會游泳啊!

更何況,就算朱敏會游泳,他也不想玩濕身play啊!會被打馬賽克的啊!

於是乎,可憐的朱敏就這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困在江上直到第二天清晨。

天都亮了,總能碰到其他船隻吧?朱敏如此想著,反正船不會翻,自己暫時也不會餓死,多挨一點時間就多一點吧。

只不過等到他上得了岸,要花多久時間返回夏口就不得而知了,到時候會不會直接回姑蘇燕子塢還來得近些?當然這樣一來慕容復更加不會放過自己就是了。

就在朱敏望眼欲穿時,只見前方江面上慢慢顯現出一大塊島嶼,正是由於這塊島嶼的存在,兩旁江水漸緩,連帶著南邊江岸也稍有閉合之勢——合攏之勢並不大,但這只是較之於長江近十里的宏偉寬度而言,實際上數十丈的聚攏也並不算小了,而正是這麼點短而窄的收勢,使得朱敏所乘之船堪堪駛近了岸邊。

緩行,緩行,行至島嶼東頭邊界,恰逢江面出現了一道自北向南的拐角,故而朱敏所乘之船與長江南岸的距離也達到最近,當船離岸邊不到兩丈遠時,朱敏運足氣力躍離船板,踏空飄飛一小陣後,終究有驚無險的安穩落於岸上。

心中大呼好運,朱敏即刻開始沿岸往回步行。

只不過是沿江順流飄了不到三個時辰,總歸還在鄂州境內,太陽下山之前還是走得回去吧?

一路上旭日東昇,江景大好,可朱敏絲毫沒有遊山玩水的心情,心中默默覺得昨日從慕容復那逃出散心的一天就這麼白瞎了。於正於正沒救到,自己還搭進去被「流放」了這麼遠,早知如此,昨日就不化作浣珠容貌招搖過市了——想到這裡,朱敏總算換回了原本阿朱的面容,嫩就嫩點吧,總之他此刻是再也不想惹事了。

在慕容復身邊呆久了,朱敏潛意識裡總有一絲傍到靠山的思想,更何況在他前世的印象中,阿朱本就是一個不深世事的善良淳樸妹子,近幾年應該不會再有大事發生了吧?如今平靜的安穩生活,也就讓朱敏幾乎忘記了與王夫人的深仇大怨,以及尚且不知蹤跡作為潛在危險因素的李管事,就這麼沒心沒肺的做著他的阿朱姑娘。

如果說參合莊的安逸生活使朱敏慢慢沒了危機感,此刻朱敏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勵精圖治的動力。

假使朱敏猜測無誤,那麼昨晚他初涉江湖遇到的第一位對手,應是北方開封朝廷所侍養的高手。在朱敏印象中,武俠世界裡,朝廷雖屬國家官方,但論及武學涵韻,始終及不上江湖草莽。而於正惹的事再怎麼緊要,到昨夜為止他也都好好活著,想來也不會是什麼震驚朝野的大事,對付這樣一名四品官員,應該也不會出動多強的打手。更何況,昨夜那條大漢輕鬆將朱敏制服,也的確沒有露出哪一手厲害功夫。

一個不知打哪來的朝廷打手就這麼厲害了,臥虎藏龍的天龍八部世界究竟有多少想像不出的絕頂高人?

那名大漢給朱敏帶來的震撼無疑是醍醐灌頂,於是乎,朱敏誤打誤撞之下,總歸是體驗到了何謂江湖險惡,山外有山。

仇一定得報。

武功一定得好好練。

並且自己必須得在短時間內大幅增長武力,才有能力應對未來一切有可能的突發事件。

然而朱敏這幾年來一直依仗的不老長春功又將將觸及瓶頸,自從一年前突破提氣境界以來,便再無寸進。長春真氣各方面好處不少,增進內力修煉速度、易容易骨易聲、振奮精神、減少人體能耗等等等等,但恰恰在那增長武力方面,導氣境界所能帶來的增長實屬有限。雖說依靠長春真氣強化肉體能帶來百多斤氣力的增幅,但這點增幅較之於不通武功者尚且有用,修習內功稍長者,這點增益便不在話下了。

想在不老長春功上獲得增長,要麼是可遇不可求的機遇突破,要麼是勤練提氣法門,增長仙氣轉化為長春真氣時的流量,然而朱敏日以繼夜運轉不老長春功,真氣流量較之一年以前,大概也只不過獲得了一到兩成的增幅。

在這個世界中到底怎樣能做到短時間內提升巨量實力?

實例自然是有的——吸人內力的北冥神功。

現在距離段譽自無量山洞取出凌波微步、北冥神功秘籍,應該還有四年光景吧?

不知幾年後等自己身懷北冥神功,對上昨夜那名北方大漢又能有幾分勝算?

心中謀劃已定,朱敏腳下步伐愈穩。

紅日向西,夏口東岸碼頭上男女老少往來鮮少,熱鬧漸乏,碼頭向東的大片葦叢岸邊,緩緩行來了一名鮮艷紅衣的少女。

少女鞋上滿是泥濘,底板幾乎都要磨破了,白色褲腳也爬滿黃泥,只道是萬分狼狽。

「最後一筆生意咯,還有要上船的趕緊咯,」船夫老張吆喝著,他是這長江上的擺渡老手,這一行干了近二十年,「姑娘,可要過江?」老張朝遠處那名紅衣少女大聲問道。

少女有氣無力地轉頭望了一眼老張以及其船上的眾多乘客,一言不發,轉向鎮中心走去。

「現在的小娃兒們盡沒些禮教,這要是我家閨女,老早打爛屁股哩,走咯!」

正如朱敏所料想的,總算在太陽下山之前返回了夏口鎮。

這番曠工近乎兩日,心情雖沒有好轉,心境上卻是多了一層磨練,朱敏恨不得立馬找到慕容復,要他趕緊回姑蘇好好指導自己練武,不學有所成便再不出山。

不知慕容復他們有沒有到處找自己呢,一行人應該還在龜山腳下那間客棧住著吧。朱敏想到屆時又要多費一番口舌,精神不免為之一提。

晚飯時間既過,越來越多的人們復又出了門,鎮上各處長街擺起了一條條夜市。若干年後的「九省通衢」之名並非泛泛,這座城鎮裡流轉的是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人,時興的是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事。

「妹子,跟哥哥回去耍耍咧。」行至鎮中長街,朱敏身後傳來了一道猥瑣的搭訕呼聲。

想來是寶劍離手,面上又少了一分刻意裝出的清冷,也就連這樣的市井小痞都敢打自己的主意了吧?

