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饲养手记09 人偶们的香颂2(恋尸有慎)   月亮像一团苍白的蒸气漂浮在巴黎上空,窥探着每一座屋顶和尖塔。这是一个死神出没的夜晚。      你可曾有幸见到过死神?或者,你可曾想像过一个黑黝黝的身影像天鹅滑过水面一般无声无息地掠过你面前,动作轻盈地划开你的喉管,然后默默欣赏你的生命一滴一滴流失殆尽?      不过,真正的死神可不会总那么潇洒。         “快抓住他!喂!活见鬼!”      一个身材健硕的枢密局成员满身是血,一面气喘吁吁地奔跑,一面对同事们发着牢骚。      “赶紧给我解决这个该死的吸血鬼──你们没看见那一个已经跑了吗?你!‘博士’!你是来春游还是野餐的?别让手空着赶快上哇!”      “我是来打……那个……我是技术人员没有武器。……不过,总之,遵命!”      费尔南无奈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以镇定的气势向吸血鬼逃去的方向从容不迫地踱过去,恨不得走一步暂停两秒。头儿模样的健硕男子又气又恨,却无暇奔过去给公然摸鱼的那家伙后脑勺上来上一掌,只得回头集中精神对付眼前的对手。此时三位修士已经将一个吸血鬼团团围住。其中两人在唱诵经文,另外一人则用十字架将它逼进死角里。它亮出獠牙嘶哑地低吼,却由于害怕银制十字架而连连退后。十字架碰着它的皮肤发出烧灼的嘶嘶声。是个下级吸血鬼,彼得罗夫班长暗想道。不然只靠吟唱和十字架可对付不了这种凶暴的生物。      他哼了一声,在队友们稍微犹豫的瞬间已经挥起手中巨斧碾碎了那野兽的头颅。又一斧碾碎它的心脏。      歼灭对巴黎的和平以及法兰西王座的荣耀带来威胁的一切“超自然”生物──这就是红衣主教直属秘密机构枢密局的任务。今天执行任务的这一小队隶属圣心骑士团,主要负责的就是诸如此类的歼灭任务。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下一个!”      彼得罗夫抹一把脸上的血(大半是对方的),狠狠一瞪眼,逼得其他人不得不脚底抹油飞奔起来。他继续气喘吁吁地紧随其后。      “活见鬼的‘博士’你是干什么吃的……”      他们一连奔过几条小巷还是不见吸血鬼和费尔南的身影。班长忍不住又要骂骂咧咧。      “嘿,在这儿。”      那个比任何时候都更令人火大的声音响起在他们身边一处暗影里。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大家狐疑的眼神里费尔南走了出来,双手举着,身后跟了一个用半尺长的爪子瞄准他脖子的吸血鬼。      “……大家……真对不起……我好像是被抓了哦……怎么办啊!”      他一开口尴尬地颤声道歉,彼得罗夫就想干脆连他一块儿砍死算了。      无须征得队友同意,他又一次先发制人举起了巨斧。      嗤──      钢铁在新鲜的肌肉上滑过的声音,充斥了整条小巷。      倒下的当然是吸血鬼,而不是吸血鬼和费尔南。吸血鬼面朝下摔倒在石子路上,而费尔南一个优美的左滑步跳开去,一副被吓坏了的傻相。彼得罗夫虬须戟张。其他则齐刷刷人退后一步庄严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我们的“死神”格雷姆正跨坐在猎物背上。它将左手从吸血鬼的伤口里拔出,停顿了一下又再次深入,灵巧地撕开肌肉、捣碎骨骼、切断血管,直到将吸血鬼的要害──心脏拽出来。   它的面孔被一张丑陋的黑铁面具覆盖着,仅在眼睛的位置留了两个只有光线能通过的小洞,身体的其余部分则被长及脚面的修士服裹得严严实实。露在长袍外面的左手和右脚,隐隐闪着寒光,居然是用钢铁做成的,还像中世纪的盔甲般有着制作精良的、能够自由活动的关节,动作起来如同真正的肢体一样灵巧。      格雷姆捧着吸血鬼鲜红的心脏,显出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样子。      吸血鬼也是有“心”的。      虽然它并不会跳动。有个声音在脑中温柔地说。      是谁这样对他说过?看到那肉块令他想到了些什么。鲜红的、鲜红的肉体。      ……滚烫的鲜血灼疼皮肤,他咬紧牙关,肌肉抽搐着,任凭血水沿着脸颊滑落。在令人窒息的腥气和寂静的折磨下,他的头越垂越低,这个血的沙漠让他深深地忆起某种形式的地狱:狞笑着的脸和疯狂索求着的嘴唇、尖利的黄牙齿和长指爪,金发和黑眼睛,黑发和湛蓝的瞳孔,破碎了的契约和诚实的笑容,等等等等。这些色彩鲜艳的断片和纷杂刺耳的噪音、无法辨识的言语混合在一起,搅动脑浆、纠结成一个个模糊的团块,却巧妙的使人窥不见任何一片的全貌。……      “……够了!住手!格雷姆!”      在令人头晕目眩的嘈杂中混进了一个男人不安的声音。然后是好几个声音。但那杀戮的人形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仍旧一下一下重复切割着死人的肢体。尸体的手和脚都已经变成了一段段,只剩躯干和头颅仍然是完好的。      “你是不是该叫它住手?”彼得罗夫有点儿心虚,居然屈尊直视费尔南。      “呃……好……我马上……”费尔南脚步有些不稳地走过去,似乎还在为刚才被劫持而恐惧。就在他走过去的一刹那,格雷姆的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紧接着便停止了动作。      ……刚才还在脑海中响个不停的噪音戛然而止。      “住手吧,路易!”      尽管声音轻微到人类的耳朵无法捕捉,人形还是清晰地听到了来自费尔南的声音。      ……“路易”……?      它从破碎的回忆里恍然醒悟:是的,我是“路易”……我要听从我的主人──费尔南的指示。      费尔南给予它一个微笑作为奖赏。      看到发狂的格雷姆安静下来,班长立刻重新挺直了腰杆,大手一挥道:“快把那怪物的拘束具绑上!别让他发起狂来啊,博士!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怪物”……?      人偶海蓝色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但是,被包裹整个头脸的铁面具遮盖着,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它表情的细微变化。      不等彼得罗夫班长亮出脸盆大的拳头,费尔南已经飞快地将格雷姆双手的拘束皮带用铁扣扣好,使它保持反绑似的姿势,还不忘在它耳边安慰地低语几句:      “乖一点……你可不是什么怪物哦,你的名字是路易……      “你是我的路易。”他说着,放肆地一揽“怪物”的腰。      队友们忙着从吸血鬼尸骸上搜索这次吸血鬼集会的蛛丝马迹,没有注意到费尔南的小动作。假如他们看到这一幕,应该会用完全一样的眼神看待专门用来杀戮的人形、和仅用几句魔法般的话语就让人形安静下来的费尔南吧。      但是大家还是免不了议论。于是整个回程都沦为七嘴八舌的唠叨。