這次,朱敏並未如往常一般故作不理,而是聞聲駐步不前。

「乖乖,莫怕,莫怕,哥哥是好人。」朱敏感到側身探來了一隻乾瘦如柴的臂膀,欲摟上自己的盈盈細腰。朱敏微微斜了斜身,便是不著痕跡的躲了過去,轉身看向來者,原是名身著粗短黃衫的乾癟漢子。

「妹子,別躲著哥哥呀。」一番不成,黃衫漢子又張開雙手向朱敏撲來。

啪!

黃衫漢子只感到左側臉頰一陣火辣,竟是烙上了一個深深的手印。

「小妞!反了你了!」黃衫漢子面部肌肉劇烈抽搐,怒不可謁道,上前一步,穩住下盤,便是向朱敏使出了一記擒拿手。

啪!

朱敏身形恍惚間,黃衫漢子右臉上又是赤溜溜一道手印。

「個板嗎的!」再也無法忍受羞辱,黃衫漢子沉運一口氣,掄起拳頭便向朱敏砸了去——

噗!

令黃衫漢子萬萬想不到的是,他眼前名紅衣少女竟然不躲不閃,雙目一線殺機閃過,提起粉拳相迎,瞬間撞上自己的攻擊。只聽沉悶一響,黃衫漢子指間一陣撕裂,隨後肘內傳來強烈鈍痛,竟然是被這小女孩給打脫臼了!

「郝師弟!」就在朱敏斜對面不遠處,一名同樣身著黃衫的臃腫肥漢朝乾癟漢子呼道,眼見乾癟漢子滿臉痛苦神情,臃腫漢子不敢怠慢,從身後掏出長刀大步流星向朱敏跨去。

夜市之中,行人發現到這一突發事件,紛紛避讓出一大圈空地出來,更遠處一名懷抱嬰兒的婦人更是驚聲尖叫,不忍看到紅衣少女慘遭大卸八塊。

見臃腫漢子來勢洶洶,朱敏緩步後退,一邊冷靜觀察四周是否還有對方其他幫手,一邊內力真氣激盪,擺出迎駕之態。

咚、咚、咚,臃腫漢子身形極重,每一腳都似乎能把石泥地上踏出一窪大坑,敦敦直響,步步緊逼而來,待得離朱敏還有三步四步之時,臃腫漢子二話不說提刀便劈——

朱敏急轉腳力,有驚無險躲過這一沉勢劈砍,然而就在他運上手勁準備反擊之時,一道黃影攔在了面前,斜身飛踢一腳,便將臃腫漢子踹倒在地,肥碩身軀揚起一片土塵。

「不可對慕容小姐無禮!」

待得來者穩住身形,朱敏滿心疑惑定眼去瞧,發現此人同樣身著黃褐短打,形態矮胖,只是較次於倒在地上的那名臃腫漢子。

令朱敏感到萬分詫異的是,這名突然出手相救的矮胖漢子竟然稱呼自己為慕容小姐?並且此人看起來似乎在哪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可恥的斷更了,此篇為補更,今晚還是盡量照常吧……

☆、燕旗

「你是誰?為何叫我慕容小姐?」朱敏後退兩步,謹慎向矮胖漢子問道,同時一雙秀目四處掃視週遭人群,以防另有他人圖謀不軌。除了剛才蹦出來的矮胖漢子以外,不遠處另有兩名同樣身著黃褐短打的高大漢子,二人並排而站,雙手抱臂,一副旁觀模樣。

將這略有眼熟的三人全放到同一個畫面中,朱敏才想起,他們正是昨日被自己誤認為於正仇家的那三名江湖人士。

「在下金龜門金三摶,受貴人囑托尋一姑娘。此女茜色稠衫,十二三歲年紀,鵝蛋臉,個子較高,身材纖瘦,」自稱金三摶的矮胖漢子仔細打量朱敏,吞嚥了一道口水,接著道,「力大如牛,一拳致使郝師弟胳膊脫臼……姑娘若不是慕容家的小姐,還能是誰?」

「是誰跟你這麼描述我的?」朱敏疑道。看來是慕容復一夥人拜託他們所住客棧附近的金龜門尋找自己了,不過究竟是慕容復還是慕容家幾位家臣如此吩咐的?竟稱自己為慕容家的小姐,實在是有些不明就裡。

「自然是慕容小姐的兄長,姑蘇慕容氏的慕容公子。」金三摶雙眼充滿敬意道,話畢,小腿用力踢了下倒在地上的臃腫漢子,暴斥道,「起來起來,躺地上裝死給人看笑話啊?人家慕容小姐可是咱們金龜門上賓中的上賓,鬧出這事少不了賞你們倆幾道門罰。」

「是,金師兄。」臃腫漢子雙手撐地,十分艱難的起身,熟不知早已滿身冷汗,復而轉身向朱敏低聲下氣道,「慕容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懇請慕容小姐原諒包彪今日莽撞之舉。」

呆在一旁喊痛的乾癟漢子也耷拉著右手湊了過來,十分滑稽的單手深深揖了一揖,腦袋久久不願抬起,渾身發顫道,「姑……慕容小姐,郝黃再也不敢了……」

「行行行,你們兩個又沒把我怎麼樣,更何況你們也沒那個能力,我也沒心情治你們的罪,」朱敏面帶鄙夷隨口應付包郝二人,隨後又轉向金三摶問道,「我家兄長此刻在何處?」

「令兄正在金某府上,慕容小姐,請。」金三摶滿臉恭敬,配上面頰上那一道道橫肉,直叫朱敏一陣噁心。

金龜門立門於夏口龜山之上,但這並不說明整個龜山都是金龜門的地盤,事實上金龜門只佔有極少一部分山體,大部分還是未經開發之地。

龜山並不高大深邃,也不延綿無盡,像極了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落於塵世後表體盡覆鬱鬱蔥蔥之山林。