连全歼九只吸血鬼的辉煌战绩也不能让他们闭嘴。      “费尔南先生……这真是太可怕了!您看到了吗?刚才它完全不听命令!      “……的确是这样。万一它反过来攻击我们怎么办??我们居然还要使用这么危险的东西!”      “放心吧,我家(?)格雷姆是不会攻击人类的啦。就算真的有危险,只凭我们人类的肉体,要跟那些擅长使用魔法的吸血鬼战斗还是太勉强了不是吗?毕竟现在我们除了依靠格雷姆以外没有更好的减少伤亡的方法了……啊……也许还有……我听说圣眼骑士团正在研制一种新的增强肌肉力量的药水……不过都是正在开发中哦!”费尔南以一贯的迷糊态度笑呵呵地回答。      “可是它最近发狂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费尔南先生,您应当好好调教它一下。”      “你们啊,不要再叫这家伙先生了!难道大家都忘了刚才他给咱们惹了多大的麻烦?!”      彼得罗夫用上吃整一顿晚餐的力气拍了费尔南后背一下,后者踉跄了好几步才站住身子,脸上立刻浮现出招牌没用傻笑。那尴尬无奈有苦不能说的沉痛表情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连彼得罗夫也忍不住咧了咧嘴。      男人们继续用议论驯养的鹰或猎兔犬的口气抱怨着。在他们眼中,这个非人的造物应该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就算它是由他们的同伴创造的也一样。“非人的”就意味着“低等的”。人造人格雷姆要做的只是服从命令、进行杀戮、消灭由他们订好的目标,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他们偶然地看一眼双手被束缚的格雷姆,看到它无声地蠕动的唇,肯定会大惊失色的。   人偶朦胧的感觉到人们在议论它。它也朦胧地知道“怪物“的意义。因为那是除了费尔南给它取的名字之外它听到最多的一个词汇。      ……为什么说我是怪物?我没有发狂,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它拚命地试图辩解,却发不出声音。费尔南按照自己的喜好在它的脖颈上装了压制声带的铁箍。这样一来,无法言语的它就和真正的活人偶没什么两样了:能够感觉,能够按照命令活动,甚至明白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是既不能反抗,也不能表达感情罢了。      格雷姆空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就要流出眼泪来。但是,在那污黑的面具上纵横流淌的,只有刚才被它杀死的吸血鬼的残血。      是那些吸血鬼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是他们杀死我的。我恨它们……难道你们不是为了这个才需要我的吗?那么,为什么,还要把我看作怪物? 吸血鬼饲养手记10 人偶们的香颂3(恋尸有慎)   一根蜡烛烧尽了,在一串螺旋状的烟雾中熄灭。房里某处传来一阵赞美诗的乐音。已经是晨祷的时候了。      “这么说,一切顺利?”      “是的,大人!……格雷姆歼灭四只吸血鬼,其中有一只是会使用火魔法的上级吸血鬼。”      “那些可耻的以肉身遁入黑暗的堕落者。愿上帝洗涤他们的罪,宽恕他们。”      圣眼骑士团团长米涅埃主教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头祈祷。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副完全官僚化的表情。这么快就从神界堕落到人间失乐园啦。费尔南不屑地想。      “费尔南,我的孩子,我很高兴看到您的研究有如此大的成就!您真是我们圣眼骑士团当之无愧的骄傲……您知道的,每次圣心骑士团需要出动格雷姆,我总是担心您的安全而拒绝他们!也许您真的应该尽快制造出更多更听话的格雷姆才是……这样您才……”      等等等等。费尔南心不在焉地听着,在脸上挂足谦虚的白痴笑容,尽管他自己也怀疑这种伪装对老狐狸似的主教是否有用。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于竖起耳朵等待渴望已久的某个字眼上。米涅埃主教终于结束了官样文章,笑容可掬的来了一句:“那就这样吧。天亮了,又一个忙碌的夜晚宣告结束!……谢谢您!您可以去休息了,我的孩子。”      “就这样……?”费尔南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咬牙切齿。      “您是指什么?我的孩子?”       “您知道的,来自红先生的新指示。”      主教的表情越发官僚,透着一种严肃的虚伪。      “一切照旧。”      “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吗?”      “是的。”      “可是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新的任务了。”      “是的,我明白您的想法,孩子。可是这对你来说不正是一件好事吗?您还年轻,非常的年轻。您应该有时间去作一些不同的事情。我需要向您提醒多少次您所执着的是一项异常危险的任务?那位大人非常忙碌。但他仍然没有忘记让我向你转达这层意思。不要心急,孩子。你的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不止一条。你需要慎重地作出选择。要知道,骑士团在您身上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呢。”      有那么一瞬间,费尔南碧玉色的眸子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但他的表情始终如一,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正如惯于化妆的女人都懂得如何控制和隐藏自己的情绪,费尔南的化妆是完美无瑕的,他连自己也可以欺骗。于是沉默了不一会儿,他终于强迫自己再次挤出愚昧的笑容来,就像他刚刚琢磨明白主教的用意似的。      “喔……是的,当然!米涅埃主教大人,您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一直希望能够完成大批的格雷姆……假使我这份微小的力量能够帮助到骑士团的话,那对我来说将是无上的光荣。……”      以及诸如此类的废话。感谢上帝,感谢主教,感谢您,有您在真是太好了。      回想起这一切,费尔南不禁从齿间发出干笑声,他倾身就着烛火来点燃烟斗,烛火造成的光影在他脸上舞动。然后他站起身来,倾听着。赞美诗的遥远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滑过黯淡房间里的声声叹息。