金龜門內一間典致廂房中,先是一陣喧鬧,隨後又只剩朱敏與慕容復二人。

「慕容小姐是怎麼一回事?」打發走金三摶,朱敏當即向慕容復問道。

「哦,我跟金龜門的人說,你是我的妹子。」慕容復輕描淡寫道。

「公子,你這話可不大好。」朱敏沉聲道。

「有何不對?」

「我是丫鬟。」朱敏正色道。

「哦?跟我這麼久了,你幾時真把自己當過丫鬟?」慕容復挑眉反問道。

「我……」朱敏一陣無語,說起來自己還真沒好好伺候過慕容復,說是丫鬟實際上沒做幾件丫鬟的事,說是家臣卻又太過不像,和慕容復之間總是保持十分微妙的關係。

「我還沒問你的罪。」趁朱敏沉默的空檔,慕容復質問道,「你這兩天去哪了?還弄得這麼邋遢?」

於是朱敏把這兩天的經歷如實告訴了慕容復,至於朱敏巧用真氣衝穴配合於正換裝將北方高手打入江中的那一段自然是抹掉了,只將北方高手形容為深不可測的武功。

「有意思,有意思,不過開封朝廷的事與我們姑蘇慕容家暫時還沒有干係,以後慕容氏慢慢步上復興道路,我倒想會會你說的這位北方高手。」靜靜聽完朱敏一長段敘述,慕容復讚歎道。

「以阿朱之見,公子武學造詣定在那人之上,那人也不過就會欺負欺負我這涉世未深的小丫頭罷了。」領導的馬屁當然是要拍的。

「哈哈,你真是有意思。」慕容復輕笑道。

「公子此話怎講?」不知慕容復所笑為何,朱敏疑惑道。

「你還真以小丫頭自居了。」慕容復揶揄道。

「是啊,公子不也和金龜門的那些混混們說什麼我是公子的妹子麼,我自然得順著公子的話來講咯。」朱敏嬉笑道,也就是這樣與慕容復逗樂慣了,連朱敏自己也說不清他與慕容復究竟是個什麼關係。

「尋你之事告一段落,是時候辦起我們慕容氏的大事了。」待得朱敏笑聲落地,慕容復沉吟道。

「大事?莫非是老爺的事有線索了?」朱敏一陣詫異,慕容復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能有什麼大事可言?」

「父親過世一年有餘,這一年來四家臣的調查就沒斷過,我也親至此地探尋線索,深知真相已不大可考的道理,」慕容復搖了搖頭,從懷裡掏出一枝小旗,展了開來,小旗是深黑色錦緞,中間繡了個白色圓圈,白圈內繡了個金色的「燕」字。

「這是何物?」朱敏看向小旗,明知故問道。

「此物名為燕旗,乃慕容氏信物,江湖上任何大小勢利、南北間各地富豪賈紳,一旦領了此旗,便當認作我姑蘇慕容氏麾下。得我慕容氏庇佑,同時也為我慕容氏部屬,聽我慕容氏號令。」

慕容復總算是正經起來了啊,朱敏心中想著,沉默不語,不知為何升起一股莫名失落,望向慕容復的目光中竟夾雜了一絲哀愁。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皇圖霸業興於草莽。」慕容復高聲道,滿腔壯志激昂,眼中儘是狂熱色彩。

之後十日內,慕容復攜四大家臣四處奔波下,又收了以蛇山青蛇門為首的鄂州境內大小六家門派為慕容氏麾下,至此外出二十餘日,眾人當即踏上返程,待得回到姑蘇燕子塢,每月被王夫人派來給朱敏送藥的婢女也叩開了參合莊的大門。

這一日,遠在千里之外的開封,喬峰操辦完迎回大仁分舵祁、風兩位舵主的慶功宴,只拎了一小壺美酒,獨自一人尋一僻靜樹林靜酌,腦海中又浮現起那位「王姑娘」的紅衣倩影。

「於大人小姨『王姑娘』的身份為假,號稱江南千面觀音的浣玉更是查無此人,能在一刻鐘內破我喬峰的封穴,你究竟是何人?」

佳人身影似乎融於小小瓷杯之中,數十斤烈酒都醉不倒的喬峰,此刻卻有些醺醺之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夏口篇結束,下章開始燕子塢後篇,前面講了這麼久,總算要進入天龍主線了。

(寫了幾天才發現龜山其實在武昌對面的漢陽,當時完全是隨手寫的,好吧這裡就當是作者杜撰了)

☆、阿碧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姑蘇燕子塢水域一處小洲之上,湖風連排楊柳,拂出陣陣飛絮,一名紅衣少女於此間執劍曼舞,時而靜如柔水,時而動如電掣。然而十分奇妙的是,無論少女身影或動或靜,手中長劍或緩或急,來去間皆是輕飄飄的沒有一絲聲響,紅影閃爍,說不出的飄逸靈動。

稍有眼力者,會發現少女于飛絮間舞劍並無章法,一律一動全然依據飛絮之飄舞搖擺。每一刺擊,劍尖便會帶中一片柳絮,東出一劍,西又一劍,前一片柳絮尚未滑落,下一片又接踵而至,片片堆積之下,本身毫無重量與附著能力的柳絮就這麼於長劍劍身上串成毛茸茸一長條,竟如同長在劍上一般,千揮百刺下也不會掉去。

「阿朱姑娘,菜燒好咯!」紅衣少女舞的忘我,直到小洲另一頭的廚房中傳來一道男子吆喝聲,少女身形為之一頓,應了一聲,輕甩長劍,劍身上連串柳絮便隨之截截脫落。

這片小洲便是慕容復為朱敏準備的住所,剛才喚朱敏用飯的是這裡的廚子老顧,此外慕容復還為朱敏請了些婢女、船夫、花匠等下人作為服侍。州上共計九間房屋,其中兩座是樓房,整片建築群於去年九月竣工,名為聽香水榭——如今已是元祐五年,距離上回夏口之行又過了三年。

「這套劍法總算是有所小成了啊。」長劍收於腰間,朱敏心中感慨萬千,柳絮劍法前前後後練了四年有餘,終究是摸進了舉重若輕的門道。

如果這一出劍舞被慕容復看到,必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以他的功力來施展柳絮劍法,也只不過是四、五年前才達到的這個水準——武學之論,不外乎一通百通,儘管慕容復修習柳絮劍法並未如朱敏這般耗時長久,也是靠著十幾年的武功修養加之頗具規模的內力修為才能使出這串絮成條的功夫。

換言之,再減去兩三年劍招熟練的加成,朱敏此時的內力修為已近乎慕容復二十出頭時的水平。慕容復二十歲的內力修為是個什麼概念呢?與包不同三十餘歲的實力相近,即丐幫長老水平,已屬江湖二流高手。內力修煉與眾多因素掛鉤,總的來說不外乎自身條件與環境條件。自身條件有悟性天分經脈筋骨等,環境條件有師承傳授、參考典籍、實戰歷練、每日可修行時間等。當然,每日修行時間並非越多越好,這是一個參考較多的度量,精力熬不過時間,便有損身體,意志掌控不住精力,便走火入魔。