滑过蒙尘的书架,摆满不知名的玻璃器皿的工作台,退色的彩绘天花板,壁上的阴影,脚步的回音,已逝的声响。而窗外,在腐朽的护窗板外,可见两尊女人的雕像,一尊在夜里睁着眼,另一个已被藤蔓遮住了脸庞,它们静止不动地凝神倾听,就像被锁在虚无中的已逝的时光一样静谧。      他从来就不信什么神明,如果表现出虔诚的样子,也是为了任务的需要。      他唯一信仰的只有“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是一位像太阳一样耀眼,照亮着整个法兰西的伟人。      如此辉煌的那位大人曾救了还是婴儿的他的命,允许他在自己身边活下去,发掘了他在神秘学上的才能,而对于他生来具有的异常癖好也宽容地以秘密而合理的方式加以解决。      所以,费尔南深爱着那位大人,并以努力为他工作的方式来回报那个人对他的关心。他觉得被那个人使用的越多就越能证明自己的热忱。只有优秀的战果才能使自己的爱传达到由于种种原因、已经连面也见不到的那个人身边。他对此深信不疑。      因此他越发刻意地隐藏自己,疯子似的发奋学习,力求把自己变成“能够完成那个人所要求的任务”的人。      现在,米涅埃主教不愿放身负“天才术士”之名的他离开圣眼骑士团。他很了解。毕竟他从小就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枢密局里长大。可是为了接近那位大人,他不能只是在这里和亲手制造的人偶们一起安静地坐着。      所以他有一个大计划,一个正在实施中的大计划。      “不管做什么都可以,我想要再接近他一点……”      我的“父亲”啊……      费尔南的胸口一阵剧痛。他为愿望无法实现的躁郁而气急败坏,变得极其想要毁坏些什么、折磨些什么。      “路易。”他唤道。 吸血鬼饲养手记11 人偶们的香颂4(残废双性受有慎)   躺在工作台上凌乱玻璃器皿之间的小小人形缓缓地向他转过脸来。纤长的黑色睫毛下是一双颜色极淡的蓝眼睛,那颜色介于阳光晴美的天空与夏日平静的海面之间,却远比它们更加洁净而冷冽。只有最纯净的冰川核心才能与之媲美。可是,如此美丽的眼睛却并没有瞳孔。──它们不过是两颗海蓝宝石雕琢出的圆球,镶嵌在蛋白石上挖出的小洞里罢了。      那残躯的美丽使费尔南不由得爱怜地揉着它的头发。刚才他已经除下人偶身上的衣物和用长钉及皮带固定着的钢铁义体。这具伤痕累累的娇小身躯在他面前袒露着一览无遗,由于缺少了部分肢体而显得更加小巧可爱。那些死前留下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像一个个小恶魔似得大张着暗色的嘴。他的手指拂过从路易下体一直延伸到胸口的腹腔缝合痕迹,向上托起它的下巴,翕动着的嘴唇掠过笔直的金发和冰凉的耳廓,似乎就要停留在略微发紫的、颤抖的唇瓣上了,却只是吐出迷惑人的言语来:      “你好美,路易……你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东西。”      人偶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出于某些癖好,费尔南没有修复它口部以上的肌肉。它的宝石眼睛不会转动,眼睛也不会眨哪怕是一下。而唯一能移动的双唇也无法发出声音来。这是一个理想得令人战栗的活动玩偶。      假若不完全服从的话,美丽的事物又有何意义?只从远处观赏的话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有能够被彻底地控制、任人随意蹂躏毁坏的美丽东西才算是有“实用价值”。这就是费尔南的独特美学。      不只是在性欲上,人类的其他社会关系也完全一样──假如不彻底掌握在手中就没有价值。为了实现这一价值,一切情感关系中的爱或恨都可以除去主观意义,而仅仅作为控制的手段而存在。情感可以简化成语言,语言再转换为符号,符号被分割成不包含任何感情色彩的音节,最后从披着热情伪装的自私双唇中吐出。至于世人的眼光或评论更加与己无关,重要的只是实际握在手中的东西。所有牺牲、忍耐、谎言等等都是自己为了达成终极完美的掌权者姿态而付出的必要努力。“那位大人”曾经如此的教导过他。这样的处世哲学,连同灵牌术、催眠术等种种黑暗的学问,都是他从“那位大人”身上学到的。      可是,没有智慧的兽类自然很容易受人类驱使、服从命令;身为万物之长的人类却完全不一样。想要美丽的人听凭同胞将自己的肢体一片片碎割,那只能求助于药物或者器具的拘束效果了。      而且人类会流血、流汗,会惊恐地尖叫,还会动手动口反抗……      费尔南当然不喜欢人类。他知道包括那位大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背叛、伤害别人,就算身为至亲骨肉也能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的孩子。男人污秽,女人肮脏,罪孽深重的孩子散发出臭气。为什么人会被那么疯狂的需求驱使?      这些用死去的美丽躯体拼凑而成的“人偶”则不同。人偶不会有欲望,相反地,它们只是承载欲望的容器罢了。      它们绝不会背叛。只要在它身体里注入生命,它就会听从命令。最重要的是,它们不会伪装自己。不管遭到多么残酷的对待或是多么温柔的爱抚,对着主人的永远是同样一双美丽又空洞的眼睛、僵硬的肢体和温驯的沉默。      是的,我承认我喜欢的是人偶,被人偶所迷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吸血鬼饲养手记12 人偶们的香颂5(残废双性受有慎)   费尔南分开它残缺的双腿,拔出了深嵌在它体内的两根“楔子”,上面粘着某种带萤光物质的暗蓝色粘稠液体。那是代替血液使人偶运转起来的循环液。它体内除心脏以外的器官都已被摘除掉,假如平时没有带着那些外形丑陋的“楔子”活动的话,循环液就会从空壳似的体内溢出。      当然这也是费尔南的小嗜好。他很清楚那已经不再能带来快感的孔洞被塞满对人偶来说有多么不舒服,正如他每次在路易身上发泄,它都会忍不住挣扎一样。      “再用一次这个怎么样?最近一直没有时间去做新的东西,真是抱歉……”      仍旧有点儿无奈似的微笑着,费尔南摇晃起手中的一个瓶子,将混合均匀的药液倒入人偶口中。那是能使感觉变得比平时敏锐十倍的魔药。这样就算是没有快感,人偶的身体也仍然会由于极度痛苦而战栗起来。      他把路易纤细的身躯拥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抚摸那略带青色的珍珠母般的皮肤。药液已经在体腔里灼烧着了。就算是如此温柔的抚摸也使人偶的身体传来抑制不住的颤抖。      无视这颤抖,费尔南让手指滑入路易曾经的女性器官,深深爱抚着内壁。      这动作给它的刺激也许并不亚于直接将小刀刺入体内,旋转着削下肉片吧。      “你真是太美了……”      他肆意吻着路易的耳垂、颈窝、肩膀、断面赫然的左手残臂、条条凸起的肋骨,一只手摆弄着不由自主收缩着的花蕾,另一只手则用力揉搓着少年人形细细的躯干。