總而言之,內力修煉因人而異,無崖子七十年功力較之九流低手苦練七十年,也會是雲泥之別。

而朱敏之所以會有近乎逆天的內力修煉速度,靠的是長春真氣,可以說與武學天分無關,照慕容復的評價,朱敏的習武資質只能用一般形容。

數年前朱敏為應付李管事的發難,苦修柔風訣僅僅半月,竟平地裡練出了婢女青蓮六成的功力,依仗的是經脈強度、內視技能、心境、以及不眠不休所堆積的時間。然而這幾項優勢,在朱敏正式踏上武學修煉道路後,其光芒逐漸隱去,所能帶來的提升遠沒有最初那般逆天。

論經脈強度,長春真氣對身體經脈的拓寬是有限度的,並非無止盡的增強,正如真氣流量增長一般,四年前,朱敏突破提氣境界時的真氣流量近乎如今的七成,如今朱敏經脈容量較之四年前也多不過五成。四年前有尋常武夫修習內功十餘年的經脈強度,如今也不過二十年的程度。

至於內視以及心境的優勢,不過是剛剛踏入武學之路時,掌握基礎知識要比初學者要來得容易些罷了,修煉內功長年累月下來,又怎會存在方法認知問題?

於是乎,朱敏最大的優勢也就只有不眠不休了,由於長春真氣的存在,本身不存在身體透支,是故朱敏也不會遇到什麼走火入魔的問題,不眠不休修習內功,頂多也就是某些時間段效率較低而已,並不曾引起什麼不良影響。

這番算下來,朱敏最初修習柔風訣時,進展飛快,幾乎是青蓮數十倍的效率,絕非偶然,但也無法持久,現如今修煉速度可以兩倍、三倍於極富天分者,也算是不錯了。

幾年來,朱敏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浸心於不老長春功的修煉,只可惜真氣修煉已達瓶頸,如果說前兩年還可以感到一絲半點的流量增長,近一年以來,真氣流量已無絲毫變化。更何況,倘若內力便能增幅千斤勁力,而真氣只能增幅兩三百斤,後者又有何用?

並且,朱敏找不出任何線索,除了慕容復提到過的「天生神力」,便再也無從得知相關信息。故而真氣已無奇遇可言,只能把希望放在日後相會喬峰之上了。

如果說三年前於夏口,朱敏的實戰拆招能力還極為薄弱,這三年來的劍術苦修加之常與燕子塢眾多好手切磋求教,觸類旁通之下朱敏已有不弱的實力。

只不過,朱敏的實力並不顯露於旁人。

只不過,朱敏自認為離報復王夫人還差得老遠。

「北冥神功,凌波微步,是時候前往大理一趟啦。」看著手中三隻裝滿藥丸的小瓶,朱敏心道。

這些小瓶裡裝著的,正是三個月份的朱顏丹,於兩日前被送來聽香水榭,正是朱敏托人向王夫人提出請求所得,理由是陪同慕容復前去潭州,來返預估三月時間。

近幾年來,朱敏作為慕容復心腹使婢,自然是常伴其左右,走遍大江南北,王夫人十分滿意,給了朱敏特別待遇,不再按月發放朱顏丹,而是根據慕容復行程來安排。

據朱敏推斷,等到來年這個時候,段譽那小子就會被鳩摩智抓來燕子塢了——他的推斷依據並非阿朱、阿碧「十六七歲樣貌」這種不可考的東西,而是另一個女人的年紀,包不同之女包不靚。

根據書中西夏招親那段,包不同三個問題的答覆,其中提到過,包不靚「年方六歲」,而這個時候是天龍八部主線開始第三年的清明(新修版),古人算虛歲,那麼彼時的包不靚便是五週歲,而現在的包不靚也不過是兩週歲而已,朱敏因此推斷,此時距離天龍八部主線開始也就還有一年的時間。

次日巳時,久等朱敏不來的慕容復暫緩一行出發時間,親自前去聽香水榭查看,卻遍尋不得朱敏蹤跡,僅在其臥室尋得一張字條。一晌閱畢,慕容復眉頭攏皺,字條緊攢於手中,登時化為鎳粉。

此去潭州,慕容復終日憂心忡忡,魂不守舍,與人相鬥連番失手,後半時日便只派眾家臣前往各處辦理事務,待得三月之期未到,便率領一行人匆匆返回姑蘇。

可朱敏仍舊未歸。

十日,二十日,慕容復起初還只是心慌不安,直到一個多月過去,滿面爬起愁容,近幾日更是躲在屋中以酒度日。

臥室之中,光線昏暗,滿屋酒氣,冠發散亂的慕容復手中抓著美酒一罈,對著白瓷酒壺卻再也倒不出一滴甘釀,沉沉吐出一口氣,頗不耐煩地翻手摔出,酒罈碎得一地,落得一旁綠衣少女一聲驚呼。

少女盈盈十五左右年紀,滿臉都是溫柔,全身儘是秀氣,望向慕容復的雙眼卻滿是擔憂,泫然欲泣。少女默默躬身將一片片酒罈碎渣拾起清理,指尖劃出血來,卻也絲毫不為在意。

「我終於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慕容復悶悶自言自語道,復又抓起一罈美酒往壺中倒去。

「公子,公子,不要喝啦……你再這樣喝下去,腸胃都得喝穿啦。」少女扶住慕容復胳膊勸道,話語綿軟卻又焦慮。

「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重重擺開少女之手,慕容復倒滿一壺,自顧自的對著壺嘴汩汩吞嚥。

「公子……」

「你明明可以跟我說實話的,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只見慕容復一口喝急,嗆出一大團酒水,極為落魄地打翻酒壺,驀地撲伏於桌上,模糊不清呼喚道,「阿朱,阿朱……」

昏黃的燭光映襯不出少女面上之表情,沒有人讀得出她心中所想,也沒有人知道她做出了多大的決心,只見少女緩緩上前將慕容復環抱,胸脯一片柔軟貼上其寬厚脊背。

被如水一般的溫軟包裹,慕容復順勢向後仰去,望向少女的雙眼滿是迷離,

「不要離開我,不離開我好不好……」

「阿碧不會離開公子,阿碧這輩子都是公子的人。」少女深深低頭,縷縷青絲遍垂於慕容復脖頸之間。

唇齒相合。

一夜雲雨。

作者有話要說:  才想起虛歲這一茬,前面把二十九章結尾把包不同喜得一女改為包夫人懷孕了,改小了包不靚一歲。

☆、說說慕容復對阿朱的感情

昨天晚上十點多更了一章,半夜裡炸起一堆評論,都是為了慕容復和阿碧的「狗血」。

首先感謝一下各位小夥伴們大半夜追更的熱情,然後我們來講一下慕容復對阿朱的感情。

還是先從阿碧說起吧。

不知大家是否這麼認為,本書其實是考據向的,前面十萬多字寫了一大堆和原著毫不相干的東西,卻有許許多多都是根據原著既有事實來想像、來還原的一些情節。

比如逍遙子與長春谷的神書,阿朱的神奇易容術的源來,包不同對丑閨女包不靚的愛,慕容復短短幾年內經歷父母雙亡,王夫人為何不允許男人踏足曼陀山莊、甚至鄰居慕容家的人也不可擅闖,以及……阿碧對慕容復的傾心。

阿碧對慕容復的感情,從原著中來看,最初有段阿朱阿碧的對話:

阿朱輕笑道:「你是就會體貼人。小心公子曉得仔吃醋。」阿碧歎了口氣,說道:「格種小事體,公子真勿會放在心上。我們兩個小丫頭,公子從來就勿會放在心上。」阿朱道:「我要俚放在心上做啥?阿碧妹子,你也勿要一日到夜牽記公子,嘸不用格。」阿碧輕歎一聲,卻不回答。阿朱拍拍她肩頭,低聲道:「你又想解手,又想公子,兩樁事體想在一淘,實頭好笑!」阿碧輕輕一笑,說道:「阿姊講閒話,阿要唔輕頭?」

這裡便提的很清楚,阿碧對慕容復是有仰慕之情的,而天龍八部全書結局,不論舊版還是新修版,阿碧最終都一直陪伴在發瘋後的慕容復身邊,其感情可想而知。

要相信存在即合理,一切筆墨輕點之處都有跡可循,有理可依。

上面這一句是想說什麼呢:阿碧在書中初登場時並不是處女。

貼出原著中阿朱初登場,易容為旁人時,段譽視角的兩段描寫:

「起初段譽還道這香氣發自阿碧身上,也不以為意,可是那老僕一走出廳堂,這股香氣就此消失。」

「這香氣雖令段譽起疑,其實氣息極淡極微,鳩摩智等三人半點也沒察覺。段譽所以能夠辨認,只因他曾與木婉清在石室中經歷了一段奇險的時刻,這淡淡的處女幽香,旁人絲毫不覺,於他卻是銘心刻骨,比什麼麝香、檀香、花香還更強烈得多。」

進一步猜想,阿碧若不是處女,那麼她會失身於何人?

以古時女子的性情,只會對其失身之人念念不忘,以心相許吧。

於情於理,如若真有此人,也只能是慕容復了。

可是慕容復對阿碧有男女感情嗎?

很難說。

只能說,以慕容復在原著中的表現,看不出會有主動對阿碧出手的樣子。

看不出來,卻有事實,便只能歸於一個可能:意外。

什麼事情會導致這種意外?從慕容復所經歷的大事來看,也就只有父親母親的逝去(原著中嚴媽媽提過姑太太的墳,證明慕容夫人已死)會使其突遭心路坎坷,但怎麼說來,因為父母亡故傷心不已而做出這種事也根本說不通。更何況,這個意外的發生時間,如果是慕容博假死不久,文中「數年後……又過數年」怎麼說也有五六年之多,就算是因此導致的意外,那時的阿碧也太小了吧,禽獸嗎?

想來想去,慕容復和阿碧如果發生關係,也只能是最近兩到三年的事,慕容復很有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而與阿碧發生意外關係,這個女人會是誰?

王語嫣?王語嫣初遇段譽時曾說過「自從我姑丈去世之後,我媽跟姑媽吵翻了。我媽連表哥也不許來。」慕容復與王語嫣多年不見,若是因為王語嫣而性情突變,想來也不會是近兩年才發作。

下面開始回到正題,也從原著回到本書當中。

還記得前文朱敏扮作王語嫣向慕容復一串問話後,慕容復關於王語嫣的一段話嗎,「我對她的感情非虛,只不過沒有你想像中的那般理想。」

還記得更早時候,慕容復初遇朱敏,沒講上幾句話便拋出橄欖枝嗎?

可是再之後一年多裡,慕容復又只是對朱敏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在來到參合莊之前,慕容復一直都對朱敏未加多少關照。

答案呼之欲出,慕容復最初收朱敏為婢,大多只是出於王語嫣的請求。

出於對王語嫣若有若無的感情,出於對妹子心願的關照,慕容復與阿朱的開始,始於對王語嫣的愛屋及烏。

可是再之後,阿朱的表現一次又一次出乎慕容復的意料。

身懷捉摸不透的神奇「神力」,口若懸河甚至能智辯包不同,待人接物表現出異於同齡的懂事卻又不為做作,平地裡練出一身易容絕技,資質平平卻又功力進展神速……

等等等等,更讓慕容復為之動心的,正是父親亡故之後,自己萬般頹廢之時阿朱的大膽進言,此後拜託阿朱易容為自己藏於莊中掩飾眾人耳目,便是真正開始將其當為自己的心腹看待。

這個心腹有多麼推心置腹?只提一點吧,慕容氏的斗轉星移神功,外人並不知曉,(前文沒想到這點,寫曼陀山莊婢女的時候順手寫出過斗轉星移,已於上周修正)連通曉天下武學的王語嫣都不知道——原著中,王語嫣觀覽慕容復假扮的西夏武士李延宗時,曾評價過,「我表哥的武功未必在你之上」,如果王語嫣心中既知曉慕容氏擁有如此神功,也不會給出這樣的評價了。更何況,初登場時評價慕容復的打狗棒法時,如果王語嫣知道慕容復有斗轉星移,也決不會因他要以打狗棒法與丐幫之人相鬥而那般著急了。

旁人不知此神功,可阿朱卻知道,並且不是只知其名,而是十分明確這是一門什麼樣的功夫。(本書中)

有位小夥伴提得好,「總覺得文中慕容復不是這麼兒女情長的人」,慕容復原本也是這樣的沒有多少兒女情長的人,對待王語嫣這個青梅竹馬的鄰家小妹,也只是淡淡的連帶之情。

可他的兒女情長如果是從男人間的平交友誼轉化而來的呢?