在费尔南看似温柔的动作下,少年人形绝望的颤抖倒像是淫靡的、讨求爱抚的扭动。他继续着这凌迟般的爱抚,直到自己的欲望再也无法按捺下去才掰开人偶的臀瓣一口气挺进内部。      立刻,上自发稍和清秀的脸庞,到穿了金环的乳尖和纠结着伤疤的腿间,直到脚底,人偶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的神经都绷紧了,张开了双唇无声地呻吟着,连没有表情的透明海蓝眼睛似乎也在疼得发抖。      “很痛吗?对不起哦……每次都要你忍受这种痛苦……不过再稍微忍耐一下就好啦。”他像对情人一般贴着路易甜蜜地柔声细语,绿眼睛笑得弯弯的,“路易,现在疼得很想叫出声来对不对?”      费尔南抚了一下勒紧少年人形喉头的铁箍。      “……可是别忘了你是我的人偶啊,小路易,人偶要声音来做什么呢?你想要在被我抱的时候求饶,还是想用那声音反驳彼得罗夫他们呢?……那简直太可笑了。人偶就要像人偶的样子才好。在我面前人偶只要漂漂亮亮地、安静地张开双腿就够了。别忘了,路易你的‘生命’是我给的,所以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与低沈柔美的声音不同,费尔南侵犯人偶的动作却异常暴烈。明知每一次动作对于人偶来说都是酷刑,他却毫不留情一次次猛力推进,仿佛被隐藏了许久的、真正的“费尔南”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两人身体结合的部位不断渗出暗蓝色的液体,将桌布也染成了蓝色。人偶的眼睛依旧大睁着,只是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麻木地任由费尔南动作。 吸血鬼饲养手记13 人偶们的香颂6(残废双性受有慎)   时钟敲响了七点钟。天开始鞣⒘亮恕7讯南这才意犹未尽的抽身离开。      手指和腿间的男性都粘上了一层暗蓝。      “简直就像是处女的初夜一样呢。”他笑着舔食手上的蓝色,又再次把手指伸进人偶的花蕾,蘸取混合了自己精液的浓厚液体涂在人偶唇上。经过这样一番化妆的路易,五官在微薄的晨曦模糊着,中竟显现出格外妖异的美貌。费尔南忍不住又要紧紧的抱着它。      “路易,你是我最爱的人偶喔!      “可是你要记住……假如没有我在的话,那些男人就会弄伤你的身体。…他们才不会像我这么温柔的对你,也不会管你这副身体已经破碎到不堪蹂躏,他们只会和那些吸血鬼一样,尽情玩弄你、伤害你,最后再把你丢掉……你想被丢掉吗?嗯?”      他像戏弄小猫似的托起它的下巴,看着那对宝石眼睛。      人偶当然不会回答。      于是他心满意足,将人偶抱起来,穿过走道来到一间半圆形的房间。      那里有座基督上十字架的木雕,雕像的脸上挂着血泪,还有一双挖空的眼睛,他双手下垂,身上则缠绕着一条蛇。一个角落里堆了十几具裸体人形,有男性也有女性,各自残缺的部分都不一样,有些则干脆是无手无头的躯干,全都胡乱地叠放在地上。其中最完整的都大睁着一对不同颜色的宝石做的眼睛。费尔南抱着路易的身影犹如巨大的幽灵一般蜿蜒在层层叠叠的灰白肉体上。这些就是费尔南研究的成果:注入了炼金术产物当作魂灵的活尸体,只听从制造者命令行动的活人偶。      他将路易安放在十字架下面一个用蒙尘的白纱和花朵装饰起来的座位上,跪下来吻了一下路易的手,便起身打算离开。      但路易唯一的右手却捉住了他的袖口一角。      仿佛在说“不要走。”      那精巧的面孔向上微微扬起,尽管毫无表情,却写满了明白的请求。      现在这个少年和初次被费尔南发现时没有什么两样:被伤害、责罚,流血不止,只不过现在的他尽管被如此对待,却还在战战兢兢地希冀着从随便什么人那里得到一点可怜的温情。那种略带恐惧的天真样子反倒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加虐待他,把他仅有的小小希望轻轻地托在手掌心上,爱抚它,然后把它毫不留情地碾碎在腐败的泥土里。      他的眼神仿佛在询问:这样的我,可以得到您的爱吗?      当然……如果我真的能爱上什么东西的话。      费尔南最后在路易唇上印下一吻。嘴唇又被染成了蓝色。他抬起手背胡乱擦抹一下,对人偶微笑了。      “我爱你,路易。”         窗外阳光明媚,新的一天正在升起。      这一天对某些人来说将会是不得不战斗的一天。      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不过是无数个同样悲惨的日子里的一个罢了。 吸血鬼饲养手记14 黑暗世界的哲学1(双性H慎)   Sans m’arr!ter, j’ai fonc! dans le noir  没有停留, 我扎进夜色中   Pris comme un loup qui n’a plus d’espoir  象困境中的狼没有一点希望      灰色马载着灰色的骑手穿越平原、穿过一座座城门、穿过大街小巷。   骑手带着某个秘密而行。在他所经之处人们口耳相传着流言……   现在,这骑手已经穿过圣德尼,来到了巴黎的城墙下。   “您是什么人?”兵士们照例盘问道。   “我是大亲王殿下的信使,”那人回答说,“我来自佛兰德尔──朗斯!”   从这一刻起,一个无法破除的魔咒便开始在巴黎城内蔓延开来。      1648年8月13日,巴黎   杜伊勒里宫正在召开一次紧急宫廷会议。   参加者除了年幼的国王路易十四、摄政王后奥地利安娜和红衣主教马萨林之外,几乎包括了除在外征战的武官外的所有高级廷臣。紧急召开这种规模的宫廷会议已经属于很罕见的事件了。而更加令人吃惊的一点是,身为如此重要的会议的主角,财政总监埃梅里先生竟然在接受传召的情况下迟迟未到。等待了接近一个小时之后,国王开始打瞌睡,摄政王后和红衣主教表情僵硬,而与会大臣们一个个显得忧心忡忡,都在担心这究竟是什么理由能够让埃梅里胆大包天地公然抗命。华丽的会议室里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可以说,法国的宫廷正处于极其困难的处境中。而正在流失的这一天使得各种矛盾更加激化了。   当然,一切还要从控制了法国宫廷的两个意大利人──法国首相、红衣主教马萨林大人和财政总监埃梅里大人说起。   当马萨林大人刚开始拥有重权高位时,他曾刻意表现得坦直纯朴,其程度恰如前任首相黎赛留主教的矜骄傲慢一样。最初他生活十分简朴,甚至不要警卫,出行不讲王家排场。他的前任在哪一方面骄妄自负,他就在那一方面和蔼可亲,甚至柔弱温顺。但是,要描绘一位首相的性格,说出他内心多么勇敢,或者多么软弱,要说出他怎样审慎,或者怎样狡黠,其难度不亚于用画笔描绘幽灵的确切形貌。他的吝啬为人只能从他所作出的一系列税收决策上少见端倪。       在年幼的路易十四的母后、摄政王后奥地利安娜摄政初期,她的政府和她自身都深受宫廷和百姓爱戴,国库收入上升到七千五百万利弗尔。如果政府厉行节约,这个数字本已足够。但主教大人上任后声称为了支撑对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战争而必须向人民征收重税。