沒有一點點防備。

也就是阿朱那日的「冒死相勸」,讓慕容復開始了懷疑阿朱可能是真女人的猜測。

也就是那時起,慕容復對阿朱的欣賞不自覺的轉變為了一點又多一點的心慕。

二人平日相處,幾無主僕之分,時常互相捧逗,後面慕容復在金龜門人前稱阿朱作自家妹子,遭阿朱質問,卻是一句理直氣壯的「有何不對?」

真的是理直氣壯啊。

這時的阿朱,在慕容複眼中,已不再只是機智靈秀,已經是全權當做女孩兒來看的可愛了吧。

萬分親近,常伴身側,卻又總是能給他一次又一次的驚喜,女人最讓男人掛心的,正是那股捉摸不透的誘惑。

阿朱到底是真女人,還是假女人?

慕容復猜不出,慕容復很糾結。

阿朱到底對自己有沒有感情?

慕容復猜不出,慕容復很糾結。

一次又一次得不到答案的猜測,慕容復不知何時起,已陷入其中。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會對阿朱產生感情,但當他發現此事的時候,只怕是愈發心急,愈發動情了。

有人認為慕容復單方面對阿朱的感情十分狗血,十分突兀,畢竟以原著來看,阿朱失蹤許久,姑蘇慕容一行人似乎都未曾盡力去尋,慕容復更是「覺得不值得為一個小丫頭耗費時候」。

真的只有這麼簡單?

再回到原著中找線索吧。

包不同曾因秦家寨和青城派遭星宿派勒索一事偶遇過阿朱蕭峰二人,並且認出了蕭峰真實身份,也從阿朱口中得知對方已將終身托付於蕭峰。

再看後文,慕容復與蕭峰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少室山上武林大會。

燕雲一十八騎呼嘯趕場,蕭峰一番鎮壓丁春秋後,慕容復當即站出,代表中原武林向蕭峰發出挑戰。

這一出乍一看沒有任何突兀,細思下卻極為耐人尋味。

就看蕭峰於十餘丈之外出掌,如此不可思議之距離下竟能一擊從丁春秋手中救出少女阿紫,這般身手,慕容復真有把握能勝得了?

身負燕國復興大業的慕容復,真的會輕易說出「在下死在蕭兄掌下,也算是為中原豪傑盡了一分微力,雖死猶榮」這樣的話?

惺惺作態也得有相應的理由,中原豪傑便是漢人代表,彼時天下局勢,即便是攀上宋人朝廷,又能為慕容復復興大業添上多大助力?

然而蕭峰已是遼國南院大王!

更何況其義弟段譽更是大理國未來的王位繼承人!

少室山上為南慕容北喬峰初次會首,二者此前更無交惡。倘若只要稍有理智,慕容復又怎會平白無故只為了收攬中原豪傑之人心,便於此間發落挑戰蕭峰,做出這樣一起折毀一世英名的虧本買賣?

有人根據此場戰役,甚至認為金庸小說並不考慮人物理性,只是為情節而情節。

我不這麼認為。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八章 一無所獲

慕容復這一日睡的極沉,直到沉沉閉著的眼瞼外布上一抹紅光,身上暖洋洋的,才重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召喚,微微睜開眼,卻發現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為何會睡了這麼久?自從成年以來,武功略有小成之後他的睡眠便極淺了,帶有目的性的休憩,精力獲取更為集中,常常入睡不至三個時辰便能精神飽滿。

深深舒展四肢,骨骼間一陣辟啪脆響,慕容復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道舒服而短暫的沉吟,只覺得這一覺睡得極為甜美,也難怪身體久久不願醒來了。

四下裡極靜,映襯著落日餘霞,一股說不出的漠然。

「昨天我一直在喝酒,喝到大半夜,然後……」慕容復開始回憶昨晚所發生之事,眼光向屋內掃了掃,卻找不到印象中堆滿臥室的任何一罈美酒,明明記得昨夜他還打碎過的酒罈,也在屋中尋不到一絲碎片痕跡。

臥榻間一股曖昧的女人幽香,卻沒有半分女人身影。慕容復翻身欲起,卻陡然發現床鋪上皺皺巴巴,其中更是印著一小片不為起眼的殷紅。

「這是……」一大串記憶湧入慕容復腦海之中,滿心駭然,「是阿碧!她為我送酒來的,可她很晚也沒有離去,一直在屋裡陪我……是她!」

一夜春宵似乎還盈盈有所餘味,慕容復心中卻滿是苦澀,只覺得做了一件錯事。

佔有了她的人,心中卻全然沒有她的影子,甚至連那張羞澀欲滴的臉蛋輪廓也記不大清,昨夜與他輾轉床側的美妙胴體,那一身被他親手褪去的,似乎不是綠衣而是紅裳。

而在他潛意識中,還頗為希望自己昨夜褪去的,是佳人所著之紅裳。

自幼習武以來,慕容復心中所懷不是武學通技便是燕國復興,全然塞不進多少兒女私情。與他青梅竹馬的王家表妹在他心中的確佔有一席之地,但也總是在他個人心思碰撞中避而不談,那是因為他在某些方面不願拖慢對方,也因為表妹與他的世界大不相同。

可是阿朱的存在,又大大不為一樣。也不知是從何時而起,慕容復砰砰跳動的心臟深處某一根筋脈,某一道血管,發生了質變,使他開始單方面的認為,如果是阿朱,則大可以接受其常伴身側,絲毫也不為拘謹尷尬。

可他昨夜卻做了一件錯事,做了一件令自己困惑不已的荒唐糊塗之事。

主婢同房,在慕容復看來並非俗不可耐之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他所在意的,並不是對阿碧抱有的絲毫耽歉,而是重新想起阿朱之時,心中不自覺帶出的一絲酸澀,是一夜貪歡之後,他慕容復對於自己本心的愧疚。

再向一旁望去,只見桌上躺著數盤精美菜餚,全是對他口味的,從擺菜形式、葷素搭配來看甚為眼熟,不加多想便能猜出是誰的手藝。盤上騰騰冒著熱氣,由於久未進食,勾起一陣腹鳴,慕容復卻不大感興趣,穿好衣物便推門徑直出了屋。

莊內溜了一小圈,慕容復尋不得那位綠衣少女身影,向下人打聽之下,得知其人已划船回了琴韻小築。

遠目夕陽漸漸融於水面,最終完全沒去蹤跡,慕容復淺歎一口氣,找來老宋特意留了一些吩咐,沒做過多盤算,臨時叫來鄧百川、公冶乾二人,匆匆出了遠門。

次日正午時分,一隻小船閒庭漫步般靜靜劃入燕子塢水域,最終靠上了聽香水榭小洲的岸邊。

「阿朱姑娘回來啦!」黝黑精悍的划船青年向小洲裡大呼。

不大一會,各間屋內步出了男女老少十餘人前來相迎,紛亂嘈雜,眾人歡喜簇擁之中,船上款款走下一名盈盈十五六歲的紅衣少女,少女嬌美俏麗的面容中,卻略帶一絲極為隱晦的憂鬱。