这一决策实施时恰巧赶上连续三年的天灾,庄稼歉收,人民急需赈济。然而不幸的是,当时的财政总监是个出身意大利锡耶纳的农民,名叫巴蒂切利?埃梅里。此人生活奢侈豪华,荒淫无度的程度甚至超越了王室,以至于激起了全国公愤。他曾想出一些令人感到既苛繁沉重、又滑稽可笑的生财之道:比如设置束薪稽查员、宣誓干草出售员、国王酒类拍卖顾问等官职。另外埃梅里先生还大事鬻卖贵族权状,克扣年金收入者的款项,增加入境税等等。他就任期间行政官吏被克扣的薪津将近三十万埃居之多。可以想像,这位大人自然会尽全力支持首相的征税计划。       不难判断有识之士如何义愤填膺、群起反对这两个意大利人。     有权核查这些税收法令的巴黎最高法院对新法令表示强烈反对。它反驳抗辩的手段把政府弄得精疲力竭,因而深得平民百姓拥护。红衣主教原以为对最高法院的法官巧加分化瓦解就可防止一切纷争骚乱。他克扣所有最高法院法官四年的薪金,而免除他们缴纳微小的鲍勒税○1。一段时间后他又为最高法院保留了这四年的薪金,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恩赐来解除最高法院的武装。不料最高法院蔑视这一恩赐,仍然作出与其他法院联合的决定。马萨林立即定义这项“良合决定(主教大人的法语发音从来不曾标准过)”具有损害国家利益的性质,并命令最高法院加以撤销。   仅仅“良合”这个字就使马萨林成为最高法院的笑柄。由于人们永远不会向自己蔑视的人让步,最高法院因此事而更加大胆。它公开明确要求撤销被百姓视为横征暴敛者的各省税收监督的职务。这既讨好全国百姓,而又同样激怒宫廷。但最高法院并不到此为止; 5 月 14 日,最高法院发布决定废除税收监督职位,并命令法院管辖范围内的国王检察官对税收监督进行审讯。这样,对政府的仇恨,加上对公共财富的热爱,使宫廷受到一场剧烈变革的威胁。摄政王后于是作出让步,表示愿意撤销各省监督的职务。这一回合的较量最后以宫廷的狼狈溃败告终。   税收监督事件刚刚平息不久的八月份,按说正是双方剑拔弩张、寻找机会再燃战火一雪前耻的时候,马萨林大人居然公然与法官们为敌,一下子售出了十二张法官委任证书。要知道每位最高法院的法官都是狠狠被这位先生刮了一笔才把委任状拿到手的,突然增加了十二位新同事就等于无形中降低了他们职位的价值。这下子法官们更加确定了宫廷只把巴黎最高法院看成叛乱分子的集合场所。红衣主教和他的宠信愈蔑视最高法院,最高法院的法官和拥护者们愈发誓对这种明目张胆的迫害进行抵抗。   祸不单行,夏天刚颁布了几条新税法。这些税法,用雷兹助理主教的话说,一条比一条更危害国计民生。因此紧接着最高法院,民众也一下子炸了锅。他们成立了叫做“投石党”的党派,自发地拿着武器在巴黎城中修筑街垒,警察来了便拆除,警察走了再聚集起来。市民们看着军人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   巴黎开始为了一点钱进行内战,正如伦敦也曾经为此进行过内战一样。   尽管马萨林主教这时正在完成缔结蒙斯特条约○2这件大事,大家对他仍十分憎恶。没有人怪罪年幼的国王。他们要等到十八世纪才学会绞死国王。   八月七日,巴黎商会召开集会,会上集体反对即将开始征收的新房地产税。他们派出十名代表拜见王叔奥尔良公爵,因为此人是全巴黎最和蔼可亲,也就是说最会讨市民欢心的王族之一。代表们强硬地表示他们就算拿起武器与国王为敌,也不愿意多交一条新税。奥尔良公爵同情并耐心地听他们把话说完,使他们确信他会把这一意见转达给王后,甚至还含蓄地指责了几句马萨林的横征暴敛,然后挥着手绢让他们充满信心地离开了。   八月十三日,一群不那么好骗的最高法院法官揣着福音书直接拜访了红衣主教,用一些过于大胆坚决的言词吓唬了他。   这次吓唬的直接结果是:宫廷下午就召开了会议,并且从国王到大臣都在翘首等待财政总监埃梅里先生的到来。   就在大家的耐心已经快到极限的时候,埃梅里先生脸色发白、惊慌失措的跑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他的儿子在王家广场上差点遭人谋杀。那个不幸的孩子被一群市民截住,生生的拉下马车,差点就给闷死过去。因为有人提议把他紧紧压住,这样说不定就能让他把吞下去的金银都吐出来。而埃梅里先生本人在奉旨进宫的路上,尽管在卫队保护下得以突围,还是连马车的窗子也被石块砸碎了。于是会议的议题临时转变为安慰埃梅里。红衣主教敷衍了几句就默默地扯着自己漂亮的小胡子发呆,一面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街上传来的嘲笑声、歌唱声和口号声隐隐透过玻璃传进来。更远的地方还有几声枪响。好在这些枪并不是毫无目的乱放的,也不会伤人,只是为了让王公贵族和卫兵们知道百姓手上也有武器罢了。   主教大人精心用火钳卷过的的胡子都快被扯直了。   但是,最意想不到的转折却出现在了此时。   红衣主教的卫队长艾萨克突然走进来,俯身在主教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出去了。马萨林那张永远阴郁的面孔仿佛被突如其来的阳光照亮了一瞬,立刻又变回不动声色的模样,快得甚至连一直以充满希冀的目光注视他的摄政王后也没来得及察觉。   这个目光严肃、总是皱着眉头的意大利男人对着众人张开双手,苍白的嘴唇上浮现一个狡猾的笑意,用低沈而绝对毋庸置疑的声音宣布道:   “我的朋友们,信使带来了好消息!孔代亲王刚刚在佛兰德尔战场的朗斯地方取得了胜利!──全歼利奥波德大公的军队!”   刚才还在激烈声讨着最高法院的群臣愣了一会儿神,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来。整个房间都被震动了。奥地利安娜俯身对她的儿子路易十四解释着。只有十岁的小国王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下来,大声叫道:“啊!这下子最高法院的先生们彻底无话可说了吧!”这句话为他赢得了更多的掌声。   大亲王的捷报在宫廷与最高法院之争中起了决定性作用。它奠定了宫廷的优势。   最高法院一直反对的种种赋税都被红衣主教描述成是为了保卫法国的荣誉、为了击败敌人才不得已而为。但从孔代亲王一年多前取得诺德林根一役胜利以来,法军一直节节败退,而最高法院就有理由质问红衣主教为何他许诺的胜利还不到来;还不忘尖刻地提醒他就算真的有了胜利也不能当肉吃。这次的大获全胜使宫廷一举取得了对外敌和内乱的双重胜利。局势出现了新的逆转:现在宫廷不仅握有无可撼动的优势,还拥有绝对忠诚的朗斯大捷缔造者孔代亲王。   当然,“绝对忠诚”这个词,对红衣主教来说可是需要打个引号。   仿佛被他作为教士的直觉提醒着一样,红衣主教总是无法对这个地位显赫的年轻人安心。当某个有足够权力的亲王以二十七岁的年龄成为法国的头号将领时,多疑的执政者必然会夜里睡不好觉。他不喜欢亲王那副少女似的沉静面容。太漂亮也太安宁了──简直就像一张早已看穿了这世界的声名利禄,对什么都不会再有所欲求的苦行僧的脸。那种表情不是一个正当盛年的年轻人应该有的。这样的人要么是太超脱,要么就是城府太深。法国有一句谚语叫做“死水最可怕”,也就是说不动声色的人最可怕。