朱敏這一趟大理之行,歷時四月有餘,遠超出了計劃中的三個月行程。去的時候用了兩月多時間,於無量山澗中尋那一處隱蔽至極的石洞入口則花了十餘時日,而最後返程也用了近一月半。

然而,令他憂愁思慮的,並非行程的超限,畢竟他有無數理由可以應付行程時間的拿捏不當,在慕容復那邊,想來大不了多拿出幾瓶藥丸,告訴對方自己數年來,每月常有私攢余藥便可。

畢竟他所留字條上寫的很清楚,如今習武有成,自負可獨自行走江湖,此番去往遠方是為了探尋生父生母蹤跡,叫慕容復不要擔心自己。即便超出三個月時間,多半也只是稍有耽擱,生命安危什麼的,只要報上姑蘇慕容的名號,想來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同時還特別註明了一小句,即便藥丸超時不服,朱敏自己也有對應方法,只不過一來礙於篇幅,二來朱敏也不想在字條中細寫,於是就沒有將理由全全托出。

朱敏認為,慕容復那貨怎麼說也不會因為自己晚了十天半個月不回就心急如焚什麼的吧?

因為自從朱敏搬進聽香水榭之後,兩人同處時間便大為減少,在朱敏看來,慕容復也不見得有多麼離不開自己才對。

朱敏是這麼想的,只不過他的心隙實在有些大了,不知道自己的歸期未歸導致燕子塢發生了一件怎樣晦澀不堪的稀奇之事。

不過即便是朱敏知道了這件事,他也不會往自己身上想去,多半只是給出一句「貴圈真亂」的評價吧。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那副隨著年齡增長,已經漸漸讓越來越多的男性牲口想入菲菲欲罷不能的活色生香之嬌美女體,早已在自家主子心中落地生根了呢。

作為美少女的自覺朱敏是有的,只不過並不多,面鏡梳妝,朱敏時常會對著自己的容顏大為心動,但更多的感情是觸景生情,婉感可惜,因為這張臉長得再好,受用的也不是自己,而是男人。於是他也就只剩下感慨歎息之情了。

更何況,他也萬萬不會猜到慕容復對自己抱有的異樣情感,只當二人還是直白無忌諱的男人間友誼,既然是男人友誼,又怎會摻入非分之想?殊不知朱敏早已忘記了自己曾為男性時某種並無狼虎之意卻頗為純潔的近乎理想的性幻想。這樣的性幻想便是朱敏的前室友胸中所懷,而朱敏卻毫無感觸。

也許只有慕容復當面向其攤牌,朱敏才會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身份吧——在外人看來,他早已是一個純粹的女人了。

放下慕容復不談,此時此刻幾乎能寫在朱敏臉上的不滿,為的是這趟途中的收穫:

一無所獲。

他在無量山澗之中,尋了十餘日,才發現那瑯嬛福地的入口所在,本來滿心歡喜,可就在他幾乎是抱著旅遊玩耍的心情觀覽完一間又一間古樸而精緻的石洞石穴後,總算找到了那座「神仙姐姐」的玉像,卻發現——面前根本就沒有什麼蒲團。

是的,原著中擺在玉像面前,供人跪拜的大小兩個蒲團,根本就不存在。玉像腳上所踩的一雙繡花鞋上,也沒有繡著「磕首千遍,供我驅策」,「遵行我命,百死無悔」兩行共計一十六個小字。

朱敏在此處整整呆了兩天,遍尋所有石室,也根本沒有找到那個藏有凌波微步以及北冥神功秘籍的蒲團。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朱敏找到那間滿是木質書架的藏書石室,查便所有書架,同樣沒有發現任何武功秘籍。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即便是他算錯了時間,石室中應該還會留下那兩個蒲團才對,更何況,段譽順走了兩本秘籍,也不會有什麼閒情把玉像鞋上的繡字給扯去吧?

只有兩個可能,第一個可能是,另有其他穿越者先一步來到此地,將大小兩塊蒲團順走,並且替換了玉像所穿的繡花鞋。

朱敏認為這個猜測的可能性極小,先不說在這個世界待了七年從未發現過另有其他穿越者的跡象,假使這件事的確是其他穿越者所做,此人又有何動機做出如此掩飾?

藏書石室本就沒有任何秘籍,全被搬去了姑蘇王家,玉像前蒲團中的秘籍遭人取走,也不會顯得多麼突兀。更何況,無論是日後至此的段譽還是將秘籍藏於此地的李秋水,都沒有必要避免讓他們知道秘籍早已被他人取走吧?

除開另有其他穿越者取走秘籍的猜想,便只剩一個合理的解釋了:那兩本秘籍是在自己來至瑯嬛福地到段譽誤入此間,這期間的短短一年之內被人佈置其中的。

可是朱敏又不能在這裡一直守著,如果那兩本秘籍正是段譽進入密室的前一刻才被佈置好,他豈不是要在這裡足足等上一年?

朱敏一陣心悸,因為第二個猜測確實大有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即便硬在這裡耗上一年功夫也絕不是個好計劃。因為秘籍擺放若真是那人故意為之,以此人的神秘來源以及可想而知的高深武功,他想要段譽得手,便絕不會讓自己插足,自己苦等下去反而極有可能迎來危險。

朱敏只覺得自己被耍了,卻又不知道這番戲耍的賬究竟該算在誰人頭上。

李秋水?還是金庸?

對了,還有可能是無崖子所留布帛上提到的第四個逍遙子的弟子,雖然布上沒有說明這第四個人是誰,朱敏認為此人應該就是無崖子所戀的那位李秋水之妹。

總之,不論是誰,朱敏這次遠行都以無所收穫而告終。

這下依靠兩門神功秘籍而翻身的計劃是泡湯了。

他還有什麼好追求的呢?