精于算计的主教大人深深明白这一点。更何况大亲王完全不符的的柔弱外表与勇猛作风早已经名扬法兰西。以他个人来说,他倒宁愿这个年轻人和先代亲王一样做个不学无术的太平绅士。   ……危险的男人……这次大捷又给他增添了骄傲的资本……处置这个男人将会变得越来越棘手。全法兰西最勇敢的亲王博福尔公爵已经关在了万森城堡的监狱里,何时才能把和他一样勇敢的孔代亲王送进去陪他?   望着高兴得热泪盈眶的摄政王后和笑咪咪的小国王、还有沉浸在胜利里陶醉到晕头转向的廷臣和脸上挂着忐忑不安笑容的埃梅里先生,一个计划在红衣主教的意大利脑袋里逐渐成型。   他立刻宣布会议结束,并一再强调要在各种场合坚持国王的权威。不过在国王与摄政王后退场、大家陆续走出大厅时,他拉住几位先生谈话,示意他们留下来开另一场更为秘密的会议。这些人是拉梅耶雷元帅、夏维尼元帅、维尔罗阿先生、塞吉埃先生以及王家卫队的正副队长吉托和科曼热先生。   “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先生们。”   红衣主教在确定廷臣都已离开后,换上一副他在亲信们面前惯用的亲切腔调说道。   “大亲王殿下不日将回到巴黎。届时鄙人打算代表法兰西宫廷和全体巴黎人民为殿下举行一场庆祝朗斯大捷的感恩弥撒。然后在那时……”   ○1最高法院法官为确保其职务的所有权而须交付的税,这种税并不被认为是对这些法官自身权益的损害   ○2蒙斯特位于德国,和奥斯纳布吕克同属威斯特伐利亚省。1648 年,参加三十年战争的欧洲各国分别在这两个城市签订条约,合称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根据这项条约,西班牙正式承认荷兰独立。 吸血鬼饲养手记15 黑暗世界的哲学2(双性H慎) 八月十四日,巴黎。 两小时之前天就彻底黑了,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市郊圣日耳曼各处的钟楼正敲响十一点。披着斗篷,用压低的帽檐遮住面孔的男人沿着一条小巷走着。他呼吸着晚香玉腻人的花香,同时听到远处平原上偏僻的小酒店里,传来醉鬼们的阵阵歌声,隔着厚厚的窗板,声音显得沉闷。走到小巷尽头,男人向左拐,来到卡塞特街。他似乎对要找的房子没有把握,抬起帽檐辨认,停了一会儿,转身走开,又走回去,一个个地数着窗口。这次他成功了。他屈起指头在护窗板上间歇均匀地敲了三下。三下刚敲过,里面的窗门就被打开,玻璃窗里漏出一道灯光。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两声干脆的敲击声。 男人敲了一下作为回答,护窗板推开了。 “嘘!”一个年轻女人把食指按在嘴唇上,用眼神示意他从窗子爬进去。男人没有丝毫怨言地照办了。女人在警觉地扫视过四周之后小心翼翼地关好护窗板,于是一切重又回到黑暗中。整个事件无论怎看看都像是一桩精心计划的幽会:男人冒着风险,躲开爱吃醋的老婆,到早就租好的房子里和年轻的情人会面。这场景就算被红衣主教马萨林大人的密探看见,相信也不会嗅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 “费尔南先生已经到了吗?”男人进了屋子就急切地问道,女人一言不发地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随后便走上楼去。像是预见了男人的到来一样,穿着寻常市民服装、神情沉静的的费尔南恰巧出现在门口,随即向着男人绽开迷人的笑容: “尊敬的贡戈先生,我是多么高兴看到您!希望您没有因为我选择的地点而感到不快。但我们在您和我的寓所都已经见面太多次了。您知道,我们的红衣主教大人总是喜欢捕风捉影,胡乱给正正经经聚会的市民安上乱民的罪名;而且,您知道我是多么不想看到您,我重要的朋友,受到任何伤害!” 结末一句话使这位可敬的先生脸微微一红。他有点不自然地被费尔南挽着手臂走进房间里。实际上,尽管两人已经成为朋友,或者说至少在贡戈先生看来已成为朋友,贡戈对费尔南依旧知之甚少。一切就只限于这个年轻人在某个以占卜而著名的沙龙里活动,似乎曾在耶稣会学校接受教育,以及拥有特殊的“才能”等几点而已。 “那么,今天也是想与夫人会面吗?”费尔南用温柔的目光直视着贡戈的眼睛。在那般坦诚得不容置疑的目光注视下,贡戈心里油然而生一丝歉疚、一丝不安,还有生怕某些秘密被识破的恐慌,不得不心慌意乱地把脸转向别处。他常常在费尔南面前陷入这种境地:尽管费尔南对他的热情和帮助似乎是确实的,并且早已不自觉地被年轻人的魅力所感染,但贡戈却忍不住去揣测费尔南笑容背后的另一张面孔,有时候在背对费尔南时,他甚至能够想像得出那张脸孔一瞬间溢满了不动声色的轻蔑。“是的,”他尽量平静的说道,“真得很多谢您!费尔南,能够再次见到已经永远失去了的人……这种事我真的从来没有想像过……” “大家都是这样说的。”费尔南和煦地微笑着。贡戈显得更加手忙脚乱了。 “但是,一直这样让您帮忙,难道不会对您的身体……?说真的,我一直有点担心……毕竟您…………” 原本打算尽量不露声色的谈话,在费尔南令人放心的碧玉般眼睛引导下,逐渐的表现出贡戈内心复杂的感情。费尔南爽朗地笑了,走进贡戈身边,似乎是无意地把手指搭在他肩头: “您真是一个温柔的人……!请不要为这样的事情担心。因为我只是通过契约召唤灵魂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让灵魂直接附到我身上,不会有任何问题。”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费尔南一直非常留心地让贡戈逃不出自己的视野。 “是吗……那样的话就太好了。我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几乎很少关心我的家人。……甚至在妻子去世的时候也还在诺德林根跟着大亲王先生打仗(费尔南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毛)。所以我现在才更加担心您……唉,天啊,我到底在说什么……费尔南,您、您不会怪罪我吧?” “亲爱的贡戈先生,请不要再为您妻子的死如此责备自己了!您很重视和夫人的会面不是吗?要是您郁郁不欢的话,被呼唤来的亡者也会于心不安的。” 贡戈如梦初醒地后退了两步,无意中挣脱了来自费尔南眼睛的无形束缚。他一下子觉得清醒了许多,刚才差点失去的理性又回光返照了。 “啊……对不起……您说的对。” “那么就开始吧!” 费尔南向贡戈略略欠了一下身子,从壁炉上的一只铁匣内取出一样令人生畏的道具来: “荣光之手”。 以绞刑犯的手掌腌渍并加以干燥后,在每根手指上加上同是因绞刑而死的犯人的脂肪所制成的尸体蜡烛。 尽管费尔南小心翼翼地捧着它,那些干瘪的手指还是颤抖着,仿佛正指着什么东西大声嘲笑似的。这只风干的手怎么看也不像曾经是人体的一部分,倒像是一段混合了许多杂色与奇怪形状的枯干树根,皮肤看来就像是带有细碎龟裂的羊皮纸,而完全看不出肉体的痕迹。那五根白色的死尸蜡烛倒与一般白蜡烛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当费尔南将它们一一点燃,火舌从左侧边缘开始逐次移动时,尸体蜡烛随即放出劈啪的、近似人语的呢喃声,赭红色──恰似稀释了的鲜血颜色──的光线扩散至房间里各个角落。