躺在屬於自己的靜雅小床上,朱敏不禁感慨思忖著未來。

在這個世界已過去了七年時光,還有一年便是天龍八部主線時間開始了。朱敏一直乖乖扮演著原著中阿朱的角色,起初是受限於王夫人所制,但近來幾年,隨著自身武功的飛速進展,以及曼陀山莊的影響趨於平淡,朱敏心中對王夫人的忌憚越發小了,如此默默進行著自己的角色扮演,只是為了他所懷的最大底牌——不老長春功。

數年前遭李管事重傷,朱敏於危機之中不自覺地掌握了真正受用的提氣法門,於是逆轉危機,僥倖逃得一命。但是除此之外,半年之久後,隨著朱敏依靠真氣慢慢將原本一片狼藉的丹田修復完好,另外又發現了關於長春真氣的一道秘辛。

若身受重傷,真氣會從身體本源處進行修繕。然而這番修繕不僅僅是普通的縫補填缺,更是重新替換那一整塊的形成,借助世間最為玄妙的仙氣使人體產生根本性的變化。根據內視,朱敏可以實實在在的看到,丹田較之於早些時候無疑是更為凝實、強大了。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破而後立的過程。

自殘之事朱敏自然是萬般做不出的,想要通過受傷來突破不老長春功的瓶頸,只能借助他人之手了。

也許真的只有那個人能幫到自己了。

不論是原著中阿朱因其重傷兩次的固有情節,還是朱敏猜測其可能擁有與自己同樣性質的「神力」,蕭峰,這兩個字,都是朱敏必須經歷的一道坎。

閉目養神,朱敏心中對未來滿是無奈,卻又有那麼一絲難以捉摸而極為隱喻的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

感謝 南明0曦 童鞋的指出,補上了「也許是其他穿越者取走秘籍」的猜想。

☆、放緩節奏

見「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不是更新,純吐槽。

放心,吐槽的不是jj不給簽約啥的,是屎坨子自己。

屎坨子是一個很奇葩的人,企鵝空間裡直到去年還寫過日誌,差不多一年一篇的樣子,重點是,所有日誌從初一到現在大學快畢業,就沒刪過一篇。

不刪掉這些痕跡,只是覺得,曾經的自己傻逼就傻逼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人不能一概否認或是逃避過去的自己。

想了想,作為一男的,屎坨子還是蠻婆媽的。

不過屎坨子想在這裡多吐槽幾句,也是因為自己總是認為諸如「保證不tj」這樣的承諾根本沒有什麼意義就是了——比如我自己看到不少作者這樣承諾,一般都是直接不考慮跳坑的。

更新的話,十天以後專四考完再更吧,不過重新開更也不會是日更了。

這篇文是三月二號發文,直到四月二號沒斷過一次日更,最初的心情其實挺美妙,跟打遊戲一樣,看著點擊以個位數十位數的一點點漲,甚至最初近一周時間都沒有一條評論,也總是有著衝勁和期待。

然後寫完了第一卷,上了新晉,收藏也突破了一百,這個時候我做了一個決定,把更新時間固定為每晚八點半。當時的想法是:固定更新時間也許會更吸引讀者?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起,我開始注意一個叫做「末點」的東西。

在那之後,每次上傳更新的時候,我都會想,每天真的都有這麼多人追著看我寫的小說啊?

也就是這個「末點」告訴我的信息,讓我堅持到了四月。

其實這期間遇到的麻煩挺多的,除了評論裡提過的三次申請簽約失敗以外,最大的一次難受還是寫了六萬多字才發現同人不能V。

當然,都寫了一個月了,已經不會在乎這些了。還是在時間上給自己緩和點,準備更充分(劃掉),多些靈感再寫吧。

說起來,我總是堅持一些,嗯……怎麼說呢,沒落的東西?

高一那年,正是魔獸世界WLK的一年,那一年我堅持了一整年的防戰,從烏顛一路坦到巫妖王。那個版本,防戰再也不配稱為MT,所有人都叫戰士丟下盾牌,拿起雙手武器,躲在聖騎或作為新職業的死騎庇護之下坦然輸出。那時候的wower都說,防戰是信仰,一文不值的信仰。

這裡都是妹子,可能舉這個例子不大合適,換一個通俗點的。

大學都得考四六級吧?都得用收音機吧?屎坨子混了兩年的社團,準確說是學生組織,就與這收音機息息相關。兩千年左右,也就是十餘年前,那時候網絡還遠沒有現在發達,正是國內各個高校校園風行起調頻電台的年代,無數年輕人懷著一腔熱血,架起設備把自己的聲音傳進校園各個角落裡的收音機中。於是乎,相關的學生社團也隨之誕生。只不過,大了我們十幾屆的先哲們,應該不會想到收音機在短短幾年後就開始過氣了。現在,除了考試誰還用收音機?

屎坨子在第二年的時候,有幸混成了咱們組織的一把手,俗稱台長,同時煩惱也撲面而來。三本學校嘛,各方面管理很亂,於是我這個組織的性質也與一般學校不同,並非從屬於外語系,而是面向全校納新,夾在外語系和教務處之間,加上團委,算是一個三不管的尷尬位置。嗯,沒人要的原因當然是沒有利益,更何況收音機這個東西只會是越來越過氣。而屎坨子是一個極富正義感的人,有正義感便代表著追求改變。

說多了說多了。總而言之,屎坨子在組織裡扮演的角色是這樣的:就算所有人,甚至包括你自己都想放棄,你也堅決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這麼做。一旦連你都放棄了,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現在遊戲直播很火,在直播火起來之前,b站最紅的主播是09吧,就是那個聲音超好聽的,不玩遊戲的妹子也可以去聽聽看,真的很讓人上癮。而在09之前,b站的競技遊戲視頻是被一個叫撒萌萌的男人刷版的。

撒萌萌有一句話我一直記著:男人不能慫,否則身後的妹子基佬都得死。

這句話很能代表我現在的心情。

前面說到考專四,我的確是學英語的,說出來也不怕大家噴,我從小就最討厭英語了。

當初選英語的原因是,填志願時沒有專業編號,直接010203順著寫的,01正是英語。

沒有專業編號是因為沒有在學校領某個小冊子。高三休學了一年,這些事都沒去管過。至於為什麼沒轉專業,就又是另一件事了,說多又說跑了。

《阿朱》這篇文呢,其實是春節那會自學swift,免不了枯燥,一時腦洞爆發而誕生的,寫著寫著也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導致轉眼間就荒廢了一個多月的進程。

總的來講,玩遊戲是玩,寫小說也是玩,都快畢業了也不能總這麼沒心沒肺的玩。

所以更文節奏要緩下來,再強調下吧,19號之後才會更,並且不再是日更。具體怎麼更,看心情吧(劃掉),大家還是慢慢養著等肥吧。

等更新出來把這節內容全替換掉。關注本文最新章節 - 請百度搜索「魔爪小說閱讀器」或登錄www.imozhua.com下載最新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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