不久,贡戈的眼睛就被一层奇异的阴影所笼罩。那似乎是一股带有奇怪气味的雾气,而那味道也是飘忽不定、无法捉摸的。朦胧的雾气逐渐由底部包裹住五根蜡烛,火焰开始摇晃闪动。室内光线一下子变得极为昏暗。 此时,费尔南开始一心一意念诵诗一般的咒语: “Fiez-vous donc ! moi, la foi soulage, guide, gu!rit. Tous, venez, que je vous console, qu’on r!pande pour vous son coeur. Je ne demande pas de pri!res; avec votre confiance seulement.   Ah! remonter ! la vie! Satan, piti!! - Je suis cach! et je ne le suis pas. Les nobles d!mons.“   温暖的空气里,一个珍珠白色的稀薄影子正逐渐现形,看起来是一个身穿丧服的女人。她模糊的唇微张,似乎有无数的话未曾说出口。“安……!”贡戈先生低低唤着,焦急地揉搓着双手。 吸血鬼饲养手记16 黑暗世界的哲学3(双性H慎)   见此情景,费尔南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其实只是推开门又把它关上,费尔南本人仍留在房间里,静悄悄地站在贡戈身后,抱着双臂冷眼观看着贡戈先生独个儿演出一幕悲喜剧。   为什么说是“独个儿”?因为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被召唤的魂灵。贡戈以为自己看到了亡妻的幽灵,其实那只是费尔南对他施的催眠术罢了。与贡戈对话的一直都是费尔南本人。“荣光之手”是费尔南自己的藏品,不过蜡烛只是加入了催眠剂和魔药的便宜货,所谓的咒语也是费尔南自己胡编的,结尾那句“Les nobles d!mons(高贵的魔鬼).”就是进入催眠的暗号。   他的目的很简单,调查出“那位大人”所憎恨的孔代亲王的把柄,让“那位大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收服如日中天的亲王。贡戈身为亲王的前书记官,现在并不富裕、爱面子,又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应该说是收集情报最佳的突破点。   而目前的疑点主要集中于洛克鲁瓦大捷上。那次大捷作为一个年轻将领初次领兵的首战,未免也太过辉煌了。     “喜欢上年轻男人,与情人合伙逼死自己的妻子,结果情人反倒卷走财产跑掉了──现在又惦记起被妻子藏起来的宝石,打算召唤妻子的亡灵了?真看不出来您这受人尊敬、还有点木讷的外表下面,居然有一颗这么毒辣的心啊,亲爱的贡戈‘先生’。”     这些都是费尔南一点一滴从被催眠的贡戈口中探听出来的。但是,费尔南花那么大力气接近他,设局让他一步步受自己的催眠术控制,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其目的当然不只是打探这些家庭琐事。他很不耐烦地把双手撑在椅背上,低头俯视贡戈:“贡戈先生,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我们确认一下。您说过,您从洛克鲁瓦一役开始,直到诺德林根战役为止都作为书记官跟着大亲王先生打仗。洛克鲁瓦大捷的那一天,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5月19日吧?”     “是的,当然”,贡戈回答道,像背书一样机械地呓语着:“那一天,当时还是昂吉安公爵的大亲王孔代先生第一次正式领军作战,就在佛兰德尔的土地上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由佛兰德尔总督堂?弗朗西斯科?德?梅洛斯率领的西班牙人一万八千人的军团,被我们包围在四面林地的战场上。大亲王先生将西班牙最精锐的中央步兵方阵全部歼灭。总共消灭了九千余人,俘虏了剩下的七千余人全部……而且……”     “好了好了,先生,我不是您的上司,不想听您汇报这些官样文章。我再问您一次,贡戈先生!一开始大亲王和梅洛斯将军都各自击败了对方军团的左翼,应该说是势均力敌的──不,应该说双方都有崩溃的可能,可是从哪方面来数都是熟悉地形的西班牙人会比较有利。之后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法国部队转败而胜的?”     “当然是因为大亲王先生的计策。他在将西班牙左翼骑兵逐出战场之后,又率领法军骑兵兜了一个大圈子,从西班牙的阵线背后绕回来,打击在正在乘胜追击的西班牙军阵线另一端背后……”     和上次一样!不仅是上次,上上次也完全一样。费尔南暗自思索着。除去诱惑贡戈上套的时间,从正式与贡戈单独相处以来,此人的叙述中唯一可疑的只有几个数字的问题。而且这些数字极有可能只是错报或是被夸大了。虽然贡戈的表述模糊,但陷入瓶颈的费尔南还是决定大胆一试。毕竟自己等待“那位大人”召唤的时间已经太久,久到令他的身体和思想都无法忍受更多的耽搁,而这次也许是有所突破的最后希望了。假如下次他再以“出去买XX、XXX和XXXXXXX”的理由恶心门卫和同事并偷溜出来,保不好就会被米涅埃主教注意到。   “那么,为什么法军的伤亡微乎其微,而西班牙人却损失了近一万人?这样惨重的伤亡是真的么?你是书记官,你应该最清楚这个数字有没有虚报。”   “当然没有虚报。这是我军几百年来最辉煌的一次胜利。”贡戈不加思索的回答。   “……好吧,就算它是真的。那么如果是包围了一万八千人的话,死九千人,俘虏七千人,再除去可能的一千逃兵,剩下的最少一千人到哪里去了?不会逃跑了那么多吧!”   费尔南忐忑地注视着贡戈。还是没戏。他想。   沉默了一会儿,贡戈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猛地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像是蜷成一团,保护自己远离某种骇人的物体。因为还处于催眠状态下,他的眼神空洞得令人发抖,即使身在温暖的房间里,看到了这诡异场景的费尔南也不禁感到一丝寒意。   “啊……那是……黑色的……”   贡戈喃喃道,但很快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叙述。   “……因为大亲王先生的计策……西班牙人原来打算在密林里包围法国人……最后反倒使己方无法有秩序的撤退…………”   “黑色的是什么?你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   费尔南扑到贡戈身前,不顾一切地摇动着他的肩膀追问着。   “您是大亲王的书记官,当时到底在他身边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有没有从来没见过的人突然出现在营区里?”   “可疑的东西……从来没见过的人……没有,先生。”贡戈刻板地回答。   “那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我不知道……先生……我的头很疼……”   费尔南知道自己刚才粗暴的行为破坏了催眠,假如他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贡戈就快要强制醒来了,如此一来之前的努力也就付诸流水。他沮丧的摇了摇头。今天也是一无所获。正在此刻,贡戈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口齿说出了一个名字:   “米娅?玛泰?德?维日昂。”   “什么?”费尔南惊讶地望着贡戈。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贡戈身上看到了一道红色的闪光。但红光很快就消失了。   “米娅?玛泰?德?维日昂!哎,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早就觉得这位小姐有古怪。在马里昂达尔,她像大亲王先生的情人一样住在他营房里,那时他还是个孩子!蒂雷纳元帅先生,我可不是跟您开玩笑。”   似乎是贡戈的记忆产生了错乱,某段被尘封的记忆由于某个关键字被提起而重现了。米娅?玛泰?德?维日昂?一位贵族小姐?她会和这个事件有什么牵连?战功累累的蒂雷纳元帅既然被贡戈提到,会不会也被修改过记忆?在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洛克鲁瓦战场上出现的“黑色”到底是什么?   贡戈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不能再耽搁了。费尔南来不及多想,赶忙为贡戈解除催眠,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贡戈先生,怎么样?和夫人的谈话还好吧。”   贡戈脸上已完全看不见刚才的可怖表情。他还是那个外表让人肃然起敬的上了年纪的军人。“是啊,”他说,“虽然……还差一点……但是我想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谢谢您,费尔南。”   贡戈会这么说,是因为费尔南解除催眠时对他的暗示生效了。   他使用了肯定句式诱导贡戈。除去语气,带有肯定意义的文字连同他目光的暗示对这个已经完全上钩的男人起了决定性作用。   但是,贡戈的态度仍然显得有些异乎寻常的犹豫。在出门之前他很突兀地问费尔南:“请诚实地告诉我……您到底过得怎么样?曾经去我们相遇的沙龙找您,但是您从来没有在那里过……他们说您只在特定的日子出现。我理解,但是……您知道,我也许过分关心您了,但我确实只是因为关心……啊,这样的您真的……”   费尔南有些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贡戈先生,请不要担心,我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不满。如果您和我还是朋友的话,就请不要再胡乱猜测我的公事。而且,我记得我们约定不会在没有约好的日子里去找对方。”   “但是,难道您不想离开那个贫民窟一样的小沙龙,来到一个安逸的、比如说,像圣日耳曼这样的能让人心情平静的地方度过人生吗?您的生意,或是说研究在这里一定会做得更好。这里每家每户门口的鲜花都开得绚烂无比,河水的潺潺细声让心情得到洗涤。而且我有自信可以为您拉来大批的客人。”   “已经过了午夜,您该回家了,先生。”费尔南不耐烦地将他推到门口。   出乎意料地,那个看起来拘谨的贡戈居然强行把费尔南抱在怀里,还将灰白头发的脑袋埋进他颈间,舌尖一动一动地舔噬着形状优美的锁骨。他身上散发出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甜甜的腐烂气味。费尔南厌恶地挣扎,无奈双手已被紧紧锁在身后。贡戈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还是参过军的人,臂力当然远远超过整天坐在研究室里的费尔南。   “请不要这么说!……自从我遇到您,我觉得好像是得到了那一点点的幸福。这次和您见面,我无可救药地有一种像是被束缚住似的感觉…………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自己都觉得这种事有点……但是,我很喜欢您!我想碰触您,想拥抱您!我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压抑不住自己……”   “贡戈先生!放开我!!”   “啊……您是这么可爱……我简直要心醉神迷了……您在怕什么?您也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吧。就算想隐瞒也是没用的!……这么年轻美丽的身体……来吧,让我快乐一次……唉呀!”   费尔南狠狠地咬了贡戈的耳朵,终于得以从那令人窒息的怀抱中脱身。   “你这肮脏的猪猡、畜生!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做你的玩具吗?你难道不怕我把你杀死妻子的事告诉每个人?赶快从这里滚出去!滚!”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来不及听到费尔南回答,贡戈已经被推出了门外。他在门外怅然地站了一会儿,考虑着要不要敲门,但最后还是决定离开了。   门内,费尔南估计贡戈已经走远,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真想不到我会这么招男人喜欢!……说什么‘让我快乐一次’……!哼……不过是对他说了几句好话而已……把我当成路上随处可见的男娼吗?给几个铜板就欢天喜地地陪他一晚上!……这老猪猡……”   但是,当他的手指摸到贡戈留下的吻痕和齿痕时,那不太自然的笑声却不由得戛然而止。   他拉开衣领来回抚摸着那个痕迹,仿佛老兵充满荣耀地展示自己的伤疤和弹孔一般。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我的大人……!”   他沉迷地呓语着。   假如那是“那位大人”的手指。   假如那是“那位大人”的嘴唇。   假如“那位大人”能够任由他亲吻的话。……   我爱您……已经爱到想把您变成人偶的地步了哦……   费尔南薄薄的嘴唇上扬,露出一个爬行动物般的微笑。   “米娅和马里昂达尔吗?我可是记住了喔。贡、戈、先、生。”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图书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更多信息和搜索内容,请访问 https://transchinese.org/